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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迷魂殿·其二


  br />  姜无岐从容地回过首去一瞧, 如他所料,身后的**殿果真已消失无踪了, 他与慧忻现下正立于集市之中,面前是一家酒楼,这酒楼顶上横着一张牌匾,唤作“**楼”。

  这其中只怕是有陷阱。

  那小二哥还在热情地招呼着,细数楼中的菜肴诸如“八宝鸭、回锅肉、香酥烤猪蹄……”之类的,以吸引姜无岐, 见姜无岐并无反应, 又朝着慧忻道:“我们楼中的斋饭亦是一绝, 大师你勿要错过了。”

  慧忻早已饥肠辘辘, 摸了摸肚子,还是朝着姜无岐道:“走罢。”

  姜无岐堪堪颔首, 却见酆如归坐于大堂内,穿着一身红衣,正在饮茶。

  他无暇再理会慧忻,进得了这**楼,疾步行至那酆如归面前, 柔声唤道:“如归。”

  酆如归却是仰起首来, 迷惑地道:“你是何人?”

  姜无岐面生错愕, 本能地去捉了酆如归的手,急急道:“如归, 你不识得贫道了么?”

  酆如归欲要抽出手来, 却是不能, 以致于腕间的一串珠玉清脆作响。

  他瞪着姜无岐,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竟然胆敢冒犯于孤?”

  话音尚未落地,便有十数个侍卫将姜无岐团团围住了。

  姜无岐衣袂一动,将十数个侍卫震了开去,便强行拉扯着酆如归的手腕子出了这**楼去。

  酆如归不住地挣扎着,却挣不开,直被姜无岐拽曳到了一处破庙中。

  姜无岐仍旧扣着酆如归的手腕子,不愿稍离,直到酆如归喊疼,才松了开来。

  酆如归皮肉细嫩,手腕子红了一圈,见敌不过姜无岐,只得放软姿态道:“你是何人?将孤带到此处意欲何为?”

  姜无岐见酆如归的手腕子红了一圈,当即低下首去,舔吻着那手腕子,致歉道:“很疼罢,全数是贫道的过错。”

  酆如归却是抬起一掌,扇得姜无岐偏过了首去。

  “恶心。”酆如归厌恶地斜了眼姜无岐,“恶心至极。”

  而后,他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张丝帕来,擦拭着自己沾染了姜无岐津液的手腕子,直至将那手腕子擦破了皮,他仍是不断地喃喃着:“恶心……”

  姜无岐心口发疼,略略后退了些,问道:“如归,你已将贫道忘记了么?”

  酆如归讥讽地道:“我原就不识得你,谈何忘记?”

  姜无岐端详着他思念已久的眉眼,问道:“你可记得你掉下了招魂井?”

  酆如归摇首道:“哪里有甚么招魂井,孤又何曾掉下过招魂井?你勿要再胡言乱语了。”

  “胡言乱语么?”姜无岐叹息了一声,“纵然你已不识得贫道,贫道亦须得将你带出去。”

  酆如归冷笑:“你要将孤带到何处去?”

  姜无岐回道:“之前贫道与你掉下了招魂井后,便失散了,贫道醒来之时,周遭一片空茫,只一座宫殿灯火辉煌,贫道便进了那宫殿去,那宫殿唤作**殿,贫道在其中来回数次,但每每都会回到宫殿门口,其后贫道遇见了一个小和尚,又与那小和尚结伴……”

  直至此,姜无岐才记起他竟是将慧忻留在集市了。

  他适才一见得酆如归,便将慧忻忘诸于脑后了,实在不应该。

  但他现下独自若是回集市去,酆如归必定会离他而去,许他再也寻不到酆如归了;他若是带着酆如归一道去,酆如归的侍卫必然守在那边了,会多生事端。

  左右为难之下,他决定先理清楚目前酆如归的情况再做打算。

  他续道:“贫道与那小和尚又往宫殿深处,未料,却遇见了一处喷泉,那喷泉时隐时现,贫道毁去喷泉后,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再去查看,那喷泉却是不见了,反是宫殿开始崩塌,贫道带着那小和尚逃到了一偏殿,偏殿的一面墙后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贫道的手一覆上那面墙,墙竟是在顷刻间轰然倒塌了,之后,贫道便身处于集市当中了,再之后,贫道便寻到了你。”

  他望住了酆如归那一双柳叶眼道:“如归,这恐是幻境,我们回人间去罢。”

  “你身着襕衫,却自称为贫道,莫不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罢?”酆如归不屑一顾地道,“你之所言俱是虚假,孤一个字都不信。”

  姜无岐苦笑着道:“你忘了么?这襕衫是你买予贫道的?”

  酆如归一口否认:“孤买襕衫与你作甚么?孤又不识得你。”

  酆如归所言字字诛心,姜无岐又指了指自己咽喉上的一处伤痕道:“这是你所咬的。”

  “孤咬你作甚么?”酆如归傲慢地道,“你不是千娇百媚的女子,亦不是姿容阴柔的少年,孤收入房中的男女姿色俱是胜过你,孤又不是瞎了眼。”

  听得此言,姜无岐登时觉得口中苦涩不已,酆如归非但将他忘记了,还收了不少的男女,作闺房之乐。

  但他与酆如归原就没有甚么干系罢?仅仅是一道积德行善的同伴罢了。

  他喜欢与酆如归接吻,他喜欢着酆如归的身体,他喜欢欺负于酆如归,但这与酆如归全无干系。

  酆如归不过是爱与他撒娇,归根结底是在向他寻求安全感而已,他不该以自己龌龊的心思来玷污酆如归。

  但是听酆如归提及旁的男女,他心中却是万分得不痛快,甚至有一瞬间想要将酆如归囚禁在自己身侧,让那些男女再也不能近酆如归的身。

  他被这般见不得的念头驱使着,一手捉住了酆如归的一双手腕子,一手按住了酆如归的侧腰,将酆如归死死地压在身下,而后覆下了唇去。

  酆如归猝不及防间被姜无岐吻住了,怒火冲天,却推不开姜无岐分毫。

  酆如归每一回与姜无岐接吻,都会主动松开唇齿来,供姜无岐采撷,但这一回酆如归却是紧紧地咬住了牙关,并以双目瞪视着姜无岐。

  姜无岐以舌尖摩挲着酆如归的唇缝,那唇缝非但未曾松开,反是抿紧了。

  姜无岐按住酆如归侧腰的手,辗转着抚摸着酆如归的身体,又覆上了酆如归背后的那一副蝴蝶骨。

  酆如归被姜无岐抚摸得浑身战栗,双目圆睁着,散发出恐惧与怨恨来。

  酆如归的一双唇瓣上已沾满了姜无岐的津液了,姜无岐摩挲那唇缝的舌尖更是由于时间过长而略略发麻,但那唇缝却始终没有分开些许。

  酆如归全身心地抗拒着姜无岐的碰触,姜无岐的双目不由黯淡了下来,他轻轻地吻了吻酆如归的眉心,便从酆如归的身上撤了去。

  失去了姜无岐的钳制之后,酆如归恶心得干呕了起来。

  姜无岐下意识地抬手去拍酆如归的背脊,却是被酆如归躲过了。

  他垂下手来,立在一旁,不言不语。

  眼前的酆如归已不再是那个会扑到他怀中,以额头蹭着他的心口的酆如归了,亦不是会要他每一日吻一回的酆如归了,更不是会勾住他的后颈,将他的舌引到口中的酆如归了,自然不会再因他的亲吻而逸出甜腻而勾人的低吟来。

  眼前的酆如归甚至因为他的亲吻与抚摸而恶心得作呕。

  若是眼前的酆如归能变回原来的酆如归该有多好。

  他凝视着酆如归,手足无措。

  酆如归干呕了一阵,又缩回墙角,警惕地瞧着姜无岐,一面用衣袂擦着自己的唇瓣,一面骂道:“你这个死断袖!”

  断袖?

  自己是断袖么?

  所以自己才会时时想尝尝酆如归口腔内里的滋味?才会迷恋于酆如归的身体?才会因想碰触酆如归的身体而失控?才会想剥净酆如归的衣衫,箍住腰身,抚上蝴蝶骨,揉捏臀尖么?

  自己所有龌蹉的心思皆是出于自己对酆如归怀有欲念么?

  姜无岐一时间对于自己颇为不耻,他竟仗着酆如归信任于他,而对酆如归生出了欲念,且趁着酆如归对此全然不知,百般轻薄于酆如归。

  酆如归见姜无岐面色颓唐,神情恍惚,一抬足往外头奔去,却有被姜无岐抱住了腰身。

  “如归,你勿要逃走,贫道带你回人间去,待回了人间,你若是厌恶贫道,贫道定不会纠缠于你。”姜无岐附在酆如归耳侧说罢,才松去了酆如归的腰身。

  酆如归一得自由,便又缩回了墙角,免得姜无岐又对他做下令他作呕之事。

  姜无岐抬手褪下襕衫,将襕衫展开,铺陈于地,而后便朝着酆如归道:“那墙角脏得很,你坐在贫道的襕衫上头罢。”

  酆如归原以为姜无岐是要强占了自己,见状,稍稍松了一口气,却是摇首道:“不必了。”

  酆如归眼底的恶心与恐惧并未隐藏,姜无岐轻易地便能瞧见。

  “于你而言,贫道这襕衫较墙角要脏得多罢?”姜无岐眉眼间满是疼惜,“贫道适才吓着你了,对不住。”

  姜无岐仅着中衣与里衣,没了襕衫,整个人似乎在瞬间孱弱了下去。

  他任凭那襕衫委地,也不坐于那襕衫之上,而是缓步行至与酆如归距离最远的那面墙前,遥遥望着酆如归,安慰道:“贫道不会再在经过你的准许前碰触于你,你且放心罢。”

  酆如归信不过姜无岐,依然维持着蜷缩的姿态。

  姜无岐曾瞧见过酆如归蜷缩成这副模样,当时的酆如归是为了不吸食他的血液而拼命地抵抗着那嗜血啖肉之欲。

  但眼前的酆如归却是因为对他充满了防备之心。

  他凝了凝神,镇定着混乱的思绪,在脑中理着所发生之事。

  他与酆如归分离于那招魂井,再见面时,酆如归竟是失忆了,且像是生于此处,长于此处,还自称为“孤”,府中又有诸多男女……

  他抚了抚不断发疼的心口,却原来时不时出现的心悸,并非是因为他患有心疾,而是因为他对酆如归动了心。

  酆如归又为何会失忆?

  他与酆如归掉入招魂井应该不足一日才是。

  这一日间,酆如归被幕后之人植入了旁的记忆么?

  且酆如归适才既然要反抗于他,何不催动内息,酆如归的实力与他不过在伯仲之间,倘若酆如归吸饱血液,竭力而战,他绝不是酆如归的对手。

  酆如归现下莫不是内息尽失罢?

  思及此,姜无岐忐忑地询问道:“如归,你能否让贫道探一探你的脉象?”

  酆如归闻言,骤然一颤,张口便道:“你勿要过来。”

  姜无岐早已预料到了酆如归的反应,便站在原地,一点不动。

  外头,已是黄昏时分,火烧云将天空烧得或红或橙,艳丽的光束倾泻进了这破庙之中,将由于长期无人打扫而铺满了灰尘的地面照得分明。

  酆如归原是喜爱火烧云的,因恐姜无岐又强迫于他,而不敢仰首去望,只能垂首望着自己足边的那点光束。

  很快,火烧云便消失殆尽了,破庙中随之一片晦暗。

  那**殿内外不分昼夜,这处却有昼夜之分,有又集市与人流,倒是似极了人间。

  但此地既有古怪,实在不该长留,须得快些去找出幕后之人才是。

  可酆如归惧怕于他,定然不会愿意与他一道走,他不若便索性在此陪伴酆如归罢。

  即便酆如归已不识得他了,再也不会乖顺地伏在他怀中,与他接吻,但只消酆如归在他身畔便好。

  姜无岐趁着晦暗的掩护,凝望着酆如归,酆如归的眉眼,酆如归的身体,甚至连细微的表情都与先前一致,为何酆如归会忘了他。

  许,这不是酆如归罢?

  与那一泼被施了幻术的水一般。

  这不是酆如归。

  这不是酆如归。

  这不该是他的酆如归。

  但直觉却告诉他这便是酆如归。

  一个失去了记忆,厌恶、惧怕于他,被他亲吻会恶心得作呕的酆如归。

  姜无岐生平从未这样难受过,酆如归并非断袖,不会心悦于他,这无妨,但他无法忍受酆如归厌恶、惧怕于他。

  那幕后之人到底对酆如归做了甚么?

  他又该如何找出那幕后之人?

  幕后之人对他与酆如归又有何所图?

  他实在太过无能,任由酆如归失去了记忆,但今后,他决不能让酆如归再受一分伤害。

  待杀了幕后之人,找出出口后,他便带着酆如归回人间去,而后他会离开酆如归。

  他以眼神描摹着酆如归的眉眼,喉结颤了颤,欲要与酆如归说话,却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良久,他才暗哑着声音道:“如归,你可以同贫道讲一讲你的事情么?”

  酆如归不回应,只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姜无岐张了张口,又问道:“如归,你有许多美人、娈童么?”

  酆如归亦不回应,连动都未动一下,仿若是一株植物般安静。

  姜无岐不再发问,沉默地阖上了双目去。

  也不知是怎么熬过这一夜的,天色大亮之时,姜无岐睁开双目去看酆如归。

  酆如归这一夜都没有睡着过,觉察到姜无岐的视线只不安地往里缩了缩。

  姜无岐不知该拿酆如归如何是好,放又不能放,近身又不能近身。

  过了约莫六个时辰,夜幕又降下了。

  俩人已僵持了一日有余。

  子时时分,姜无岐听见酆如归终于开了口:“放箭!”

  霎时,成百上千万支羽箭直冲着姜无岐而去,姜无岐一一闪过,但其间望了酆如归冷淡的面色一眼,顿时乱了心神,竟是让一支羽箭穿心而过。

  姜无岐跌倒于地,心口漫出了一大片猩红的血液来。

  酆如归越过重重嵌入了地面的羽箭,行至姜无岐面前,生生地将那羽箭拔了出来,盯着滴血的箭尖,伸出嫣红的舌尖来,舔舐着道:“你身为男子,容貌不够阴柔,身段亦不够妖娆,不合孤的心意,但你这血的滋味却是不错。”

  话音尚未落地,酆如归便低下了首去去,舔舐着姜无岐心口的破口。

  姜无岐被酆如归亲手拔出了羽箭后,即刻吐出了一口血来,直觉得心口空空荡荡的。

  他是修道之人,一支羽箭要不了他的性命,但他心悦于酆如归,酆如归既然要吸食他的血液,便吸食罢,要吸食多少都无妨。

  他放松了自己的身体,双手伏于地面。

  酆如归以为姜无岐受了重伤,不可再战,放心地吸食着他的血液,毫不客气地以齿尖研磨着破损的皮肉。

  这皮肉的滋味远较他之前品尝过的要好上许多,实在教他欲罢不能。

  他生怕这道士死了,吸食了片刻,便抬起首来,朝着候在门外的侍从道:“带走。”

  姜无岐被侍从连拽带拉地弄上了马车去,酆如归则上了另一架可算是富丽堂皇的马车。

  少时,马车颠簸起来。

  姜无岐因失血过多,而神志渐失。

  他全然不知他是何时被包围的,是因为他将全数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酆如归身上的缘故么?

  酆如归要带着自己往何处去?

  但无论要往何处去,只要是酆如归之所在,即使刀山火海,自己都甘之如饴罢?

  如归……如归……

  姜无岐终是昏迷了过去,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只着亵衣,四肢大开,被铁链子缠着。

  而酆如归则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太师椅上,懒懒地瞥了他一眼:“你醒了啊,孤当真是怕你醒不过来了,你若是醒不过来,如何满足孤的口腹之欲?”

  酆如归拈起一块绿豆酥细嚼慢咽着,待这绿豆酥用尽,又用一旁的茶盏漱过口,才不紧不缓地行至姜无岐面前。

  姜无岐轻唤着道:“如归。”

  酆如归以上了丹蔻的指尖蹭过他的面颊,轻笑道:“如今唤孤为如归者已不多了,你可知你唤上一声如归,便足以满门抄斩?”

  姜无岐却是又唤了一声:“如归。”

  这一声充满了柔情,使得酆如归又厌烦地甩了姜无岐一个巴掌:“你勿要唤了。”

  姜无岐被打得偏过了首去,下一瞬,却又直视着酆如归的眉眼,唤道:“如归。”

  酆如归不耐烦地扯开姜无岐亵衣的衣襟,执起一旁的雕花剪子来,剪去包扎于姜无岐心口的细布,而后又朝着那个全未愈合的破口咬了上去。

  姜无岐不觉得疼,他只是想要抚一抚酆如归的发丝,想要将酆如归蕴在眉间的阴郁抹去。

  酆如归吸食罢姜无岐的血液,不慎对上了一副温润的眉眼,心中陡然盛怒,抬足踢翻了一只花几,盯住了姜无岐道:“你不许这样看孤,再看孤便将你的这一双眼挖出来。”

  “如归,贫道舍不得不看你。”话音尚且萦绕于唇角,姜无岐的心口却已然被酆如归的一截食指没入了。

  那食指毫不留情地在活肉中搅弄着,而食指的主人则是居高临下地问道:“还唤么?”

  姜无岐面无痛楚,温言道:“假若贫道不唤你,你便能快活些,贫道便不唤了。”

  此言说来,仿佛自己这个即将荣登大宝的太子被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道士施舍了一般,酆如归怒极,食指随即尽根没入。

  姜无岐的身体本能地一紧,其后又舒展了开来,朝着酆如归道:“你要如何便如何罢。”

  酆如归不怒反笑,抽出食指来,吸吮着其上的血液道:“孤不杀你,孤要养着你,以便日日吸食血液。”

  姜无岐窥见了酆如归的一点舌尖,纵容地道:“你若是愿意,日日被你吸食血液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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