第15章 第15章

“我带你好好参观一下，你一定会对这里有全新的认识。”他牵起她冰凉的小手，拽着她沿着甬道向无尽的黑暗走去。

        “你看，”他抬起欣赏的眸子望向墓道两侧矗立着的身形高大的青石雕像，脱口赞道：“多么宏伟壮观的地宫，你在东极国见不着的，更别说在里面睡一觉了。”

        程雅雯注视着、感觉着这个可怕而怪诞的地方，那些所谓青石人像正低下头来，露出狰狞的眼睛盯着她，石像雕琢栩栩如生，像极了历史传说中的那些怪兽和除妖伏魔的神灵。

        尽管他在一旁冷言冷语，可当他拉住她的手，她心里觉得安全了些，她抬头望向面前那尊石像。

        石像身高八尺有余，半明半暗的灯光下显出一张狞笑着的黑脸，脸上一双黑白分明、铜铃般的眼睛似乎正审视着每个从下方经过的人。粗壮的右手握住一把浑圆带刺的铁锤，锤的下方正对着拱廊甬道，左边裸露的臂膀上缠绕着一团蜿蜒的黑色身子，三角形的蛇头高高扬起，张开大嘴，正朝着客人吐出猩红的蛇信。

        程雅雯沉着脸，她的目光越过石像的毗卢帽，沿着甬道望出去，两侧高大的石人石兽整齐地排列着，就像在列队欢迎难得一见的访客。

        周围如同死寂一般，她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是的，她的心正剧烈地狂跳着，她一面出神地看着，看得越仔细，心里头越发害怕。

        目光流转间，他那双得意扬扬的眼睛落在她的眼中。

        她明白了，一切都是他的诡计，她越害怕他就越高兴。

        这一刻，随着她对阴森恐怖的一切渐渐熟悉起来，她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不过是些不会动的石头罢了，”她暗暗对自己说，她不是万物有灵论者，确切地说，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神啊仙啊之类的存在。

        反而她开始用艺术美学的角度打量起这个地方来。她心里评论道：“无非都是些亭台楼阁玩意儿，古人崇尚事死如事生，在我看来，还是不够完美，少了些生气。”接着她琢磨着该怎么对付他。“想吓唬我，他不知道我是厦大的，呵呵。”

        可如果不让他如愿，他也许又会想出什么新奇法子折腾她，想到这，她决定将计就计。

        他用好奇与探查的目光注视着她，见她站住不动，那双若有所思的美丽的眼睛闪着光，直愣愣地看看这，瞅瞅那，紧接着，他感到她的身子禁不住地哆嗦起来，他觉得机会来了，得趁热打铁。“走，我们去睡觉的地方，嗯，你的卧房比我的书房还大哩。”

        她像个怕黑的孩子似的退缩着，她的小手由于出汗变得滑腻，他不得不用力攥紧她的手，大力地拖着她往前走。

        他们穿过那道空荡荡的、被油灯的细小灯苗微微照亮的甬道，面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有着几何形状的水池，池边有着花卉和树木（石头的），树下有着飞禽走兽，池中有着虾蟹游鱼的大厅，大厅穹顶上也雕琢着怪异而精美的花纹，最重要的是，这么宏大的地宫里面空无一人，绰绰光影映照出的一团团黑色的影子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变幻着形状。

        “这里很安静，”他大声说着话，那浑厚而低沉的声音在空旷寂寥的地宫中回荡着，“你可以在这里唱歌跳舞，他们都会欢迎你的。”

        说着他那长而结实的手臂朝那些鸟兽虫鱼挥了挥手，就像在把她介绍出去。

        尽管程雅雯不断提醒自己，这里都是石头做的，没啥可怕，可她盯着面前那一团团在黯淡的光线下映出来的怪影，心里头仍旧很害怕，她无法想象自己能在这里睡得着。

        万一真有鬼魂呢？她心惊胆颤地想象着，科学家从未证实过鬼魂不存在，倒是有很多人宣称亲眼目睹。

        这里阴气太重，搞不好真会有？！

        “那年我们攻进长安城，皇城外面，这个府邸面积最大，花园里面种满了梅花，还有一片片竹林，甚合我意。”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穹顶之下的一切，他那微厚的唇洋溢着兴奋和幸福的笑容，突然他的笑容似乎凝滞了，“可住了没多久，整座府邸却由里到外地透出阵阵恶臭，细细查看之后，才发现地底隐匿着这么个宝贝。

        “循着味道，我们来到地宫巨大的石门外，我想里面怕是藏着一座金山。”这时他放开了她的手，在这座石头打造的后花园中来回踱步，一面说，一面悄悄地打量着她，“石门轰隆隆地开启，里面的拱廊两侧点着长明火，里面尸积如山。”

        这时他注意到她浑身一颤，于是他一面说着，一面朝她靠近，“唉，成王败寇，都是些前隋的人。”他用惋惜的口吻说道：“估计在城破之日自杀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过道里面，那些房间里面，到处都是尸体。”

        他用手指朝一个个面朝花园大厅、黑黝黝的石门指了指，热忱地指点她亡魂最后停留过的地方。

        见她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拉起她的双手，放在温厚的掌中充满爱怜地揉搓着，用温柔的口吻安慰道：“别担心，我已经把这里都清理干净了，我经常一个人待在这里，没什么可怕的。”

        “主人，我不想睡在这里。”她抬起单纯而美丽的眸子凝视着他，低声哀求道：“我不需要住的地方，让我上去，就是睡在花园里，或者马厩里都可以，我不会打扰别人，我一定听话。”说着，她的眼睛里面泛起一层氤氲泪光。

        虽然她瑟缩着，嘴唇哆嗦着哀求他，可他有些失望，并没有如愿，按照他的设想，此刻她会扑到他的怀中，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诚心诚意地全方位地接受他。

        “走，”他急急地拉住她那透着冰冷的小手，向一扇淹没在黑暗中的石门走去，“你还没看过自己的卧室呢，”他说，“比花园和马厩强千万倍，那是只有宫里头的女人才有机会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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