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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鸟啼鱼落泪(二)


  “木姜,木姜。”谢三郎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三爷”木姜在迷雾中抹黑前进。

  忽的,前面出现一道光,隐隐绰绰的轮廓朝她招手:“木姜,过来。”

  木姜扑过去,“三爷。”

  等木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顶是淡青色的幔帐,青色的璎子,一大串黄果兰吊在床头,在床边趴着睡着的谢三郎。

  他侧着脸,有一只手搭在脑袋上,又黑又长的睫毛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如玉的侧脸被烛光吻了层蜜。

  木姜朝窗外望去,外头仍是黑的,偶尔有虫鸣也掩不过夜的寂寥。

  木姜下了床,将被子搭在谢三郎的背上,他呼吸匀称,黑密柔顺的头发散在身后,少了平日里的刁蛮跋扈,多了份脆弱。

  她悄悄地,好似这空气如水,她小心的一丝波纹都没扰开,她轻轻地将手贴在离谢三郎还有一寸的地方,慢慢的描摹,最后指尖停在他的薄唇上。

  很难想象,这么薄,这么淡的唇,含着她的耳垂,是那么潮热,好像一团火慢慢吞进她的耳朵,她的脸,她的身体,她的心,直到她溺毙在那温柔梦里,才慢慢的,慢慢的将浑身湿透了的她吐出来。

  第二日,谢三郎的脖子像被人砍了两刀,不能扭,不能动,他只能直直的伸着脖子,叫嚣道:“木姜,快看看我的脖子,我的脖子怎么了?”

  木姜去打了热水,将巾子放在里面润湿了,贴了上去,问:“舒服些了么?”

  谢三郎缓慢的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脚早已经麻痹,幸好木姜眼疾手快,拽着昏昏欲倒的他,将他扶到床上,伸手按了按他的脖子,“三爷,你落枕了。”

  “落枕?”谢三郎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

  木姜坐在床头,隔着热巾子慢慢的替他按:“不碍事的,多揉揉就好了。”

  谢三郎硬着脖子偏头看她,一眨不眨,木姜有些不好意思,拿了手挡住他的眼睛:“三爷不要看。”

  “为什么?”他抬起手,抓住那只作诡的手,木姜挣了挣,咬着下唇:“三爷,你不要揉脖子了么?”

  谢三郎舒服的喟了一口气,却不松手,顺势躺到木姜的怀里,抱着她那只柔荑按在怀里,“一只手不行么?我觉得一只手就够了,还有一只手我抱着。”

  木姜轻轻地按着,直到麻巾凉了,她伸手去换,却被谢三郎抓住,他的眼睛像星辰一样耀眼,倒影出她全部的样子,她偏过头,身体一轻,被他搂在怀里。

  “三爷。”男人的胸膛有些硬,粗热的气吹在她的头顶,她左看不是,又看不是,朝下一看,她的双手都握在谢三郎的掌中。

  她想挣开,却听到背后传来闷闷的笑声。

  “三爷?”她偏头,谢三郎的脑袋正好与她相抵。

  她全身僵硬,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却更加的敏感,她清楚的感觉到谢三郎喉头一上一下的变化,清楚的感觉到谢三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清楚的感觉到,她开始变化,像一滩水化在他的怀里。

  她知道她大概是沉迷了吧,但谢三郎呢?

  就像田嫂问的那样,谢三郎怎么想她?

  还有西西姑娘?才不到一个月,三爷便把她忘了么?

  还是一时寂寥,惹个开心罢了?

  她越想越凉,脊背也发紧,喉咙也发紧,她反过来拽着谢三郎的大拇指,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她听见她问:“三爷,你这是做什么呢?”

  谢三郎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刮过木姜的脸颊,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可是他却胆怯,害怕,他觉得他不该这样对一个女孩,可是他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像木偶一样,他闭眼,说:“在抱你,因为三爷欢喜你。”

  木姜心神微颤,握住那拇指更紧了紧,她听见她试图用最平淡、最若无其事的声音问:“三爷,那西西姑娘呢?”

  谢三郎一顿,木姜的心掉了下去。

  于是他将眼前的姑娘转过来,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最后落定在她的唇上。香软绵甜,一闭一合是那么的诱人。

  他伸手,摸了上去,如同抚摸一件稀世珍宝,“那木姜呢?木姜喜欢我么?”

  木姜害怕他在逢场作戏,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要如何逃脱这个温柔的陷阱?

  手指还在作怪,伸进她温暖的肉里,勾住她的舌条,像游戏一样,轻拢慢捻,极尽温柔。木姜害怕的向后面躲,却被他牢固的双臂锁在怀里。

  “不想说?恩?”他的语气带了危险的味道。

  木姜快哭了,含着他的手指,涎水不由自主的从嘴角流了出去,顺着脖子,乳缝。最终汇集到肚脐的那一圈。

  “三爷也没说喜欢木姜啊?”她哑着嗓子,好像在埋怨一样。

  谢三郎的手仍然在作怪,唇却贴到她脖子,感觉到危险,脖子上的汗毛根根竖起,碰上那火热的唇,谢三郎顺着那湿痕慢慢向上抿,舌尖像一柄利剑,将那银丝一点一点的搜刮尽。

  “三爷一般不说喜欢木姜,因为三爷,只做。”

  像火一样热,又像龟苓膏一样湿滑,谢三郎吻住那一方鲜甜,慢慢的卷着不但退缩的小舌,他像蛇一样,慢慢的勾引着猎物,直到猎物上了钩,才将其一招致命。唇是城墙,他却攻城略地,舌是质子,还无抵抗。

  谢三郎捧着木姜的脸,有些粗糙的手指慢慢的摩挲,不断的向下,在她的惶恐的眼中,结束了这个吻。

  木姜像是大梦初醒,又像是在水里憋了气终于重获呼吸的人,她望着他,眼中含着泪,也许是激动,也许是怅然,更或许是无法反抗的认命。

  谢三郎微微穿着气,捧着她的脸,慢慢的,极尽温柔的将那眼底的眼泪吻干,说:“接吻的时候要闭眼,不然是觉得我还不够用力。”

  木姜伸手,挡住那热烈的唇,明明是夏日,却不知从何吹得风让她冷的紧,好像面前有一杯鸩酒,她却甘之如饴。

  她拉住谢三郎的袖子,紧紧地,拉的像咸菜一样皱,也不放开。

  “三爷,你喜欢我么?”

  谢三郎抬起眼,看着窗外树上鸟窝里,一只菜花蛇慢条斯理的吞入一只鸟蛋,他垂眸,缱绻的看着她:“怎么?木姜还是不信爷么?非得让爷把心挖了给你才信么?”

  木姜摇头。

  谢三郎搂住她,问:“那你喜欢爷么?”

  木姜点头,看着谢三郎衣襟上绣的兰花纹。

  “喜欢到什么地步?”谢三郎循循善诱。

  木姜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愿意把命给爷么?”

  木姜瞪大眼睛,望着他。

  谢三郎淡淡的笑,眼底有一丝嘲讽,好像在笑,瞧瞧,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另一个贪图他美貌的家伙!

  “那爷在问你,你喜欢爷,愿意替爷做任何事么?”

  木姜的心慢慢下沉,她好像看到宫中在父皇面前争宠的妃子,一样的甜言蜜语,一样的费尽心机,恬言柔舌下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她想抓狂,想问,“三爷,你怎么也是这样?”

  可她没有,她只是用力的从谢三郎的怀里挣脱出来,望着他:“三爷,我会喜欢你,但我的前提是要喜欢我自己。”

  谢三郎嘴角挂着淡淡的嘲讽,拉开他们的距离,“怎么喜欢我?什么都不愿意替我做,就喜欢我?”

  木姜就是再愚钝,也明白了。

  “三爷,你想我做什么?”

  谢三郎笑着伸手揽过她,却被她挣开,她靠在门扇上,门外,是刚开了一朵的芍药,那样的娇艳,和她一样,生气逼人,潋滟绝绝。

  谢三郎从怀里掏出那包草纸,丢在桌上,苦涩的药味弥漫整个屋子。

  “楼主给我的药没吃,我想逃出去。”

  谢三郎坐在绣凳,翘着二郎腿看着木姜。

  木姜眼睛酸胀的要命,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她好怕就这样在他的面前溃不成军,她生平第一次爱上人,换来的却是利用。

  “我……”谢三郎觉得接下来的话太伤人,尤其是她伸手抹了把一眼睛包的泪,他兀的心酸,好想把她搂在怀里慢慢的爱一遍,但理智却占了上风,他爱她么?还是利用多一些?

  “我要你去百香楼,替我拿回解药。”

  木姜看着他,眼前的世界漾在水中。

  “因为……楼主身边只有女人才能接近……”

  哈?多么可笑!给她穿耳洞、陪她放花灯,每一步,都是算计好了的,他站在一旁紧紧的等待猎物兜兜转转走到陷阱里,他是不是觉得她很蠢,傻透了一样任凭他摆布?他是不是一边鄙夷,一边同情她识人不清?

  哈!多么可笑!

  木姜转身,开门,却听到身后说:“对不起。”

  “三爷,你总是一直对我说对不起,但是哪次才是你的肺腑之言?”

  谢三郎盯着木姜的背脊,像一把弓,发的是离弦之箭,杀的是负心之人。

  “木姜……要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因为我……要离开这。”

  木姜强牵着嘴笑,眼泪掉进嘴窝,尽是黄连一样的苦,她点头,偏了偏脸:“三爷,这句话是真话。”

  谢三郎站起身子,木姜却站在门外,隔着一道高高的门槛,说:“三爷,你要我去拿解药……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女人要怎么拿……”

  谢三郎沉默,他早就想到了,可是他还是想要她去。或许,木姜想,或许他想逃出百香楼,哪怕西西姑娘抛弃了他,卷走了他所有的银子,他还是要去找她。

  多么痴情……

  可她,却像个笑话。

  “好……我答应你……就当是你送我耳环的回礼,三爷。”

  她下楼,夏风吹得她的薄衫,如燕子一样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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