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交涉
“看来你的继父对你和你的母亲并不好。”江缨说,没有接下阿金充满恶意的挑衅,“我看到你母亲手上的淤痕,非常严重,是他下的手是吗?”
阿金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江缨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瘦小的身躯,再看了看堆在院子角落的柴火,“在同龄人里你算是力气比较大了,但是想要从你那做屠户的继父手里保护母亲很难吧。他死了,你和母亲反而可以松一口气,是不是?”
阿金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我实话告诉你,要是我能杀了他早就杀了!也不用等到妖怪来动手,如今他死了,可见就算是妖怪也是良心的。”
说着他扯开了身上的衣服,淤青、掐痕、甚至还有刺伤鞭打的疤痕。从脖颈蜿蜒至腹部。
没有凌霄花的印记。
“还要看吗?”阿金勾了勾嘴角,“下面还有。”
“要看。”江缨道,她要确认他的身上是否有凌霄花的印记。
但是此话一出,江缨注意到院子里面的气氛变了。阿金表情微妙,放在裤子上的手抖了一下。江缨眨了眨眼睛,感觉他好像误会了什么,后知后觉道:“只是为了确认一些东西。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可以转过身去,让我这位同伴来。”
阿金皱了皱眉,“被男人看着我觉得恶心。如果一定要看的话,你来吧。”
阿金的话里透露着一些沉重的东西。江缨和唐泽对视一眼,唐泽表情纠结一会,还是妥协地转过身去。
阿金下半/身的伤痕更严重,不难想象之前遭受了什么。但是他的身上确实没有凌霄花的印记。
“够了吗?”少年冷笑一声。
江缨转过身去:“够了。”
她冲唐泽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唐泽抿着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人这样虐待你和你的母亲,为什么不和这条街的巡逻街使说明情况?”
“呵。不愧是从上京来的大人,命可真是珍贵。”阿金嗤笑一声,几下穿好衣裳,绕转到唐泽身前,“像我们这种被卖来的孤儿寡母,哪怕就是死了也不过是草席一裹扔进乱葬岗,不过是挨了几下打,又没死又没残,又有谁会来管我们的闲事?”
唐泽无言。
“两位大人该看的也看了、该问的也问了,可以走了吧?我今天的柴还没有砍,我不像你们,一天不劳动就会活不下去的。”阿金语带讥讽。但是江缨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他生出恶感。
江缨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红叶鬼前几日又出现,按照之前的惯例,说明她不久之后又会杀人,因此你们的太守把我们请来。这张符纸能够探查妖气,待会我会把这张符纸贴在你们家中。毕竟是她曾经出现过的地方,也许她会想来故地重游一下也说不定。”
江缨扑捉到了阿金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这些情绪很快被阿金压了下去,他嗤道,“白费功夫。”
“是不是白费功夫要等用了才知道。”江缨淡道,“除了这里以外,我们还会在其余几处贴上这样的符咒,一旦红叶鬼出现就立刻将她诛杀。你最好不要擅自揭下符咒,我会知道的。事关人命,太守很重视这次除妖,想必你的母亲也经不起这么大折腾了对吧。”
母亲果然是阿金的死穴。闻言他的脸色变了,只恨恨瞪着他们,一字一句憋了出来:“知道了。”
两人从阿金家里出来,唐泽便道:“你在给他下套。”
“对。”江缨承认,“怨恨最易滋生邪祟。而且这也是红叶鬼最初出现的地方,况且阿金言行间对红叶鬼多有维护,恐怕他和红叶鬼颇有渊源。我此番拿这话吓他,他要是沉不住气,运气好的话,跟着他说不定今晚就能找到那红叶鬼。”
唐泽看着江缨,表情有些莫名,江缨被他看的不太自在,正准备开口询问,唐泽开口了:“阿金受到的伤害,应该远远不止被殴打吧。”
江缨不答反问,“唐泽大人,你想说什么?”
唐泽垂着眼睛打量着她的神情,“你表现得很冷静。”
江缨皱起了眉头,她不明白唐泽说这句话的意思。她略加思考,还是照实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放任情绪发泄没有任何用处。任何时候保持冷静理智都是除妖师的第一准则。否则……”
她一字一顿道:“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她这样说着,想起的往事像绳索般把她的心死死缠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唐泽轻轻道:“你做得很好。”
江缨抬眼看唐泽。唐泽下意识地想移开眼睛,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定定地看着她,坚定又诚恳地重复一遍:“我,觉得你做得很好。是,一个很好的除妖师。”
江缨看着他,突然鼻头一酸,脸颊发热。她从来没见过唐泽如此直接表达出对她的肯定,哪怕在前世他们关系最缓和的时候唐泽都没有这么夸过她。这让她手足无措起来,同时心中的苦闷也被冲散了很多。
唐泽轻咳一声,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说回了原来的话题:“估计他一时半会也不会行动,我们先去后面两个红叶鬼杀人的地方探查一番,便回来跟着他。”
江缨同意了。之后的探查正如江缨所推断的,后面两个死者由于是独身的泼皮无赖,现场也早被太守府的人清理干净,周围的民众对他们都无甚好感,江唐两人并没有找到什么更多的线索。
两人又回了一趟太守府,补充好符纸之后准备再次前往阿金家监视他的动向。
“符泓呢?”
唐泽对帮他们准备符纸朱砂的小怜问道。小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些微难堪的神色:“他……符泓大人刚刚醒来又喝了些酒,眼下还醉着,现在……还是没起。”
江缨皱起了眉头。唐泽显然也心情不佳。他冷哼了一声,手不自觉地收紧,捏皱了一张符纸;复又看了一眼江缨,闭了闭眼试图平息心绪:“放着民众不管、自己天天做些不着四六的事!——小怜,麻烦你帮我转告他,回来我要找他好好谈谈。”
小怜垂着眼睛应了一声。
江唐两人在阿金家一直盯梢。阿金正如他所言,上山砍柴、将砍好的木材拿去集市卖钱。阿金的母亲就在家操持家务,是安静和谐的家庭生活;很难将这两人把那严重的伤痕联系在一起。
深夜,两人见一个黑影从大门出来,正是阿金。只见他左右警惕地打量一番,确认四下无人以后才从往城外跑去。
江唐两人跟着阿金一直来到了城外的红叶林。只见阿金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和三枚纸钱。他点燃纸钱,口中大声喊道:“红叶娘娘!红叶娘娘!”
江唐对视一眼,同时握住手中佩剑,江缨燃了一张劾妖符。
但是直到纸钱燃烧完,无论阿金怎么呼喊,他口中的红叶娘娘都没有出现。而劾妖符一直在安静燃烧,并没有任何异常,一丝妖气也无。
江缨心生一丝疑窦——这个场景,这种毫无妖气的异常,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现在可以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我们了吧。”
江缨和唐泽悄无声息地近身,江缨开口询问,唐泽一手制住了他以防他逃走。
他们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包围阵,将阿金放在正中。江缨将劾妖符贴在了一旁突出的石块上。
阿金浑身一僵,接着侧脸咬着牙说道:“你们跟踪我!”
江缨道,“红叶鬼有和你做什么交易吗?比如交出你的灵魂,她就帮你杀人之类。如果有,我劝你早些和我说。一旦她来取你的灵魂,你就会立刻死亡,你忍心把你母亲丢下吗?”
阿金强烈地挣扎起来,他狠狠地瞪着江缨。“装的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主持正义,我被那个畜生那样对待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妈为了救我自己被那个老畜生打昏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没有来帮我们!没有人!只有红叶娘娘,只有她!只有她!”
他双眼赤红、目眦欲裂,“那个畜生不死,接下来死的就会是我和我妈!我们难道就该忍受着这非人的遭遇吗?要是我们死了谁来给我们做主呢?去问问那个狗官符泓吧!世人都说符泓清廉公正,为什么我递上去的申诉状从来没有回应呢?难道我们就活该被虐待至死吗?如今红叶娘娘杀了那个畜生,解救了我们,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除妖师们却要去杀了她——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最该死的到底是谁?”
他睁着眼睛看着江缨,一滴泪水从眼眶滑落,他的面庞因为仇恨扭曲了。
唐泽问道:“那另外两个死去的混混呢?你口中的红叶娘娘也杀了他们。”
“既然红叶娘娘选择了杀了他们,那他们就必然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阿金毫不退缩地回应,他偏头看唐泽冷笑道,“除妖师,除魔卫道,你们卫的是哪门子的道?”
唐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说一说你是怎么遇到红叶鬼的,还有你的——”他顿了顿,换了称呼,“李屠户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加重的手上的力道,“我劝你实话实说,事关人命,想必你母亲也不想你知道和妖怪扯上关系吧?”
“你们……你们!”阿金狠狠道,“拿我妈来威胁我,你们这些是非不分的除妖师,早晚下地狱!”
江缨淡道,“干我们这行的基本没几个善终的,下地狱算是不错的归宿了。”
“好了,发泄诅咒完了的话,”江缨看着阿金仇恨的双眼,“现在把你知道关于红叶鬼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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