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追查（上）
“星...星启？”
身上的这股味道，笃定是星启了，而廖雨清的大脑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僵了好一会，惊慌地把他推开，“等等…你怎么…？”
这种伸手要抱的脾性也像极了那倔脾气的臭小子，然而雨清仰视着这个气宇不凡的俊公子，死命地揉着眼睛。
“宁沉心昨天给我送的药，时效一天。”星启还乖乖地往后退了退，抬起了手好让雨清看清自己。
廖雨清抚着自己胸口，虽已平复了气息，可是睁大的瞳孔还展露着她的震惊失措，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开口说话：“他干嘛要送你这种东西？而且你干嘛要吃下去？”
“我虽然不知道他干嘛要送给我，但师父你可以由此得到教训，离那对蠢瓜兄弟二人组远点。”
看这种刻薄生硬的说话方式，非星启这孩子莫属了。
“至于我为什么吃下去，师父你可以理解为小孩子的好奇心。”
廖雨清盯了好久终于都逗得嗤笑出声，抬起了手比了比，“你现在这个个子，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呢。”
“那我这样好了。”
星启半蹲下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仰视着廖雨清。
“得了便宜还卖乖。”廖雨清宠溺地刮了刮星启，伸手将他扶起，“你可知道你都错过了拜师宴吗？”
星启愕然，才恍然想起今天是武试的最后一天，下午即会宣布合格的新弟子还有拜师宴。
“你当然是合格了，但是呢，师父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拜师宴，有好几个孩子都想拜我为师呢。”
廖雨清边说着边观察星启，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写满了不安，嘴唇翕动着却惊慌地飘不出半个字。
“廖航师兄也劝我多收几个徒弟，他说是好与你作伴呢。”
”不可以！”星启拼命地摇着头，脸上写满了一万个不愿意，“师父只能是我的！师父只准教我一个人！”
“哎，为什么呢？”廖雨清饶有意味地莞尔一笑，眯着眼角看着自家徒弟。
星启逐渐憋红了脸，“因为他们太笨了，学不会。”
廖雨清算是彻彻底底被这个理由给击倒了，苦笑着拍手自嘲道，“幸好我没有答应他。”
“那师父......”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收徒，教你一个都够操心了，再多收几个我怕不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操碎了。”廖雨清放声大笑，星启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红着脸有些赌气地转过身。
“师父你老是这样……”他蓦然一震，一双纤臂已经环抱住他的腰际，后背一紧，雨清把脸贴在星启的肩膀上，闲适地闭上眼，宛如沉在一泓清潭里。
“我的宝贝徒弟这么可爱，为师都没有心力把爱分给其他徒弟了。”
星启沉默了一会，握住廖雨清的右手，缓缓抬起放在自己的脸颊边，眼睑低垂，想起了随梦祭司曾经说过从来不被当成人看到的人哪里会有什么过去，他虽然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曾经遭受过什么，但当下他已尝到了幸福的滋味。
”师父你要说话算数，从一而终。”
他愿意永远将此刻铭记，就算摒弃了过去，他欣然接受她赋予的姓名，坚守着唯她而已的大道。
“那是自然，只是错过了拜师宴的酒，有些可惜了。”
廖雨清幽幽叹息着松开了手，仰起的脸揣着丝丝惋惜，看得星启心弦一颤，身旁即是朝花江，水面上的落叶像是陨落的蝴蝶，于是星启灵机一动，拾起了两片叶子，把他们卷成角状，舀起了朝花江水。
“据说朝花江水流向世外桃源，乘船顺流而下可以浏览到四季的美景。”
星启边说着，边把盛着水的叶子递了过去，自己向后退了几步，把衣摆往后一撩，双膝跪下，将叶子做的杯举过头顶，深深一躬，“恩师雨清，才美艳绝，侠肝义胆，谁不思慕，弟子星启谨蒙诲教，胜似春风甘霖灌顶，以朝花江水代酒，叩谢师恩。”
廖雨清会心一笑，张开了朱唇，“天地为鉴，日月结盟，万象皆证，飞琼派弟子廖雨清此生仅为星启一人之师，若有忤逆，天诛地灭，不入轮回之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饮下朝花江水，或许真如传说般，发源地是世外桃源，水里有着甘醇的香味，而廖雨清被长袖遮住的脸也如被江水浸过的桃花般动人，她又怎会不知，朝花江的另一个传说。
饮下朝花江水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将会是你永生铭记之人，生生世世，日征月迈，你都无法忘记他的样子。
她放下袖摆，垂眸凝望着面前的星启，莞尔一笑，宛如花开盛世，姹紫嫣红皆开遍。
星启不知雨清已洞悉他的小心思，掩饰不住内心的窃喜，也展颜一笑。
那日杨柳江畔，所有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钦为天数，亦不知是雨丝绵绵痴数春星，抑或是星河携情暗渡清雨。
“拜师宴后还要送徒弟礼物，可是师父准备不周，礼物回去再补吧。”
“不必了，师父赠我一缕青丝即可。”
“这是何意？”
“秘密。”
夜色深深浑无语，风动庭间护花铃，白日的喧闹被梳理平顺，洗完澡的星启乖乖地坐在雨清的怀里让她擦拭未干的长发，变回孩子身的星启还有些失落。
“廖航把吟的事情平复下来了，但我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廖雨清有些不快
“怎么了？”
雨清放下了毛巾后又一言不发，面露不甘，“星启，你真的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吗？”
原来师父还在对这些耿耿于怀。
星启闭上眼，只管放心往后靠，未干的头发搭在雨清的肩上，她脖颈上的暗香幽幽浮动上来。
“旁人置喙，与我何干？尽管让他们对我的幻想破灭吧。”星启微微睁开带着倦意的眼，又道：“这样只有师父才识得真正的我了。”
听得这句话，廖雨清心中五味陈杂，这份压在肩膀上的桎梏，不知为何，她突然不想挣开，所有的人言喧嚣都被甩在了身后，星启总是能让她所有激烈的情绪就此搁浅。
还是自己太纵容他了。
就这样不知静坐了多久，廖雨清忽然道：“对了，你知道倪果谁为师了么？”
星启微微愣住抬起了眼，廖雨清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婉兮。”
直到第二天看到婉兮和倪果同行，星启也还没缓过来，且不论与雨清要好的倪果为何要拜婉兮为师，一向心高气傲的婉兮居然会答应收倪果为徒，星启明眸一转，可万一倪果并不只是个普通的乞丐就说不定了。
在星启失神时，廖航匆匆走来，朝他抬手打了个招呼。
“你师父还在千禅座吗？”
“为什么要告诉你？”
果然这个阴郁少年不能用正常的方式沟通，廖航索性直奔主题。
“你让你师父好好待在千禅座里不要轻举妄动，所幸死的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侍从，昆仑派那里也不愿追查，过了这阵子息事宁人就好了。”
“息事宁人？”
星启的眼里折射出寒星般的光华，冷笑了一声，“究竟是昆仑派不愿意追究，还是你们不愿意得罪贵人而放弃追查，若不是我极力反抗，尸沉河底的，将会是我。”
星启的逼问直逼要害，廖航也显得有些为难，“可你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嘛，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对你们师徒的伤害减小到最低。”
“为了息事宁人，连真相你都不要了么？”
星启狠狠地瞪了廖航一眼，漆黑的眼瞳完全叫人读不清里面的情绪，只浮积起层层寒意。
“只要是风平浪静，谁会在意水下有多少是沉石还是美玉？”
廖航的话里有几分讥诮，果真是廖雨清教出来的孩子，都是偏执的倔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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