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严师
“腿踢直！”张水天眉头紧皱，挑剔地看着这些一级生，深深地觉得自己任重道远，每带一届学生，都是一次新的调·教过程，先不谈磨合得好不好，还有不服他的，想到此，张水天又慢慢走到正与力量带做斗争的顾瑜身边。
“拉到底。”他握住顾瑜的手，让顾瑜顺着他的力量转身，将力量带扯到胸前，“这才是标准动作。按你那么练，拉伤了你还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动作对顾瑜有些吃力了，没几下手臂就开始微微发抖，但碍于张水天“钟爱”于他，站在他身边没有要走的意思，顾瑜愣是咬牙坚持下去了，哼都没哼一声，张水天又望了一会儿，才挨个去看其他同学，最后拍手叫停。
“训练与学习同理，不在于学得多，而在于学得精，张老师我有三十几年的教学经验，什么训练精，什么训练对你们有针对性，我一看就知道，”张水天背着手在他们面前踱步，“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导师，除了严一点，没有任何缺点。”
顾瑜头一回听虫这么夸自己，不禁对张水天投去视线，哪里知道张水天也在看他，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顿时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看看你们，一个小小的训练也搞得五花八门，动作不标准，算了，耍小聪明，算了，还逞强！”张水天眼睛一瞪，随即指向顾瑜，“喏，训练过度导致肌无力就是这样的。”
顾瑜：“……”
“同学们，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呐！”张水天拍桌，“你要是能瞒过我，偷懒我都要夸你一句头脑聪明，你不能瞒过我，还搞什么过度训练，蠢不蠢啊？”
“同学们，量力而行、量力而行、量力而行！”
四周鸦雀无声，愣是没有一个能找出张水天话里的漏洞——他说得简直处处在理，连骂他们都像是恨铁不成钢。只是其中那酸爽只有他们自己得知了。
顾瑜就是那个重点关照对象，不好的总有他一份。几番下来，顾瑜都想向他学习语言的艺术了，内容就叫《论如何骂了虫还能让对方心服口服》。
“看什么看，你练得很好吗？”瞥见有“不安分”的学生不停瞟顾瑜，张水天毫不客气转移炮火，一顿乱杀。
最后，他道：“你们都是老师心爱的学生，老师对你们可谓是大爱无疆！”
什么玩意？心爱的什么？啥子大爱无疆？
热烈的掌声响起，一级01班学子饱含热泪，感动地望着为他们呕心沥血的张导师，连肌无力的顾瑜都拍红了掌心。
这样的导师，可遇不可求啊。
“大家继续训练场吧。”张导师抬手压了压大家的掌声，慈爱道。
顾瑜甩了甩酸软的手臂，深吸了几口气，尽可能集中注意力，使不受外界干扰，慢慢将动作做到位，虽然张水还是时不时过来挑剔几句，但介于他说得在理，顾瑜统统照做，浑身的浮躁逐渐不见了踪影。
这锋芒可算是下去了，张水天见这“刺头”知道听话了，点点头不再关注顾瑜这边，转而折腾下一个。
一节课完毕，顾瑜是最后一个走的，无他，只不过是从肌无力变成全身无力罢了，这模样总不能爬出去，于是他待到恢复了气力才走。
望着窗外流淌的金色河流，顾瑜忽然想起现在所有年级应该都下课了，眼睛一转就有了打算。
点开联络器，“云乔……”
“顾、顾雄子，你好！”第三位来搭讪的雌子红着脸站在顾瑜身前，什么心思一目了然，没等顾瑜婉拒，殷云乔率先将他拦下，“不好意思，我的雄君已经很累了。”
他在宣示主权？！搭讪的雌子直愣愣地看着殷云乔，好像还不打算放弃，谁知道下一秒殷云乔直接俯身打横抱起顾瑜，对他点点头转身就走。
这、这、这虫怎么这样？！
不远处，顾瑜忽然被抱起也是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拉过殷云乔的脸，稀罕道：“你好霸道。”
“嗯。”殷云乔换了个让顾瑜更舒服的姿势，闷闷嗯了一声，看起来不太高兴。
“怎么了？”顾瑜盯着他的眸子，用鼻尖点他下颌，不解道。
殷云乔答得煞有介事，“我在思考，怎么拦住我雄君的狂蜂浪蝶。”说罢，他幽幽地望了眼怀里的雄子，“只放了一天假，阿瑜就被所有虫发现了。”
顾瑜迷茫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星网的事，他被偷拍的照片被爆到了星网，这下所有虫都知道那个s级的雄虫在西塞罗了。
原来云乔在想这个，顾瑜失笑，伸手虚虚点在自己眼睛上，“这里只有一位雌子。”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殷云乔，在殷云乔愣神之际忽然一个挑眉。
雄子在博他一笑。
“……嗯。”殷云乔耳朵红了。
“顾瑜？你这是去哪？”下班的雷尔与顾瑜在路上相遇，顺口问道。
“雷尔导师，”顾瑜微笑颔首，“我去训练楼。”
“今天不是才上完课？”
“嗯，我不想落后同学太多。”顾瑜言简意赅。
“……”雷尔有些意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脚步一转，道：“我和你一起吧，免得过度训练损耗了身体。”
雷尔愿意额外指导他再好不过，顾瑜当即欣然应下。
相遇是个意外，但训练起来则是半点不掺杂水分，汗珠一粒粒汇成小溪，顺着雄子的身体流下，雷尔记录数据的落笔速度在不知不觉中愈发有力，指导一个上进的学生并不累，相反，作为导师那一方会忍不住对其倾注更高的期愿。
而且这个配合几乎是完美的，雷尔在心里感叹顾瑜的变化之大，感叹张水天老教授执教能力之强，短短几天，顾瑜整个的气质都不同了，变得内敛，变得深沉，让他感受到这孩子在储蓄力量。
将顾瑜送到张导那里是对的，换作他自己，别说几天，就算是几个月他都不一定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仔细想想，也只有张水天能压得住顾瑜了。
又一轮训练结束，顾瑜虚扶着墙大口喘气，雷尔趁机叫停，将他的数据逐一分析给他听，与他分析问题所在，商量精进的法子，担心顾瑜撑不住，于是提议今天到此为止。
“不算过度，”顾瑜的眼睛亮得晃眼，“我觉得我还没到极限，雷尔导师，我打算再做一组，最后一组。”
“好吧。”雷尔虽然无奈，却麻利地又给他调试好仪器，迎接下一组，望着顾瑜扬鞭自奋蹄的模样，思绪不免飘远了。
今年这届雄子真的很不错。一个b级的焦衍，一个s级的顾瑜，还有好几个级别不高的学生，都非常有志向，哪里像他当年……雷尔本身只是个信息素等级最低的e级雄虫，也没有什么好的出身，当年考第三军团也不过是为了今后活得更舒坦些，志向这东西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但，雷尔感触地想着，还好他做了导师，让他至少能看见其他虫的志向，甚至帮助这些孩子做到那些于他而言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开始理解张水天导师的“苛刻”了，不过是一位把学生未来放在心里的温柔虫罢了。
顾瑜结束了，躺在地上说不出话。雷尔收起记录本，悉心帮顾瑜拉伸放松身体。
“谢谢你呀，雷尔导师。”享受着雷大导师的私虫按摩，顾瑜半睁着眼，望见从穹顶小小玻璃窗处探出脑袋的小星星，悄然伸出手，凌空虚握，微笑喃喃道：“抓住了。”声音微不可闻。
他黑色的瞳孔里有太多的东西，信念、欲望、野心、坚毅、无畏等等最真实的东西疯狂交织上涌，行至顶点遽然打止，再慢慢蛰伏至无影无踪，徒留一缕隐秘的遐思。
“不必谢，”雷尔别扭道：“你们愿意努力，我很是欣慰。”
“嗯。”
告别雷尔，顾瑜悠悠走在这条离天幕很近的学府大道上，大抵是太晚，路上冷冷清清的倒是便宜了顾瑜，怎么走都不会被任何虫打扰，他自在地想着，此情此景，殷云乔在就完美了，他非得让那雌子心情激荡一晚上。
注意到办公楼最后一盏灯熄灭，正奇怪着几个钟头前就下班了的教工怎么还没走，就听到有虫叫他名字。
那尖细的声音听得顾瑜胃疼。
回眸一看，啧，张水天。
“顾瑜，来帮我开下门。”张水天敲了敲办公楼一层被锁上的大门。守门的大爷锁门时肯定是没注意到他。
脚步一转，顾瑜便找管理员要来了钥匙给张水天开门。
“谢谢你了。”此刻的张水天出奇的慈眉善目，毕竟他刚刚还小小地怀疑了一番顾瑜这娃儿会不会给他开门呢。
“不客气。”
“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明天还要上课，要好好休息。”
“就出来走走，马上回去，”顾瑜对他眨眼，瞥见他手里的一摞纸，那是今天01班写的测试题，不经意道：“您也早点休息。”
说来不可思议，01班每次的测试，不论数据简繁，次日他们都能拿到成绩，而且批改是完全正确的，纵观整个西塞罗，没有几个导师能做到这个地步，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位临近退休，即将功成身退的老导师。
对自己与他虫一视同仁的严苛，根本无从指责啊。
顾瑜见着最后走出的是他，忽然就觉得自己那点坚持还远远不够，对于他的询问，也只含糊了过去，不是自谦，只是心里忽地就有数了。
更别说，凭张水天那眼力劲儿还要他回答？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么，只见他上下打量了顾瑜一番，龟毛道：“头发没干怎么就出来了？雄子怎么能不讲究些？时间啊，要合理安排，身体呢，要慎重对待。”
“好的。”顾瑜乖乖聆听教诲，看他好像听进去了，张水天这才满意点头，加快步子离开。
月辉下，是两个同样倔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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