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68 托孤
无异只得眼角含泪,被嬷嬷拽着离开,心头却始终割舍不下济民院众人,哪知祖孙二人刚逃出几步,小路两旁便杀出了一众玄兵,而玄狐竟是从天而降拦在路中!
“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们知道吗?我找你们找的好苦啊!”玄狐欣喜若狂。
无异愤懑道:“你把大家怎么样了!”
玄狐不屑地啐道:“哼,区区一群蝼蚁,根本就不值得我浪费时间!不这么声东击西,又怎么能抓到你这个小杂种呢!”
无异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质问道:“谁才是杂种心里没数么?”
“你!”玄狐气得龇牙咧嘴起来,“等我把你这头小狼崽子绑到长老跟前,看你还嘴硬!”
“陛下小心!”老嬷嬷将无异拦在身后接下玄狐一掌,倏然间失去气力。
玄狐见老嬷嬷痛苦地跪在地上,鄙夷道:“哼!我好不容易从刺客宗那儿抢来的一点毒就这么便宜你这个老东西了!”
无异扶着老嬷嬷,恶狠狠地望着玄狐,玄狐虚着眸子冷言道:“怎么?不服气?小杂种,你这样看着我有用吗?你有能耐杀了我吗?要我说,你们也别再挣扎了,你们都逃了十八年了,捉迷藏的游戏还没玩够吗?这个天下迟早是玄氏的,而你们低劣的宇文氏族将会在世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你们!”
多少年风雨飘摇,北原在动荡和安稳中交替延续着生机,北风萧萧,热血飒沓,在北落城称雄一方的时候,玄氏还不过是一个远居雪原的野蛮部落,而有北原雄鹰之称的宇文氏族才是这一方天下的主人!
万剑穿于一心,自当无惧,但唯独不能容忍血脉骄傲尽毁一地!
祖孙俩气得浑身发抖,而老嬷嬷挣扎着站起身来,高声道:“我宇文皇族还轮不到你这条玄丙养的走狗来置喙!”
玄狐见她竟然能够挣脱刺客宗麻痹四肢的毒,不由得呼吸一窒,而无异也似受了鼓舞,血气上涌,攥紧双拳,迈出一个坚韧的步子勇敢直面——那一瞬,祖孙二人浑身散发的气场令玄狐感到心头一阵空虚。
狭窄的林间小路上很快就刀光四溅,不一会儿,地上七横八竖地躺着些玄兵的尸体,无异手中拿着一把血淋淋的从玄兵身上抢过来的剑,已经杀了不少想要杀他们祖孙俩的人,不过十岁的他,强撑着自己瘦小的身躯,却早已是晃晃悠悠。
玄狐没想到这头小狼崽子如此顽强拒降,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已被磨蚀得一干二净,虽然玄丙长老吩咐过要抓活的,但现在看来不打他个半死不活是带不回去了,于是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一旁虚弱无力的老嬷嬷见此情形立马朝无异扑了过去,刹那间,无异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嬷嬷拼死护住他,而自己却被玄狐从背脊一剑洞穿!
“嬷嬷!”无异几近失声。
嬷嬷将无异往后推去,嘴里艰难道:“陛下……快逃……”
无异拼命甩着头,他已经失去所有的亲人了,他无法再接受从今以后孑然一身的命运:“嬷嬷别说了,无异不会丢下您的!”
说罢无异攥紧手中的剑,怒指玄狐,可他毕竟不擅用剑,在玄狐面前完全不堪一击,玄狐已经不想再同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玩天真的游戏了,只见玄狐一出手便将无异手中的剑击飞几米外开,陷入泥地之中。
此时老嬷嬷却一再地将无异往后推去,焦急道:“快逃吧陛下……你一定要活下来……”
老嬷嬷面容狰狞,胸前的剑窟窿还在血涌不止,无异不知如何是好,跪在嬷嬷跟前流下眼泪,他想活着,但他不想独自一人苟且地活着,可现在的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玄狐一向看不惯这些矫情的生离死别,打算走上前去各给一剑,一了百了,只一瞬,玄狐手中的剑忽而断成两截,玄狐只觉一股强大的灵力逼近,就在咫尺之距。
只听一声闷哼,玄狐腹部中了一拳,狼狈地摔在地上,扬起灰尘几许。
无异扶着嬷嬷,只见一道身影护在他跟前,分明柔弱却又如此高大,恍神道:“前……辈?”
现在的霍离秋已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玄狐的手下在一呼一吸间通通撂倒在地,玄狐讶异地从地上爬起来,咒骂道:“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霍离秋瞥见嬷嬷身负重伤,怒气滔天,她此刻才明白,生与死容不得一丝懈怠,身后的无异忧声道:“前辈小心!九命玄狐阴险狡诈惯了!”
“九命?”霍离秋嘴角扬起莫大的讥笑,蓦地颈后血灵共鸣,掌锋锐利,只一瞬,玄狐的喉咙被开了个偌大的口子!
玄狐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无比惊恐地捂住不断溢血的伤口:“你……你……”
霍离秋眼中冷冽,泛着渗人的红光,飞溅的腥红击打在她脸上的伤口之上,却面不改色,所有的怨气像是一瞬间爆发而出,凝在方才的一击上,无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只见玄狐很快原地毙命,九条命竟在一瞬间被斩杀得干干净净!
霍离秋很快陷入错愕,却又抑制不住胸口起伏,她不再去看眼前的惨烈景象,与无异一起扶着嬷嬷艰难地朝溪边而去。
一路上嬷嬷不停咳出血来,本已筋疲力尽的无异依旧鼓起全身气力将嬷嬷带到河边,老嬷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让无异将自己放下,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将目光投向对岸的方向,喃喃道:“回不了家了……”
无异泪如泉下,抱着嬷嬷十分自责,嬷嬷抬起手来摸着他的头,道:“陛下苦了你了……”
“无异不苦。”小少年咬紧牙关蹦出这四个字来。
生离死别对他来说已经不新鲜,自他出生以来,父母亲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他甚至连自己的家乡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他生下来便是个异乡人,活在无休止的逃亡之中。
霍离秋匆匆检查了老嬷嬷的伤势,深知回天无力,无异抹着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完,而嬷嬷蓦地拽住了霍离秋的手,恳声道:“姑娘,老身有一事相求……”
霍离秋迎合上去,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原本这孩子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我这老婆子今后已经不能再照顾他了,现在别无所托,见姑娘你武功高强,只能请求姑娘护这孩子周全!”老嬷嬷神情激动,又赶紧让无异给离秋跪下,霍离秋忽觉肩担沉重起来。
嬷嬷又道:“我族被玄氏追杀了整整十八年,这孩子一出生就跟着我们东躲西藏,现在又成了我族唯一的血脉,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嬷嬷咳出血来,无异跪在一旁泣不成声。霍离秋紧紧攥住老嬷嬷的手,隐约明白了嬷嬷的意思,道:“老夫人放心,只要我还活着,这孩子就不会有事的。”
嬷嬷露出无比欣慰的神情,这神情包含痛苦与无奈、满足与解脱,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望不见的北方,曾有一座壮阔的北落城屹立于此,也曾有一片水草丰美的露水草原,她和同胞们围着篝火唱着歌谣,嬷嬷的呼吸渐渐停止了,她毕生所爱已隔山海,唯有来世再归。
霍离秋对着老夫人的遗体跪拜行礼,而无异也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他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离秋想去扶他,却听无异道:“晚辈宇文无异,谢前辈救命之恩!”
霍离秋顿在原地:“你姓宇文?”
无异点点头。
“是那个有北原雄鹰之称的宇文皇族?”
无异更加坚决地点点头。
霍离秋觉得呼吸一窒,难怪老嬷嬷如此不顾一切地护着他,原来这小小少年竟是宇文皇族最后的血脉。她早在不归山书院那儿听得许多关于北原宇文皇族的事,他们的先祖曾经平叛乱党,统一北原,后人又废除了流奴制度,将北原治理得一派祥和,这一族姓本应是载入史册流芳百世的,却在十八年前惨遭玄氏灭门,一代骁勇,尽归尘土,无论玄氏如何抹煞过往、美化自身,这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霍离秋站在一旁凝视着无异,看着他小小的身躯如此小心翼翼地将嬷嬷埋进土中,又如此毕恭毕敬地找来一块木板当做墓碑,他没有再哭泣,只是面色凝重。
阳光渐渐透过阴云的缝隙透射出来,无异站起身来,一身灰衣早已斑驳不堪,脸上还挂着未风干的泪水,他遥望不远处奔流不息的东去河,小小年纪,目光复杂。
只一眼,霍离秋僵在原地。
那一轮瘦小的身影在她眼中渐渐变得高大起来,周围一切化为茫茫雪景,纵使血肉飞溅,亦是无惧无畏。
天边透射出的阳光将所有希望撒向大地,忽而一阵风吹过,山丘上的花树抖落漫天花瓣,犹如片片飞雪,飘满眼前浴火重生的锦绣山河——
风雪交加,一人傲立天地之间。
她脸上的疤痕还在隐隐生疼,背后有多少条性命搭进了这乱世之中,已经数不清了,她只知道从现在开始——她要以自己的方式去证明这个姓氏。
没过多久,失踪已久的盟主金印重现江湖,由鬼童手持,背后的势力自命为“蓬莱客”,广发“南归”号令,在不归湖岸广招天下豪杰共建帮派,以御玄氏欺凌。
与慕家招贤不同的是,所有江湖势力将不从属任何一个势力,人人皆是英雄,故而令箭一出,天下呼应,各处以零星之力抗争玄氏的江湖侠士终于找到一个栖身之地,更有大批拒降的难民在湖岸找了安稳的栖身之地。
玄镜加大统一力度,对没有南归的江湖势力施以招安,又多次派兵围剿蓬莱势力,但玄兵却屡战屡败。玄霆趁此机会主动请缨,在湖岸立下不少功劳,玄镜不顾霍简反对将他一路提拔,而霍简忙于武宗堂的复兴之事,没有与玄镜再多计较。玄丙和玄丁二位长老不停分食中原和东原的权财,同时警惕着玄镜和霍简的一举一动,玄氏内部依旧暗流涌动。
南国由于北上贸易受阻,引发不小的困扰,其后南国国君纳兰誉病逝,外有玄氏虎视眈眈,内有国君空悬之忧,情形不容乐观,沈为容临危受命,在重压之下代理朝政。
风云变幻,不过一念之间。
六年,很快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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