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误终身
景梓将她抱在怀里,阮元呼出的气息就轻轻地吹在他的耳边,还能闻到少女的体香若有若无,他挥挥手,示意跟着的侍卫退下,就抱着怀里的小姑娘,慢慢地在崇安寺里散步。听见阮元的话,只觉得心里充满了温柔,满的都要抑制不住,他低头,轻轻地亲了怀里小姑娘的额头。
他颠了颠阮元,觉得她和小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的区别,还是那么轻那么软,她就像是被她抱着长大的一样,总不爱自己走路,找机会就赖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这些岁月对于她都去了哪里,身量不见增长,连性情也如同幼童。
“元元才是最好看。”景梓笑,语气又不自觉的有些怅惘,“再过些日子,到了冬天,你就要及笄了,真是长大了,哥哥,也老了。”
阮元主动拍了拍他的背,辩解道:“哥哥一点都不老,如果你老了,一定不是因为我长大了,而是那些老头子太烦人惹你生气。”
“哈,是的,有了元元之后,哥哥才年轻了。”
黄昏下的竹林,安静悠远,越往山上走,甚至能听见清脆的清泉流过石头的声音。景梓抱着她,听见她的叽叽喳喳的说话,觉得此时此刻,纵使这万里江山风景秀丽,波澜壮阔,也比不过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哥哥,我不想待在崇安寺了,一点都不好玩。”
——“好,明天就回去。”
——“哥哥,我想学练剑,还想像你一样可以飞来飞去。”
——“好,回宫就教你。”
——“我这几天都在吃素,元元不喜欢。”
——“好,明天就给你做你爱吃的饭菜,不用守着斋戒。”
——“哥哥,那我明天早上想吃桂花糕,要春荷嬷嬷亲手做的。”
——“好,我让陈九现在就派人回去将她接来。”
——“可是这几日是春荷嬷嬷轮休的日子,她出宫去找她女儿了,宫里找不到人的。”
——“无妨,我让陈九去她女儿家接她,待她做好再给你送来。”
——“那我还要吃翠玉饼珍珠翡翠汤圆,桃花酥还有糖蒸酥酪。”
——“.......好。”
景梓只觉得阮元说什么都好,就算是要他的命,都是好的。
阮元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哥哥那么好说话,平时怎么也不肯让她多吃的点心,今日怎么都好,于是转了转眼睛,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小心机,本来想问问是不是可以不嫁给他了,不过她知道景梓一定不会答应,于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哥哥,及笄之后我是不是就长大了?”
景梓不疑有他,对她解释:“哥哥曾经教你读《礼记》,还记得吗,里面说,女子十有五年笄。自及笄礼后,你就可以用簪子将头发盘起来了,也真正的长大了。”
“那长大了,有什么好处吗?”
景梓太过于了解阮元了,听见她这么问,又想起她刚刚提出的一堆要求,笑了起来:“嗯?你想要什么好处?桃花林里再给你架一个秋千?还是,以后想吃凉的冰的甜的我都不能管?”
一到夏天,阮元就特别怕热,又贪凉,在宫殿里放许多的冰盆,喜欢吃冰沙,用各种水果冰镇之后混合着打成碎碎的冰块。最开始景梓也不管她,她爱吃就给她吃,直到她十二岁时,第一次月事来潮,在床上痛的动都不敢动,景梓才怕极了,招来太医细细的询问,才得知是自己的放纵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当他听见太医的话,景梓抱着痛的死去活来的少女,抚过她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颊,冷汗涔涔的额头,只觉得心如刀绞,如果阮元有正常的亲人,有娘亲有祖母,怎么也不至于会向他这样马虎,出了这样的差错,甚至,若不是他的放纵,伺候温平公主的嬷嬷不敢违背,怎么也不会任由她吃那么多凉性的食物。他一直自诩好好的照顾她,却犯了这么大的疏忽。
景梓低头,哪怕在面对边关入侵都没有害怕的皇帝陛下,此时此刻也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担忧,他认真的道歉:“元元,哥哥没有好好照顾你,抱歉。”
从那天起,景梓认真的记下了太医的叮嘱,还派了宫中伺候的老嬷嬷春荷来照料温平公主的日常起居,阮元不能吃的东西,就算她再撒娇,也绝不准她沾一点,又每天监督她喝温补的汤药,吃养身的膳食,这几年才将她调养的好了一些。可是阮元素来是个健忘的性子,疼的时候觉得哥哥说的都对,都是自己不好,贪吃,可是一到活泼乱跳的时候,就嫌弃哥哥管的多,吵着闹着不要听,景梓为此简直是要操碎了心。
听见哥哥这样说,阮元笑嘻嘻的掰着指头数:“这些都算,不过也不全是,毕竟我长大了,不喜欢吃那些了。”
“哦?那你想干什么?”景梓也随她闹,装作不知道刚刚是谁嘴馋点了那么多零嘴。
景梓沿着小道一直往山上爬去,他记得那里有一处天然的温泉,并不怎么为人所知,他知道这几日事务繁忙将阮元冷落了,她必定早已不满,所以今日特意早些结束,想陪陪小姑娘,于是在今日早些时辰,已经吩咐陈九在那处搭好了屏风,守好了侍卫,甚至准备好了阮元喜欢吃的蔬果点心。
“我今天下午画了画,觉得画的可好了,可是有个漂亮的小哥哥,不,也不是特别漂亮,反正没有哥哥漂亮,他说,我画的一点都不好看。他说我画的漠北不伦不类,说我根本没有见过漠北,没有见过江南,就敢画那里的风景....”阮元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发现景梓的脸色越来越黑,甚至慢慢的也不走路了,停在了马路中间,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扯了扯景梓的衣角,糯糯地问,“哥哥,怎么了。”
景梓知道阮元下午在竹林里画画,也知道她发脾气赶走了婢女和侍卫,可是他一点也没有担心她的安全,毕竟这崇安寺里里外外,不知道被他安排了多少人手,他自以为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接近阮元,今日只是接近,若是有异心,他可还能像现在这样将阮元抱在怀里。
“元元,你有没有受伤?” 他急急忙忙的想要检查阮元是不是安好,好像只有亲眼看见她无视才能放心。
阮元觉得哥哥莫名其妙,但是看他要检查,也任由他,还笑嘻嘻地摇头:“没有呀,他只是教训了我的画画的不好,并没有要伤害我呀,哥哥不用担心。”
景梓放了点心,确定阮元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想着一会儿还是叫太医看看,免得又什么看不出来的事,又想着一定要好好治理一下这批侍卫,又怕阮元害怕,千头万绪却也只化成了一句柔声的询问:“那他是寺庙里的和尚吗?”
阮元摇头:“和尚都是慧安哥哥那样的吧,剃光头穿袈裟带佛珠,可是他不是呢,他穿的衣服五颜六色的,可好看了,手上还拿了一柄扇子,画着,嗯,是千里江山图。”
景梓内心翻涌,因为私心,阮元长这么大,除了偶尔遇见前朝的老头子,或者慧安这种早已告别俗世繁华的方外之人,就再也没有见过别的男人,现在却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如何不让他生气。可他看着阮元无知无觉的样子,想着她毕竟还小,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于是深呼气,才能继续温柔地问她:“你们还说了什么?”
阮元以为他是真的没有生气,于是开心的跟哥哥分享她的小秘密,她觉得她的所有事情哥哥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好不容易有一件事是哥哥不知道的,于是格外的显摆,恨不得把每个细节都说出来:“他问我叫什么名字,嗯,对了,他还给我背了首诗,说是描写江南春天的景色,哥哥教我读诗的时候,都从来没有教过呢。元元也有比哥哥会的更多的东西了,让我背给哥哥听: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景梓听见这首有名的教坊名曲,只觉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偏偏怀里的小女孩还什么都不知道,笑地没心没肺,他终于忍不住了,将阮元往地上一放,也不理她,就自己甩手走开了,不过就算是在生气的时候,他放下阮元的动作,也是习惯性的温柔,一点没有伤害到他。
阮元被他放下来,惊呆了,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看着哥哥越走越远的背影,又看见四下完全不熟悉的景色,奋力的小跑着往前追,边追边喊:“哥哥!你等等我!”
景梓听见她娇娇弱弱地叫他,又觉得心疼,又觉得生气,一时脚下步伐更快了一点,却忽然听见阮元一声哎呀的叫唤,他一转头,就看见阮元摔倒在了地上,眼巴巴的看着他,他一着急,运着内力,几乎一眨眼就将阮元抱在了怀里,连声询问:“怎么了,摔到哪里了,受伤了吗?给哥哥看看。”
看他蹲下,阮元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笑嘻嘻的喊:“我抓住你了,你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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