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02

　　卫子慕面色反倒沉静下来了：“臣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臣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女子。”

　　“你知道的，”元昭负手站立：“你知道朕说的是谁。”

　　“现如今，朕派出的人怕是已经追上她了吧，”元昭回头看卫子慕，面色是一片柔和，偏偏吐出的话却是那般的冷：“下雨了呢，不知道雨天路滑，他们能不能赶回来。”

　　元昭说罢，转身便走，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卫子慕目送着他离开，身子微微颤抖，退回殿内的榻上，双手交握，微微颤抖地置于身前，想要平复下来，却总是做不到。

　　挣扎了许久，他蓦然起身，有些急切地行到殿外，却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被禁锢了。

　　元昭站在殿门外不远处，低着头，神色看不真切，他说：“朕方才一直在等，心想着子慕你不会因为一个女子便背叛朕的，你不会出来的……可是，你还是出来了。”

　　“你让朕好生失望，”元昭抬眼看他，随即又闭上眼睛：“原本朕还想着给她一条活路，可是眼下看来，没有必要了。”

　　“我要离开这里，”明知道不可能，卫子慕还是开口：“陛下请放行。”他眉间多了一丝愠意，看向元昭的神色也多了一丝不驯。

　　“子慕你受了伤，还是安心在宫中养伤吧，”元昭坐上龙辇，神色不明：“其他的事便不要多想了，养好伤才是正经事。”

　　龙辇从卫子慕眼前经过，元昭的声音淡然：“朕喜爱的东西，他人若想染指，哪怕是手足至亲，朕也可以自断手足，但绝不会便宜了他人。”

　　卫子慕轻笑：“陛下说的可是陛下的江山天下？”

　　元昭最后看向他：“朕说的是人。”

　　卫子慕冷笑，负手站立在一旁：“恭送陛下。”

　　“你——”元昭怒：“你别不知好歹！你有今日的地位荣华，皆是朕给你的，若你真的要为了一名女子背叛朕，朕也能将这一切收回！”

　　“请便，”卫子慕不看他：“无所谓，反正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臣想要的东西，偏偏是陛下不能给的。”

　　元昭一脸怒意的离开，卫子慕这一次倒是彻底的安心了——这样看来，元昭对他的戒备，更多的还是因为沐远晴，而不是因为他的身份……

　　沐远晴……沐远晴……

　　卫子慕捂着心口——他可以相信云景的吧？无论如何，云景定能护她周全的吧？

　　可是心内的不安却又是为何……卫子慕想不通，忍不住前行一步，果不其然的被元昭留下的侍卫拦住，于是面上一哂，退回宫殿之中。

　　殿内已然温暖如斯，卫子慕却感觉如堕冰窟一般，心瞬间冷了下来。

　　他不该再想沐远晴的……他应该是可以完全相信云景的，就算云景对沐远晴又不满，想来也是不会违逆他的命令的。

　　那么，便不能多想了，此间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他总要空出心神，好好想想其他的事情。

　　他不能再为了一个女子便心神不宁，他的城民还在等着他……他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虽然此刻元昭禁锢他的原因是沐远晴，可是帝王之心难测，谁又能知道元昭心内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卫子慕不相信元昭此刻对他依旧没有一丝怀疑，要不德钰也不会那般谨慎，那么……沐远晴也许只是元昭的障眼法，用来迷惑他的视线，让他以为元昭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用来麻痹自己以及自己的人。

　　卫子慕眸色加深，双手紧握——无论如何，他总不能坐以待毙。

　　人困于方寸之间便成囚——元昭生出了要囚禁他的心思，也的确这样做了，可是，元昭真的以为这样便能囚住他吗？

　　卫子慕退回榻上，双目闭紧，面露冷笑——看样子，他是低估了元昭，可是元昭又何尝没有低估他呢？

　　忍辱负重呆在元昭身边十年，他自然有能够脱身的办法，只是眼下却不是可以脱身的时刻，他还要等，还要忍。

　　既然元昭要演戏，那么他陪元昭演一场又何妨！十年间，演了一场太假太荒谬的戏，他不曾入戏，或许元昭也不曾。

　　元昭说可以许他天下，那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吧，帝王无情，他伴在元昭身边十年又焉能不知，元昭以为这样变成骗过他了么？

　　不过都是一场戏假情也虚，谁若信了，谁便输了。

　　原来，他和元昭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虚伪，一样的冷血。

　　可是……他终究还是和元昭有些不一样的吧……他还想着远处的故乡，还有故乡的山水，以及那个可能到达那里的人。

　　“云景……我可以相信你的吧？”卫子慕的声音低喃：“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可是双手却依旧在颤抖，心内的不安已然时隐时现。

　　----------

　　沐远晴想不明白，云景那么很她，一路之上，她不曾防备，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了她，可是他为什么一直还不动手？

　　她一直在等着云景动手，只是云景虽然每日见到她都无好脸色，可是却始终还是留着她一条命。

　　她想不通云景为什么要这样做，抑或者是想不通卫子慕……到底要做什么，又在打什么主意。

　　卫子慕……沐远晴摇了摇头，把卫子慕的样子从自己脑海之中甩掉，叹口气，看着外边凄冷的雨。

　　大雨阻了他们的去路，虽然沐远晴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去往何处，心内虽然不安，可是从来不曾开口问起，或许是心内总是有芥蒂，觉得就算自己问了，他们也未必会回答自己吧，那么何必去为自己寻不快呢。

　　叹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梅姨，想了想还是继续发呆好了。

　　客栈外边似乎传来一阵喧哗声，沐远晴还不待听清楚发生了什么，便看到云景推门而入，神情有些紧张。

　　沐远晴皱眉——这几日被大雨所阻，云景心内不快，能不见她都是尽量避而不见的，更遑论这样无所顾忌的闯进她们的客房，难道是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动手了么？

　　沐远晴说不清自己此刻应该是怎样的心情，正欲开口说话，云景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看向梅姨：“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为何？”云景似乎并不打算开口回答她，沐远晴倒是很不情愿，不过刚刚把那不快吐出，云景面上便多了一丝烦闷，白了她一眼，十分不乐意地拉过她和梅姨便走，似乎是真的很急——急着要杀了她吗？

　　沐远晴忍不住翻白眼，却也懒得开口，顺从地跟着他小心地跑到客栈的后门——那里早已经备下了另外一辆马车，沐远晴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云景推了上去。

　　梅姨跟着上了马车，云景执鞭，马车很快便跑起来，沐远晴没防备身子向后倒去，磕到了后脑勺，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立刻被云景压低的声音骂道：“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原本沐远晴也只是闷哼一下而已，听得他这样说便越发的生气了，忍不住便要反驳，云景却似乎是真的急了，唤过梅姨：“梅姨——”

　　他后边的话没有说出口，也不必说出口，因为下一刻，沐远晴的嘴便被梅姨找东西封住了，沐远晴气急，有些不明所以，马车却已经驶到了城门之处。

　　城门之处不知为何多了许多守卫，明明几天之前他们进城的时候全然没有任何盘查，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所以沐远晴识趣地闭上了嘴——其实反正她也不能开口。

　　云景似乎对那些盘查的守备很是不满，沐远晴听到他们身后似乎也有人策马而来的声音——而且听那气势来人似乎不少，心突然便抽紧了：难不成这盘查是为了找出他们来？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们不过只是无名小卒，谁会和他们过不去？

　　卫子慕？沐远晴不知为何突然又想起了卫子慕，连忙再度摇头，想要驱散他的样子，马车却突然再度动起来，原来云景也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心内有些发急，一挥鞭便直驱着马车冲向城门。

　　城门的守卫似乎没料到有人会突然发难，急速行驶的马车差点撞到了前边的行人，可是云景顾不了那么多了。

　　马车横冲直撞，一路驰骋，护城的守卫一惊之后很快回过神来，想要拦下这马车，却无一不丧命于云景剑下。

　　沐远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云景忙着冲出城门，无暇顾及马车的平稳，一个颠簸，她身子趋向前，她忍下自己心内的恐慌，掀开帘子看向外边——

　　云景身上着了一件白衣，此刻已被那些死去的护卫的鲜血沾湿，那红色让沐远晴忍不住作呕，不由自主地想起许多黑色的记忆，她匍匐着想要跳下马车，却被身边的梅姨拉住。

　　沐远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听得周围一片混乱，百姓的哭喊，侍卫的叫嚣仿佛顷刻之间便被放大了千百倍，如洪钟一般的声音撞击着她的耳膜。

　　她捂住耳朵，可是却还是挡不住那些声音向她倾泻而来，而且，那些声音之中还多了一种声音——

　　有马蹄声越来越近，约莫有数十骑左右的人正向他们所在的地方而来，沐远晴听到了，梅姨也听到了，云景也听到了。

　　他愣了一会，面上多了一丝狠绝，这一次下手却是再也没有任何余地，所有挡他们道者皆死于他的剑下，这天下已经安定了二十年，那些守城的守卫何曾遇到过这样的场面，简直不堪一击。

　　在身后的人即将过来接应那些守卫的时刻，云景终于将一干守卫全数歼灭，这才空出了双手驱使着马车向那还未来得及关闭的城门驶去。

　　沐远晴的身子被乍然跑起的马车摔倒车壁之上，却来不及喊疼。

　　一切的事情都发生在片刻之间，来的太快，沐远晴唯一记住的，便是满目的鲜血、满地的死尸。

　　想作呕，却怎么都吐不出，沐远晴艰难地扶住马车的窗，伸出头看身后的景象。

　　马车行得太快，带动起的风刮过她脸上，让她感觉到了刀割一般的疼痛，心却瞬间安定下来了。

　　城门之处，那些人似乎还要追来，但是似乎都赶不上云景驱使马车的速度。

　　他们的马车将身后的城越甩越远，也将那些追兵甩下，天色暗沉沉的，突然之间，大雨一泻而下，打在马车的车壁车顶上，声音大作。

　　沐远晴反而平静下来了，虽然不喜欢云景，但是对云景却是十分的信任的，想来他们完全可以逃离身后的追兵的。

　　她将帘子放下，安坐在一旁。听到梅姨幽然开口：“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这也是她想知道的。


　　(https://www.tyvxw.cc/ty87143/3200483.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