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
安世对自己妈妈和陆生交往的事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加奈考虑措辞许久，最后才试探着问他“要是妈妈要和别人交往”，安世就立刻抬头问道：“是陆生叔叔吗？”
陆生在院子里背着手欣赏那些花花草草，并没有回头看他们。
安世又问：“陆生叔叔要当我爸爸吗？”
加奈立刻摆手：“没有，还没……”
她还思忖着如何解释，安世已经不顾回答接着说：“是陆生叔叔就可以。”
加奈一愣：“是陆生叔叔就可以？别人不可以吗？”
安世偏头想了想，似乎有些勉强地妥协道：“如果妈妈喜欢，那个人对妈妈好的话……也可以吧……”
说完又赶紧表明立场：“可是我更希望是陆生叔叔。”
“为什么？”加奈有点吃惊，她知道安世喜欢陆生，可是什么时候这么支持他了？难道陆生有给他说过什么吗？
安世显然也回忆起陆生偶尔不着调的样子，以前跟他斗气的场景，尴尬一会儿，还是说：“因为，因为在陆生叔叔面前，我只是普通的小孩子。”
“嗯？”
安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加奈：“陆生叔叔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安世，可是其他的大人啊，像木村叔叔和牧野伯母，他们疼我是因为我是没有爸爸的安世。”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他知道哪些人对他好，可是也分辨得出他们看他的眼神里总莫名带着股怜悯，连加奈自己也是，想着他一出生就没有爸爸，挖空心思对他好，总想弥补他心里的空缺。陆生就不一样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把安世当成没爹的孩子，对他好就是对他好，讲道理就是讲道理，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安世要当乖小孩，有人出口不逊就当听不到，别人家的小朋友摔伤磕着回头找爸爸撒娇，他伤了痛了不掉泪，找不到爸爸夸他勇敢坚强，他怕加奈伤心，总不敢问自己的爸爸去了哪里。身边所有人都跟他说要快快长大，要保护妈妈，可是从来没有人跟他说他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加奈，只有陆生，从来不觉得他还小，还不懂事，不到承担责任的时候，用自己的方法教他怎么保护自己，哪怕方式简单粗暴了些，却让他觉得有了可以仰仗的力量。不求助不求饶的自己的力量。
安世比同龄人早熟些，在陆生面前却能随意顽皮，他乐意和陆生相处，偏心陆生很是正常，加奈却被他的话引得抬眼看向被玻璃门隔在屋外的陆生。
年末将至，本是要冷了，但这几日回温，今天院内阳光甚好，陆生惬意至极，一点也不嫌地方小，转来转去地查看，突然蹲下去，发现新大陆般，回头看到伫立在客厅的两人，与加奈对视一眼，然后对着安世招手：“快来看有什么！”
安世撇下加奈颠颠儿地拉开门跑过去了？不一会儿陆生放了什么到安世手里，两人耳语几句，安世回头看到已经跟过来的加奈，站起来把虚握的手往她的方向递，实在举不高了，突然把手张开，手心里赫然一只头上长角的甲壳虫，正抬起前足茫然地寻找方向。加奈恶心得直往后退，安世和陆生被逗得放声大笑。
退回安全地带的加奈黑了脸：“合起伙来欺负我？”
安世赶紧把虫子抓紧，躲到陆生背后装无辜：“是陆生叔叔让我……”
陆生回头轻拍了下安世的头就跟他争辩起来：“明明是一起商量的，怎么都推到我身上了？”
两人互相扮鬼脸斗嘴，分明是在转移话题，加奈又好气又好笑，也懒得追究了，让他们自己乐，别把泥土带进家里，转身进屋。
见加奈走了，安世跳回陆生面前，把手摊开来观察手里动作迟笨的小东西，找了两片叶子给它休息，观察它怎么吃东西。陆生就在一边兴致勃勃地陪着，给他科普。
加奈听见他们说话，忍不住又回头看，安世知她不喜虫物，除了照看花店防虫不可避免的接触以外，从不主动招惹，更别说跟他一起照看这些小东西，他也从来没有要求，现在陆生来了，动不动就带他挖洞捉虫，安世原先多矜持的孩子，现在玩起虫子都已经轻车熟路了。
而且这两人都不知道消停的。
加奈无奈地叹了口气，笑了。
在加奈和安世的认可下，陆生当了半月的大闲人，与母子俩朝夕相处，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十一月的最后一周，乐不思蜀的陆生收到了来自高知县的请柬。
玉章婚期近了。
安世正趴在沙发上看一本四国妖怪志，是幼稚园发的卡通图册，用漫画给孩子们讲述四国的奇闻异事。他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向陆生求证，加奈也没多说，陆生就给他讲了一些书本上没有的故事。
“真的有这么厉害的妖怪吗？长得和书上画的一样吗？”安世一点都不怕，反而眼里发亮，“哇，要是能亲眼看看……”
陆生随口嘀咕一句：“嘛，不是什么难事，他们马上要聚起来搞个盛大的庆典呢。”
他说着灵光一闪，鬼使神差地问安世：“你想不想去看看？”
******
玉章的婚事安排在十二月底，陆生明里暗里征求过加奈的意见，可是每每才起个头，就没了下文。加奈的反应总结为一个词——
“不行。”
怎么可能让安世到那种妖怪聚集的地方去？
陆生也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但是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她之前遇到妖怪几乎没什么好一点的回忆，这回玉章这边要来四国特色的婚礼，他要去，也想让她对妖怪有所改观，再不济，就是让安世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可是加奈不松口。
“你别得寸进尺。”
她这么说来着。
陆生心有不甘，还想再争取争取，又实在没招了，就挑了个时间，跑到高知县去找玉章，想看看有什么办法。
小秋当时正在晒太阳，健吾离放假近了，抽空回来拿点东西，就去找她。听到陆生来访，小秋几乎是飞过去的。
棕色发眼，很是阳光的样子。
小秋原来以为成大事的人要么是哥哥那种深沉的，要么是玉章那种冷厉的，可是遇上了陆生才知道，随和温柔的人也是可以做很多事的。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生，仰慕已久的人此刻抱手站在训练场边缘一边看狸猫训练一边跟玉章谈笑风生，小秋激动不已。
“我们先过去打招呼。”健吾叫她，却见她过了那阵兴奋，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发什么呆啊？”
小秋歪头道：“诶？怎么觉得陆生大人好眼熟……难道在哪里见过？……”
不应该啊。
“说不定以前见过，你不记得了。”健吾不疑有他，拉着人就往陆生那边走。
那两个年轻大将已经朝他们看过来了。
小秋到了陆生跟前，咽咽口水，站好：“陆，陆生大人，我是秋，是千翎家的小女儿。”
“千翎家的女儿？”陆生眉眼一弯，流露出真心的笑意，“看你很有精神，身体在恢复了吗？”
啊啊啊三代目知道她！他还记得她！
小秋惊喜万分：“好多了。谢谢大人，让您费心了！”
“没事，应该的。千翎组可是奴良组的重要伙伴。”
小秋泪目，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正想多感谢几句，被健吾提着后领拉走了。
玉章看着活泼许多的小秋，想起件事：“这姑娘和你那个加奈认识。”他随口说了一下第一次见加奈的细节。
“……”陆生看着玉章，突然大力拍了拍他的背，“我就知道来找你是对的！”
玉章猝不及防挨了陆生几掌，莫名其妙地看着陆生跑去追那小姑娘了。
“哈？”
训练场的狸猫进入中场休息阶段，玉章嘴角抽搐，他原本还准备跟陆生切磋切磋，看着人跑远了，一脸不爽，把场内的狸猫冷得一个激灵跳起来继续训练。
******
时间悄无声息地走入十二月。平安夜正好对上周末，安世的幼稚园从这一天开始放寒假，陆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棵两米高的圣诞树放到院子里，说让安世亲自布置，过过瘾，加奈就带着安世到商店采购圣诞挂饰。之前住的地方不方便，安世还小，也就去年安世入学后，听老师同学说起过节，才帮着加奈在家里挂了一些剪纸，放几个摆件，圣诞树是没有弄过的，现在高兴得不得了。
回家时陆生已经把圣诞树的树枝修整完毕，母子俩刚到门口，他就迎了出来。
陆生看着安世跑进屋去看圣诞树，回头把加奈手上的东西接过去：“还有什么要买的吗？等下我一起去。”
“暂时没了，今天的食材也备好了，要是还少什么再说。”加奈走到邮箱旁取今天的报纸，打开来却发现有个信封，里面有小秋寄来的圣诞明信片。
陆生已经先进屋了，和安世一起在树下拆圣诞礼物，加奈瞟了一眼，脱下外衣到厨房把新买的牛肉放到料酒里腌上。正在做水果拼盘的时候，陆生晃了进来，从背后抱住她，挑了块火龙果喂到加奈嘴里，又给自己拿了一块。
陆生下巴搁在加奈肩上，往她脖子上蹭了蹭，加奈觉得痒，想躲，陆生又把人抱得死紧，她腾出手来打他一下：“别闹。”
陆生：“想亲你。”
……
加奈也不说话，端着果盘转身，拿手肘赶他，陆生一边后退一边托住她的胳膊，无赖道：“亲亲脸，一下。”
加奈的路被挡着，她只好无奈妥协，点了点头。
陆生喜滋滋地在她脸上烙了一吻，却见她忽然看向门口，他顿时有些心虚了，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过去，安世拿着一个硕大的星星看着他俩。
做坏事被抓住了。
加奈生气了吗？陆生不敢看她，强自镇定地问安世有什么事，小家伙愣了愣，飞到他脚边，指着自己的腮帮子说：“我也要！”
陆生睁大了眼，加奈也是一顿，随即轻笑着抬脚往外走，陆生反应过来，蹲下来在安世左脸吧唧亲了一口，安世又指着右脸说：“这边也要。”
于是右边脸又响了一声。
安世这才乖了，把手上那颗星星举到陆生面前，让他帮忙挂到树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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