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落松
大清,富察府。
瞻基卧在榻上,他双眸紧闭,眼球快速转动,似乎陷入了无知无识的黑暗之中。下颌一颗豆大的汗珠滚落,顺着颈侧流入的衣襟之中。
单薄的中衣微微凌乱,胸口的扣子散开,露出一线精致的锁骨,锁骨下露出带着血迹的纱布,可想纱布之下覆着怎样可怖的伤口。
瞻基双眉紧锁,在睡梦之中他看见一人持剑刺向陈芜。陈芜连连退让,眼看就要不敌,最后时分,陈芜抬手举刀一砍,那人避闪不及,绣春刀刃寒光一闪,重重落在那人的肩头。
瞻基的左肩也一阵剧痛,他看着中刀之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瞻基猛然惊醒,从榻上坐起。左肩的剧痛无比真实,他有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中了刀,抬手便抚上肩头。
掌下触感不对,瞻基狐疑地垂首,看见自己肩头覆着白布,上面血迹斑斑。
瞻基猛然一惊,想起这伤拜何人所赐,面色逐渐冷了下来,琉璃眼眸中满是寒霜。
他护住肩头,从榻上起身。
推开紧闭的窗,夜晚寒凉的风吹进,吹走了他额上的冷汗,也吹走了本就不该有的一瞬心动。
瞻基清醒过来,他为了某人屡屡破例,却忘了眼下最重要的事。
窗外的高大挺立的罗汉松,在夜风吹拂中松针轻摇,潇潇肃肃。挂在松间的松果随风而落,噼啪之声此起彼伏,瞻基深深吸了一口气,抬首看着松顶最高处,口中道:“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
他转身来到书案,提笔蘸墨,不知写些什么。
翌日,早朝散后。
瞻基独自骑马行在宣武门大街上,前头便是丰盛胡同,瞻基下了马,转入了胡同之中。
瞻基在一府宅门前停下,早有仆从在外恭候。那仆人牵过马,对瞻基行礼道:“大人请,我们老爷等候多时了。”
瞻基随着他过了二层仪门,停在外书房门前。
瞻基迈入房中,只见一人坐在案前,手中拿着一本雍正帝所著的《朱批谕旨》。
瞻基拱手道:“鄂大人。”
鄂尔泰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道:“傅恒大人,请。”
二人落座,鄂尔泰看向面前年轻的天子近臣,心中感概不已,口中叹道:“看见傅恒大人意气风发,老夫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老夫真是想念先帝啊。”
瞻基微微一笑,开口道:“大人正当壮年,是后辈之楷模。”
鄂尔泰摆手道:“若非先帝遗命,老夫早该乞骸骨了,宦海沉浮几十载,什么风浪没有历经过,早就看开啦。”
瞻基听出他言中之意,开口道:“皇上只是一时生气,心里还是倚重大人的。”
鄂尔泰看向他,抚了抚长须,问道:“傅恒大人清早命人送信到我府上,该不会是要听我这老头子论古吧。”
瞻基心中哂笑,口中却道:“此次相约大人,乃是为了高斌高大人之事。”
鄂尔泰混浊的眼仁中精光一闪,口中却叹道:“高大人如今在外治水,颇有功绩,皇上对他也是颇为倚重呐。”
瞻基道:“大人心中明白,何须我多言。皇上是否真的倚重高斌,您比我更清楚。”
话说的明白,鄂尔泰也不再装腔作势,他压低了嗓音,对傅恒道:“是皇上让你来的。”
傅恒不置可否:“高斌总管江南河道,却不能秉公执法,徇私包庇江南河道总督周学健,周大人为了保命,一应家私可都送入了高斌府上…”
鄂尔泰额上冒出冷汗,原本隐秘之事,如何被他知晓,难道皇上也…鄂尔泰不敢细想,他强装镇定道:“傅恒大人慎言,无凭无据岂能随意定罪。”
瞻基一哧,答道:“待皇上下了旨,过了明路,那时被定罪的便不止是高斌一人了。”
鄂尔泰心头一慌,连忙道:“那依傅恒大人之意,老夫该当如何?”
瞻基道:“大人是三朝老臣,一生清誉难道要毁在高斌手中不成?”
鄂尔泰惊疑不定,他狐疑的眼神在瞻基面上逡巡,瞻基却直视着他道:“行事当有决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大人应当明白…”
鄂尔泰却问道:“这不是皇上的意思,傅恒大人你…你为何帮老夫?”
瞻基微微一笑,向后靠在椅上:“高斌已是秋后蚂蚱,早晚的事。而我,只是想这一天来得早一些罢了。”
鄂尔泰略一思忖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是为了皇后?”
瞻基双眸微眯,对他点头道:“我身为皇后娘娘的亲弟,不得不为她,还有未出生的皇子,涤清障碍啊…”
鄂尔泰看着傅恒,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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