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身影


“姐姐?姐姐?”阿捡按着洛词的肩膀,轻轻摇着。

        洛词此刻已经没了意识,她身子蜷着,眉头锁着,额头又出了许多虚汗。

        阿捡见状连忙起床,匆忙换上衣服后,抱着洛词就出了门。

        现在已经是深夜午时了,就连北区的集市都关了灯火,怀里的人愈来愈烫,阿捡记得从玉扬公主府回来的时候经过一家医馆,上面好像是十二时辰全天候着。

        阿捡跑得很快,心脏狂跳,被她抱在怀里的洛词似乎发出一声微弱的呢喃,只是洛词粗重的气息打乱了她的音节,阿捡并没有听清。

        阿捡抱着洛词跑到了北区的一条较为偏僻的街上,一街的商铺都关闭了,只有两排寥寥的红灯。

        阿捡来到一家医馆前,那门铺没有匾额,较窄的门口只挂着一张写着“药”的挂布,阿捡快步进了医馆。

        医馆冷清,无一人出现,墙壁污渍斑驳,空气中都是发霉的潮味和微苦的药香气,连药柜都没有,医馆内只有一张单床。

        阿捡正要把洛词放在那床上时,却发现上面满是灰尘,伸出的双臂又收了回来。

        “谁啊。”懒散烦躁的声音从一侧的楼梯口传来。

        阿捡连忙抱着洛词过去,那是一个向下的楼梯,楼梯昏暗跟深渊似的,阿捡看不见来人,也不敢贸然下去,只能在楼口踟蹰。

        阿捡道:“我姐姐体热不消,你能不能给她看一下。”

        半晌,楼梯里传来幽幽的木轴转动声,上楼梯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晕霭的光映在靠着楼梯的墙上,直到那老妪佝偻如拐杖的身子轮廓。

        这老妪才到阿捡的腰部,满头银发用布包着,只垂下来几缕,长得脸大嘴宽,脸颊两侧的赘肉都在垂到嘴边了,苍老的眼睛又细又长,眼袋跟倒三角似的,看起来就凶狠严厉,不好相处。

        老妪看都不看她,拿起拐杖指了指中间那张破床,哑声道:“把她放在床上去。”

        阿捡看着那床单,有些为难。

        老妪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上前吹了口气,她的嘴巴跟芭蕉扇似的,原地一股风,将床单上的灰尘都吹了过去。

        阿捡愕然许久,直到那老妪催促她,她才将洛词放在床铺上。

        老妪看了眼脸颊通红的洛词,道:“把她衣服脱了,给我看看伤口。”

        阿捡的手都伸到洛词的腰间了,手指刚摸到系着衣服的绳子,手指跟触电似的,快速收回了手。

        那根红色的衣带摸起来滚烫,烫的阿捡面颊都有些羞粉。

        那老妪幽幽道:“你要是不脱,那就我来了。”

        阿捡看了眼她的手指,又粗又短,纹路里填满了灰尘,阿捡一想到,她的手要解洛词的衣服就有些受不了。

        她咬了咬舌尖一点刺痛,将面上一点温热压下。

        这才伸手去解洛词的衣服,红着脸解了外衫后,将洛词腰间的亵衣掀开,用老妪给的刀子割断了纱布后,露出那血腥狰狞的伤口。

        老妪握着一盏油灯,靠近洛词,橘色的灯光贴近了伤口,被打了一层橘光的伤口还在渗着血丝。

        老妪道:“伤很重,应该是太久没有治疗而引起的发热。”

        老妪伸手按住了洛词的手腕,阿捡眉头紧锁,比起洛词身上的伤,她更不想让老妪那满是沧桑污浊的手指触碰洛词细白的肌肤。

        老妪的手在洛词手腕上停留了多久,阿捡的眉头就皱了多久。

        老妪收了手,声音晦涩干哑:“不碍事,等伤口愈合了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她的高烧不会太久,一晚就没了,你好好照料就是。”老妪步履蹒跚地走向柜子,打开柜子翻找着什么。

        阿捡上前给洛词系好了衣服。

        老妪将一个用牛皮纸袋包着的东西递给了阿捡。

        阿捡打开一看,是只有玻璃珠大小的小冰块。

        老妪道:“要是想让她快点清醒,可以把冰块放在她的嘴里,进行降温。”

        “多谢。”阿捡拿了钱,抱着洛词离开了。

        站在床边的老妪伸手扯了根自己的头发,说来奇怪,她一个枯木朽株的耄耋老人,却有着少女般的如冰蚕丝的秀发,银发缠在那根粗糙苍老的手指上,就好似蚕丝缠在了枯枝上,一点也不匹配。

        老妪吹了一口气,指尖缠着的发顿时变成一只很小很小类似于纸张灰烬的黑蝴蝶,黑蝴蝶飞了出去,落在了那条冷清的街上唯一一个行动的人的秀发上与那墨色的长发完美融合。

        ——

        时孽是谁?

        眼前白茫茫的,身子滚烫,双腿就像是被人打成肉泥,不疼,但是根本动不了。

        前方浮现一个女人身影,洛词一眼就认出,是上次在洛神殿后面抚弄梨花时所见的人。

        她是谁?

        洛词动不了,心脏却为她而叫嚣,心脏愤怒地砸着,命令她去靠近,偏偏她只能看着,那个身影。

        她就像是画家手下的人物,在纯白的背景板上。

        身影如剪,秀发散着,左肩上一缕墨发,似沾墨轻然的一笔勾勒,流畅而柔和的划过颈,如落叶般温柔垂在身前。她身上的白衣愈发清晰,长裙的褶皱,腰间的曲线,都在填补这个人物的空白,一根银色宫绦,坠着一颗拇指大的玉珠,玉珠上似乎镶嵌了什么,那破碎的多面,折射着锋利的光。

        这个身影很陌生,但洛词在脑海里已经备好了名字,属于她的名字。

        洛词张嘴,没了音,她本想唤那个人一声,却突然被攫取了记忆,那个名字是什么,那个她反复咀嚼,嚼碎了横竖撇捺,细尝过所包含的一生的名字,就这样在舌尖流失了。

        口中忽然凉了起来,这股凉意驱散着身上的热,眼前又苍茫了起来,那个身影不在继续上色,而是分裂、旋转,绉纱般荡着,就好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而洛词就是那个在沙漠迷失方向的旅人。

        洛词不知口中的凉意从何而来,就算伸出了舌头,口中还是凉的。

        她看向那个人影,她的裙摆被掩埋,腰间玉石上的光线渐弱下去,她整个人就像是湖面的波纹,被推远,一点点的被抚平。

        洛词心急如焚,眼中一片湿润模糊。

        这时那人影的眉间突点一颗朱砂,妖冶、艳丽,如雪中舒绽的红梅,嫣然夺目。

        洛词怔住,这颗朱砂,和她在破庙里的那只白鹤石雕上的一模一样。

        “姐姐。”恍然之间,她听见了阿捡的声音,清硬穿透,如玉石的碰撞琮琤,惊碎迷雾。

        洛词猛然惊醒,睁开了眼睛,望进的是一双浅淡的眸子,她怔怔地看着阿捡的眉心,那里洁白如雪,什么都没有。

        阿捡被她突然的惊醒吓了一下,缓了好久,才问道:“你做噩梦了?”

        洛词疲惫地点着头。

        就当她是噩梦吗?

        正想问她什么时辰呢,却发现舌头冰凉的麻木,舌尖蹭着上颚,暖回一点知觉后,才说:“我嘴里怎么这么凉?”

        阿捡道:“你昨天晚上身子又烫了,我带你去瞧了大夫,你是伤口太久没有愈合,才导致的发热,她说只要给你含些冰,就可以让你快速清醒。”

        洛词听后,扯了扯被褥,喃喃着:“怪不得这么凉。”

        阿捡道:“冰块很有效的,方才你身子还滚烫,含了一会就好了。”

        洛词点点头:“那你多备些吧。”

        “好。”

        洛词这么一折磨全然没了睡意,她瞥见外面还黑着,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现在是什么时辰。”

        “才寅时一刻,你再休息一会。”

        以阿捡的性子,自己若是起来,她也会跟着起来,她看了眼阿捡眼下的黑眼圈,还是忍住起床的想法,闭上眼睛装作睡着。

        洛词根本睡不着,脑海里想的都是那个奇怪的女人,她是谁呢?

        除了洛神殿后那一次,她敢确定自己没有再见过她,可自己好像知道她的名字,不只是知道,就像天天念着一样。

        洛词知道,自己是来这个世界久了,渐渐忘记了很多事情,难道那个女人,也是她所忘记的吗?

        心脏又跳快了,她本来就紧张,心跳这般催着,逼得她神经都跟着紧绷。

        愁眉不展之际,洛词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睡着的阿捡,自己又是发热又是昏迷的,把阿捡折腾的不轻,刚闭眼就睡去了。

        她睡觉老实,从不乱动,浓密的睫毛润着华光,平时较为病白的肌肤也晕出两团熟睡的浅红,一缕柔软的墨发从白皙的耳后绕过,沿着她精致的下颌线,虚虚地搭在脖颈上。

        洛词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阿捡的脸,微微过前,用额头抵了抵她的额头,轻声道:“晚安。”

        耳边是阿捡平静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呼吸声应是有魔力的,洛词只听了片刻,心上的复杂波纹,被她的呼吸声无声无息地扼杀。

        洛词闭上眼睛,被她的呼吸声感染,勾着去了梦乡。

        一夜无梦

        第二天洛词起晚了,身边的位置很冰凉,阿捡已经起来了。

        她换好衣服出去时,一把仙剑从门口擦过,上面笔直地站着一个人。

        洛词不可置信地揉着眼睛。

        是阿捡,她竟然已经学会御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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