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叶冬知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耳边刀剑相撞的声音似乎还历历在目,温热的血溅到脸上仿佛仍留有余温。
她盯着窗幔,只觉得左肩处疼得厉害,像是半个身子被贯穿一般的疼痛。
稍稍动一下,便疼得她吸了口气。
她意识尚且模糊,自身侧突然传来一道如玉石相击的声音。
端肃清冷,淡漠克制。
“醒了?”
顺着声音看去,叶冬知吓了一跳,坐在她榻边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邬涟。
他半垂着眼,一身暮云灰的衣衫被打理得一尘不染,屋内燃烧的红烛照亮他半边侧脸,在光晕中流转着清华的色彩。
叶冬知怔愣在原地,半晌之后才木讷地低声回了句:“大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声音,邬涟半侧过身子来,橙黄的灯光压住他半边轮廓,让他整个人柔和了几分。
他答非所问,“为什么救我?”
叶冬知一时哑口无言。
她为什么救他,还不是因为这杀千刀的系统,不然她吃饱了撑的跑去送命?
还好那个刺客的剑刺偏了,若是这剑正中胸口,她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
室内沉默半晌,邬涟像是很有耐心一般,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而此时,叶冬知靠在榻上的软枕上,思索着方才系统发布的台词。
室内除了两人之外,再无他人,只能听见蜡烛燃烧的声音。
房内落针可闻,几息之后,邬涟听见她幽幽低笑一声,声音轻得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他听得她一字一句道:“因为大公子值得我这么做。”
话语很轻,却在瞬息卷起一阵风暴,令平静的湖面波涛起伏。
邬涟不语,他敛眸看向半倚在床榻上的人。因为失血过多,以往娇嫩的面色如今只剩苍白,殷红的唇也毫无血色,可她怯怯地依偎在绿萝软帐之间,如汪洋中的一片浮萍,稍不注意,便会一触即逝。
可唯独那双眼亮得惊人,像盛满潋滟水光。
他不动声色敛下目光,忽地被烫了一下。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中升起,令人无法掌控。
邬涟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终究还是问出他藏了许久的一句话:
“你的目的是什么?”
榻上女子忽地侧过半张脸,水盈盈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头一次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微微启唇,声若柳絮,又轻又软,落满整个卧房。
“我的目的大公子还不清楚吗?”
一瞬间,他的心跳了一下,又很快被压制。他望进那双眼睛,比他更纯粹、更清澈、更热烈。
仿佛一把无名的火正一点点镣烤着他封闭的枷锁,试图剥开外表,窥探他的内心。
她收起目光,盯着面前的锦被,低低叹息一声,“我还以为大公子早知我的心意呢。”
邬涟垂下眼睫,指尖微动。
门外传来阿蔷的声音,“大公子!小姐的药煎好了。”
紧接着,阿蔷便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瓷碗,里头盛着褐色的药汁,正冒着腾腾热气。
只看了一眼,那股刺鼻的药味似乎化为实质,钻进她的鼻腔,叶冬知皱起眉头,将脸别向一边。
邬涟扫了一眼碗中的药汁,便眼神示意阿蔷喂药,自己便从榻上起身离去。
“好好休养。”
他落下一句话,便准备出门。
可此时,叶冬知的脑子里响起系统机械的声音。
【发布任务:留下目标,并要求目标喂药。】
叶冬知的眉头皱得更深,系统真是不消停,她都已经是个病人了,还得完成任务。
她给阿蔷使了个眼神,阿蔷会意,放下药碗便默默出了门。
邬涟撩起外间的珠帘,却听到自里间传来一声娇俏的呼喊,“大公子。”
他脚步一顿,停在原地没有动作。
可里间的人像是料定了他的动作,不时便传来一阵压抑的呼痛声,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呜咽。
邬涟信手放下珠帘,长睫敛下眸中不忍,转身往回走,又坐在方才坐过的位置。
他还没开口,榻上的女子便怯怯地看着他,细眉微微蹙起,半抿着唇,道:“好疼。”
语气中半是委屈,半是撒娇。
那双眼睛频频看向他,好似在特意提醒他,这是因为他受的伤。
叶冬知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将视线投向一侧的瓷碗,点明了自己的心思。
“我现在手不方便,大公子,能不能喂一下我?”
闻言,邬涟的唇顿时绷起,但是却没有像前几次那样,一出口便是说教。
他扫了眼瓷碗,淡声道:“我叫你的丫鬟来。”
“不行!”
叶冬知在身后娇喝一声,气用得急了些,牵扯到伤口,瞬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下不用装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滚落在锦被之上。
她带着几分哭腔道:“我就想要你。”
邬涟被她突如其来的强势惊了一下,然而片刻之后,他却俯下身来,端起一旁的瓷碗,坐到叶冬知的面前来。
这回轮到叶冬知震惊了,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还真说动了邬涟。
二十年来,金尊玉贵的大公子向来是高高在上的,何曾做过给人喂药的事情,是以,动作显得很是生疏,他舀起一勺药,便往叶冬知的嘴边凑。
那勺药盛得很满,叶冬知拿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便烫得她嘴唇一麻。
她蹙了细眉,小声抱怨道:“太烫了。”
邬涟不语,将调羹收回到碗里,垂了长睫,耐心十足地等着药放凉。
叶冬知偷偷打量他,他神色沉静,眉眼疏离,像是雪山上的一棵青松,风姿高洁,便是喂药这般事,他做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她静了片刻,终是忍受不了系统的催促,轻声道:“大公子,你吹一吹,便凉了,就不用等那么久了。”
“我不着急。”
邬涟语气淡淡。
“可是”叶冬知顿了顿,接着道:“可是我听说药要是放得太凉,药效便不好了。”
邬涟看着她,手指微微摩挲着瓷碗边缘,同女子身上的肌肤一般娇嫩。
他视线瞥到她颈间雪肤,较之手中瓷器更加莹润,想必,触感一定很好。
叶冬知并未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是捂着伤口委屈地望着他,“这伤伤得这般深,一定会留疤的。”
邬涟不动声色移开落在她颈间的视线,落到她包裹着纱布的瘦肩,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舀起一勺药,放在唇边吹了吹。
叶冬知本来还想继续说几句来博得他的同情,却不料邬涟早就看穿她的想法,将吹凉的药递在了她的唇边。
他仿佛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那双眼像墨玉一般,微微撅起吹药的薄唇漂亮又勾人。
她垂眸看着递到自己嘴边的药,邬涟匀净修长的手指衔着调羹,指甲整齐圆润,一丝不苟,像它的主人一般。
“喝药。”
他启唇。
不知怎的,叶冬知的脸竟然有些发烫,不敢去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呆愣点头,急急忙忙喝下一勺药,霎时就苦得她眼泪汪汪。
她刚刚勉强咽下,一勺药又递到唇边,有苦难言的叶冬知只能皱着脸,再喝下一勺。
几勺下去之后,她被苦得实在是受不了,连忙挡住他的手,可怜巴巴道:“不要了、不要了,太苦了。”
邬涟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下,又是一勺药到了跟前,他敛眸轻飘飘道:“药凉了,药效便不好了。”
叶冬知鼓着眼睛气急,他竟然用她的话来堵她!
她企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为他挡剑的事情来阻止他的动作。
她刚一开口,话还在喉咙里没有吐出去,一勺药便又到了跟前。
末了,他还破天荒地安慰了她一下,“良药苦口,叶小姐。”
这回叶冬知倒是学聪明了,任是邬涟怎样,她是绝不张口。
眼见药喂不下去,邬涟收回了手,将瓷碗搁置在矮几上。
他扫过叶冬知被药苦得皱成一团的脸,眼睫压下眸中点点笑意。
“你好生休养,至于你的疤痕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为你去除。”
听到后面这番话,叶冬知的脸色才算是稍微好一点。
眼见邬涟有离开的势头,她暗自舒了一口气,终于还是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好巧不巧,系统在此时又在脑海中响起,开始发布新的任务来。
【发布新任务:让目标为宿主擦去嘴边药渍。】
叶冬知垂着眼,思考着怎么说才能让这个任务施行的可能性大一点,毕竟让邬涟喂药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而且这么暧昧的动作他们两个真的合适吗?
她越纠结,脑子里系统警告的声音便激烈。
终于,半晌之后,她还是叫住了背对着她的邬涟。
“大公子。”
邬涟闻言转过头来,面色无波地垂眸看她。
“何事?”
她倚在榻上望着他,眼波如媚。
“大公子是不是忘记了还有件事没有做?”
邬涟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那处莹润沾染了药渍,两片唇瓣微微开合着,晕染出些微色泽。
他移开视线,呼吸不由得急促了两分。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芙蓉面含着盈盈笑意,右手伸出一根莹白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处唇瓣。
他看着那处地方被压出青白,转瞬间又恢复淡淡的水色。
耳尖有些发烫,他沉声道:“不可。”
床榻处却传来一阵悠悠的笑声,他听得她嗓音含了蜜,颇有些调笑的意味:
“我说的是希望大公子能帮我拿绢帕擦一擦,难道大公子”
她说着,顿了顿,刻意留出片刻时间让人有想象的空间。
“大公子想到哪处去了?”
隐秘的心思被人戳破,邬涟面上有片刻的难堪和慌张。
他立在原地,手指微微攥紧,绷着唇没有开口。
叶冬知侧过头,去看站在桌边的邬涟,身形颀长,宽肩细腰,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像一块雕塑一般杵在原地。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竟能窥探出几分纯情和羞涩来。
她被邬涟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叹了一声,道:“只需大公子帮忙取块绢帕来。”
这回,那人倒是低低地“嗯”了一声,脚步不紧不慢朝着一处小几去,拿了一块刚刚绣好的绢帕朝着她榻边而来。
只是到了榻前,叶冬知却不接,看样子,并不是像她说的仅仅是取块帕子那么简单。
她睨了一眼他的神色,虽是平静如常,但却能隐隐感觉到他绷着的身体。
于是,她得寸进尺道:“既然大公子都拿来了,不若就帮我擦一擦吧。”
嗓音绵软,像芦苇荡起,又娇又媚,撩拨得人浑身战栗。
邬涟手顿在半空,看见她装模作样地扶住自己的左肩,还一边哼哼唧唧地喊疼,终是启了唇,压住眼中的异色,沉声道了句:“仅此一次。”
闻言,叶冬知也不喊疼了,眼眸微微眯起,流转着的分明是得逞之意。
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两人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邬涟伸手半倾着身子,清清淡淡的沉香在狭小的空间内蔓延。
叶冬知心突然猛地跳了一下。
然而在此时,系统又在脑中响起,还加了一个令人倍感羞耻的任务。
叶冬知扫过脑海中那行字,几乎是僵在了榻上。
这是什么啊?!这也太羞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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