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半个小时后，直播如约开始。
闻戚笑眯眯地和陆续进来的粉丝们打着招呼，见人进得差不多了，便用眼神示意旁边的池陆：可以入镜了。
池陆依言坐到她旁边，两人的身高差再加上镜头放置的角度偏低，屏幕边缘正好卡在他脖子的位置，露出宽阔的肩膀和结实有力的胸膛。
“哈喽大家好~”闻戚有些紧张地搓了搓藏在桌下的手，解释道：“旁边这位是昨天的那个邻居哥哥，我看大家都对他蛮好奇的，今天就拉着他来和我一起直播了。”
弹幕飞速滚动着：
【帅哥身材好好！】
【戚戚坐在他身边显得好娇小哦。】
【配一脸！】
【老婆今天也好美！】
【邻居哥哥能不能说几句话啊？】
众多快速刷过的弹幕中，池陆恰巧看到了这条，便指着那句话询问闻戚的意见：“需要我说点吗？”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粉丝们便刷屏得更厉害了：【啊啊啊！他声音好有磁性！】
【声音好好听好苏哦！】
闻戚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你坐着就行，我和她们聊。”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直播的屏幕：“别为难他啦，我给你们讲讲丽川古城的传说怎么样？”
闻戚的粉丝显然非常好说话，闻言纷纷同意：【可以可以！】
【又到了我最爱的玄学环节。】
闻戚挑拣着讲了几个亦真亦假的民间传说，其中大多数都和龙有关，当讲到丽川古城曾有人在后面的山上见到盘旋而卧的巨龙时，弹幕里有人提出疑问：【这个故事我听说过，我还听家里长辈们说，那个地方从此以后寸草不生，这是真的吗？】
这下可难倒了闻戚，她的确知道龙族在后山现原形打盹被人类发现这件事，当时那只龙还因为违反保密法被监督局抓起来关了好几年，不过这名粉丝提到的后续，她倒是从未听说过。
“真的。”一旁沉默许久的池陆突然出声道：“据说是真龙周身有业火护体，被业火烧过的土壤便不能再孕育生命。”
“当然，”他顿了顿，又从唯物主义出发严谨地补充道：“从科学角度来看，应该是那个地方土壤的酸碱性受某种原因影响而失衡，才导致了所谓的‘寸草不生’。”
一旁的闻戚听着，忍不住在心里连连称赞：不愧是监督局的人，保密工作做的就是好！
弹幕里也是一片赞美之声：【帅哥知道得好多哦。】
【讲故事的时候声音也很温柔诶。】
【帅哥真的不考虑露个脸吗？】
眼看着讨论方向又要偏离轨道，闻戚连忙把话题拉回来：“明天就要出发去林西了，大家有什么想看的景点可以告诉我，我会一一记录的。”
【采茶镇采茶镇！我想去好久了。】
【扬西河也去看看吧，那里景色巨美。】
【还有还有……】
直播结束后，闻戚顿觉口干舌燥，喝了一大杯水嗓子才勉强好受了点。
“辛苦你了。”她感激地看向池陆，“今天直播人数又比之前多了好几百。”忍不住感慨道：“果然大家都爱看帅哥啊。”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闻戚颇为好奇地看向他：“说起来，我记得龙身上是没有业火的。所以那个地方到底为什么寸草不生啊？难道真是因为土壤酸碱度的问题吗？”
池陆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事，闻言愣了一秒，随后忍不住弯起嘴角，眼中满是笑意：“当然不是。那块地是被那只龙受惊吓时喷出的龙息烧坏的。”
……
第二天一早，闻戚和池陆就坐上了前往林西的飞机。
“我三舅还没有消息吗？”飞机上，闻戚忍不住问起魏三野的事。
“没有。”池陆摇摇头：“他和他的妻子都很擅长藏匿，我们出动了很多人力，但直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闻戚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担心三舅真的被抓到而接受处罚，一方面又希望自己和家人尽早结束这种被监视的日子——尽管池陆已经足够绅士周到，但习惯了独自一人的她在面对与异性朝夕相处这种事时，还是难免有些不适应。
在这样担忧又纠结的情绪中，飞机到达了目的地：林西市。
林西地处山区，房屋大多依山而建，再加上这里出名的景点大多身处密林，为了更方便取景，所以这次订的民宿位置也格外偏远，两人下飞机后，又坐了近五个小时的客车，才堪堪到了民宿附近。
但当闻戚打开导航找到民宿的定位时，手机上却显示仍有一个多小时的步行时间，而且根据地图来看，他们还需要步行经过一片不小的森林。
她的行李不算轻便，除去那些必须的衣物外，摄影和直播的设备占了大部分，满满当当地塞了两个大行李箱。拉着它们走平地还好，要是走那种崎岖的山林小路，基本上走几步就要拎起来。
“早知道不订这么偏的民宿了。”和池陆并肩站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小道上，闻戚有些懊恼地踢了下自己沉重的行李箱。
自己拎又拎不动，也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池陆帮忙搬行李，闻戚便询问起他的意见：“要不我现在换一家？”
“你不是说这家民宿风景好？”池陆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在一旁，单手掂了掂她箱子的重量，随即颇为轻松地拎起她的两只箱子朝前走去：“走吧，我帮你拎，你拎我的箱子就行。”
闻戚看了看手边轻巧简便的黑色行李箱，又看了看前边那个宽阔挺拔的背影，心中的感动一时难以言喻。
池陆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说起来，他好像还没谈过恋爱来着。
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闻戚拎起箱子小跑着追上对方，一边暗自在心里盘算着：她身边的朋友倒是有不少优秀的单身女性，不仅长得漂亮，各方面能力也强，要是池陆对种族方面没要求的话，她倒是可以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他认识认识。
肥水不流外人田，像池陆这种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的男人，一定要先介绍给姐妹们认识才行！
此时正是下午六点多钟，太阳悬在森林的树尖上将将下落，仰头虽然还能看见残存的夕阳，但脚下的路却已经渐渐变得难以辨认。
池陆面不改色地拎着两个大箱子走在前面，闻戚则磕磕绊绊地跟在他身后，看上去走得颇为费力。
“还好吗？”池陆回过头，似是有顾虑般地皱眉道：“天快黑了，我们得快点走。”
“怎么了？”闻戚有些没反应过来，先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瞳孔骤缩：“你是说……”
“别忘了这里是林西。”池陆叹了口气，凝重的神情也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想：“夜间林里会有赶尸匠路过。”
古时林西地处偏僻山区，出行十分不易，人们为了谋生只得走出大山到外闯荡，但一路坎坷艰难，难免会有丢了性命的，那时的人们讲究“落叶归根”，为了让死者入土为安，又苦于难以通过交通工具运输尸体，便出现了“赶尸”这个职业。
即由赶尸匠引领着那些客死他乡之人“走”回家乡。
如今交通虽比过去方便了许多，但仍有些格外偏僻的地方无法行车到达，因此这个职业也就此保留了下来。只不过真正能接触到这一行业的人类寥寥无几，在绝大多数人心中，“赶尸”只是个旧时神秘奇幻的传说罢了。
池陆是监督局的人，知道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倒也不稀奇，至于闻戚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走在前面为尸体引路的赶尸匠又名老司，而在老司使用术法令尸体站立之前，需要烧符念咒请“五仙”，借助它们的法力才能使术法顺利施展。
这所谓的五仙，则是指狐仙、黄仙、白仙、柳仙、灰仙，即狐狸、黄鼠狼、刺猬、蛇和老鼠。
在人类看来，这是他们与五仙进行公平的等价交换。而所谓的“借”，对于闻戚他们这几个族群来说，其实就是被人类以自身精气为筹码，强行换走他们用来维持人形的法力。
若是谁倒霉在林西恰好遇到正在借法力的老司，身体强壮的可能会虚弱几日，身子弱些的，可能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别吧……”通过池陆提醒，闻戚才想起赶尸匠这茬事来，闻言立刻苦了脸：“我可不想被借法力。”
她虽是白狐，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狐仙，但若是真遇上那个蛮横的咒语，也仍免不了被强行“借走”法力的命运。
“抓紧赶路吧。”池陆显然也知道他们五族这倒霉的经历，抬头看了眼天色道：“只要不是太晚，应该遇不到他们的。”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太阳已经彻底西沉，高大茂密的树木枝叶在上方层层叠叠，与黑沉的天色一同织成张遮天蔽日的大网，眼前的路已经看不真切。
好在闻戚和池陆都有出色的夜视能力，走在枯枝碎石遍布的山林路上也并不算太过吃力，不过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即便闻戚向来自诩大胆，此刻心里也不禁生出了几分忐忑。
“池陆？”她试探着叫了声前面的男人。
对方立刻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怎么了？”
闻戚拎着箱子快步上前，很是艰难地在狭窄的小路上和他肩并肩挤到了一起：“我们并排走吧。”
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离得近点安全些。”
“这样走不开。”池陆却摇摇头：“路太窄了，你这样走很容易踩空。”
很明显拒绝了她的提议。
闻戚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只是氛围有点吓人而已，又不会真有什么危险，大不了自己在后面跟紧点就是了。
正当她试图自我洗脑重新跟在后面时，手腕却突然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碰了一下。
“你抓着我的尾巴吧。”池陆沉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这样应该就没那么害怕了。”
闻戚愣了愣，然后“热泪盈眶”地抓住了尾巴，愈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池陆真是个大好人！！！
就在此时，原本静谧的树林里，一阵清脆的铃声由远及近。
是老司手中摄魂铃的声音。
闻戚心里一惊，抓着尾巴的手也不自觉地加重力道，尾巴僵了僵，却也没挣脱她，而是顺从地任由她摧残。
“别慌。”池陆低声道：“他应该只是路过。”
闻戚哭丧着脸：“但愿吧。”
眼看铃声越来越近，两人只能暂时放弃赶路，就地找了棵树遮住身形，安静地等待对方路过。
没过一会儿，不远处就缓缓现出赶尸匠的身影来。
只见那人头戴草帽，身上披着宽大的长袍，手执摄魂铃，脚下一双草鞋，边走边轻轻摇着铃铛。而在他身后，则跟着四个披着黑布的身影，正随着他的铃声缓慢而僵硬地移动着。
人死后要入轮回，没了三魂七魄的身体只不过是一副躯壳，对活人造不成任何伤害。然而即便对此心知肚明，身处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下，闻戚还是不由得从心底里觉得有些害怕。
望着身旁高大挺拔的身影，她忍不住又默默朝着对方靠近了点。
一阵微风略过，扬起黑布上贴着的符纸，将其吹落在地，而原本还在移动的“尸体”，也随之缓缓停下了脚步。
这下闻戚的心直接凉了半截——符纸的法力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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