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忒修斯之船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略微低沉，带着一丝迟疑，但又充满了决心。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从他的口中轻轻吐出，承载着他内心的真实情感。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穿越过来的。”
秦夜沉的眼睛微微睁大，不震惊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压抑住好奇心，耐心地听他讲。
"约你酒店开房的那次，是我穿越过来的节点。”虞九霄平静地叙述。
“难怪·····”秦夜沉喃喃道：“难怪那次你那么奇怪。”
“对，我是前世的虞九霄，不是这个世界的虞九霄。所以，我根本不可能约你开房。”
秦夜沉蹙眉，但转瞬间又想到了什么：“虞老师，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解释这件事。是要掩饰什么吗？”
“你不要发散，先听我说。”虞九霄不想被他带偏，夺回谈话主导权。
“对于这个世界，我是全然陌生的，所以我从酒店出来就出了车祸，因为我那时连过斑马线都没有概念。”
“后来我脑海里会有原身的一些回忆，我知道了这个虞九霄的大部分事情，也继承了他的知识体系和能力，包括唱跳这些，否则我参加《超级男团》一定会成为一个笑话。”
秦夜沉勾了勾唇角，心道：他果然是一个很要面子很骄傲的人。
“我也发现了，这个身体跟我一模一样，我的父母还是前世的父母，不仅长得一样连姓名都一样。所以我想通了，或许这个原身就是我的今生。我死后灵魂从前世穿到了我今生的身体里。”
“死？！你是说，你在前世死掉了？”秦夜沉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问道。
虞九霄注视着秦夜沉的那只手，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对，死于战乱，天启二十八年，虞都之战，秦国横扫八国统一九州大陆的最后一场战役。我是江南虞国的太子，我和我的父王母后殉国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们为国家而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虞九霄现在可以平静地叙述这些事情了，短短几个月，却恍如隔世，像是一场梦境：“我翻过你们这个世界的历史，虽然有相似之处，但并没有我所在的那一段，也许九州大陆和这个世界是两个平行世界。”
“你······是怎么死的？”秦夜沉有些颤抖地问出这句话，信息量很大，也很离奇，但是他莫名地相信虞九霄所说的话，而且他直觉接下来他会说出什么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被秦国太子一箭穿心。”虞九霄顿了一下，又抬眼望了一眼秦夜沉，笑着说道：“那个秦国太子也叫秦夜沉，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很奇妙？”
秦夜沉心神巨震，之前隐约感知到的不好预感果然应验了，他觉得自己喉头发紧，很艰涩地发出声音：“我也有前世？我们是仇人？是我杀了你？”
“看来你理解到了重点。”虞九霄自认为很冷静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却笑得苍白无力，他继续说道：“你一箭射穿了我心脏，就是这里。”
他用左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心脏部位。
秦夜沉知道，那里有一块红色的玫瑰花形状的瘢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让他触目惊心。而以前的虞九霄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所以你经常会心脏疼？是因为前世受的箭伤？”秦夜沉语气中带着一丝焦灼。
“这个有待考证，从你们的现代医学角度来说，它并不是外伤，只是一块类似胎记的痕迹，而且没有任何表征证明我因为前世的箭伤而疼痛。我自己判断那可能是一种应激反应，更像是我心理层面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虞九霄语气平和，他确实研究过自己的疼痛反应，是在对秦夜沉动心的时候就会发作。但是这个真实原因，他不可能告诉秦夜沉。
“对不起，我为前世的所作所为道歉。”秦夜沉想到虞九霄疼痛发作时候的脆弱模样就会痛心疾首。
“你不必对我道歉。诚然，刚刚见到你的那阵子，我恨过你，毕竟前世的秦夜沉灭了我的母国，屠杀了我虞国万千士兵，害死了我的父王母后，也杀了我。而你应该就是那个秦夜沉的转世。但是理性的思考后，我觉得我不应该恨你，毕竟你不是他，不是吗？”虞九霄双手交叉，手肘撑在桌面上。
他的语气平缓，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可以如此平心静气地跟秦夜沉说这些事情。
明明他说不恨自己，可是秦夜沉似乎更不高兴了，没有恨，也不会有爱。
弦外之音他听懂了，因为懂了所以才会更加心痛：“什么叫我不是他？你觉得我跟前世的秦夜沉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如果是这样，那么虞九霄正在试图切断两人之间的所有关联。他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对，毕竟你没有前世的记忆，你对我的从前一无所知。所以，我认为你不是他。”虞九霄淡定地分析道：“我看过你们这个世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哲学问题，是一种有关身份更替的悖论。假定某物体的构成要素被置换后，它依旧是原来的物体吗？那个悖论叫什么来着？”
“忒修斯之船？”秦夜沉问道。
“对，就是那个，忒修斯之船。好像你们这个世界的哲学家对这条更换了所有零部件的船到底是不是原来的那条船争论不休。我更倾向于判定：它不是原来的船。换做是人尤其，记忆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如果一个人连芯子都被换掉了，那么他肯定不是原来的那个人。比如我，我不再是原来的虞九霄；而你，你也不再是前世的秦夜沉。”
虞九霄的语气异常笃定。
只有他自己知道，与其是在说服秦夜沉，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他想要全新的开始，想要忘记前世的一切，想要忘记对秦夜沉的不齿的感情。
爱上自己的仇人，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前世在死前，他才明白这一点。而今生，他绝不容许自己重蹈覆辙，对秦夜沉有感情是对虞国的背叛，是对战死的将士的背叛。这是他坚守的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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