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子夜时分。
武拂衣骑马赶往顺天府, 在限定合规的马速范围内骑到最快。
四月下旬,小满已过。
虽然入夏,午夜的风依旧夹带阵阵凉意。
夜风一吹, 睡意都散了。
询问顺天府衙役乱葬岗的具体事发情况,听了京西郊外事件经过的大概。
大半个月前是清明节。
节后,郊外的乱葬岗传出了闹鬼传闻。
那个地方几乎都是用草席一卷就被抛掷的尸体。
情况好点有个坑给埋了, 差点的就直接堆在那里, 多是没有亲属的死刑犯、流民等没人收尸的死者。
为了避免尸体造成病害传染,顺天府每隔数个月要去搞批量掩埋。
平时, 在人们的口耳相传间,正常人都知道没事别靠近郊外的乱葬岗。
乱葬岗四周没像样的道路, 也是阻绝了非必要的人员流动。
清明扫墓, 难免有车队从附近经过往山里坟地祭扫。
今年, 不只一支队伍看到了鬼火闪动。
这鬼极其厉害, 竟是结成了索命鬼军。绿头鬼是鬼王,手下还有红头鬼与蓝头鬼。
它们十分猖狂,不只在黑夜出现,竟是黄昏与清晨也敢现身。
好几队扫墓人群撞见厉鬼,被吓得快马加鞭逃跑, 还被鬼火追赶了好长一段路。
清明一过, 闹鬼的消息就在酒楼茶馆渐渐传开。
其中一户撞鬼的人家姓吕。
吕老爷在京城开了布庄。清明节后, 先是外送的货物在水上翻船。布料沉河就是废了, 损失了一大笔钱。
紧接着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上吐下泄伴随高热。
大夫说是内外交感得了痢疾。给他开了药,治了十多天有些气色,不曾想家中的幼子又给染上了。
一样的病症,但吕小少爷堪堪五岁, 小孩身体康复的速度很慢。十天多过去,眼瞅着小儿是一天天虚弱下去。
友人向吕老爷提议,一定要尽快找个道士驱邪。
怀疑吕家很可能在扫墓途中给邪祟给缠上了,所以才会一个接一个生病。
这次的猛鬼大军来势汹汹。
据说乱葬岗多了一批新尸体,年节后新砍了一批死刑犯煞气极重,令人担忧它们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吕家。
吕老爷没法不觉得有道理,先是破财再是伤身,再不驱鬼指不定就是被害命了。
重金请了友人推荐的雷道士,就见其一顿贴符挥桃木剑,最终确定吕家倒霉源头在乱葬岗。
雷道士声称,吕家被盯上是厉鬼要搞敲诈。那些鬼的肉身曝尸荒野,因为没人收尸不能入土为安而煞气横生。
清除吕老爷府内的煞气只是治标,想要治本还需处理乱葬岗的厉鬼。要不就是烧了尸体,要不就是帮着买棺材,将死者入土后作法化去煞气才行。
雷道士推荐后一种方法。
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帮着厉鬼安息也是化干戈为玉帛。而烧死厉鬼肉身,那样的暴力过程说不定会突生变数。
吕老爷并不想帮着埋葬害了他家的厉鬼,但是又怕打鬼不成反被鬼害,就说让雷道士先去乱葬岗瞧一瞧具体情况。
定在了四月二十的晚上。
雷道士与吕老爷的一众家丁抵达乱葬岗,立刻发现了有鬼鬼祟祟的黑影在此处徘徊。
此时,雷道士大喊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厉鬼会出现了,凡事必有因,原来是有人来偷盗尸体,惊扰了鬼魂安息。
然后就招呼吕家家丁一起上必须把盗尸者给抓住,是要好好问清楚这些家伙做了什么触怒鬼魂的事。
吕家家丁共七人,加上雷道士与他的小徒弟,九个人一拥而上。
被突然喊打喊抓的就是弘晖、弘昐等人。
这一边共有六人,包括了胤祯、保泰、胤祺的儿子弘昇,以及从江南来京城读书的李卫。
六比九,人数虽然不占优势,但武力值比得过。
胤祯不是斗鸡,他也没想一上来就干架。
本想着表明身份呵止吕家人,但好巧不巧今夜都是便装出行,特意连黄腰带都没系。
吕家丝毫不信能撞上皇室宗亲。
这种谎话一听就假。皇亲国戚不在大宅子享受生活来乱葬岗做什么?还带着孩子一起来,这必是压榨童工了。
雷道士更是坚定了对方是胆大包天搞身份冒充的惯犯,必是要将其擒获,随后押送顺天府还能收一笔举报费。
这一仗说来就来。
胤祯方面获胜,但让雷道士的小徒弟跑了,那小子跑去顺天府报案。
顺天府听闻有人敢冒充皇子,也顾不上天黑加班出警很苦逼,只能跑一趟乱葬岗。
再然后,衙役到场最先认出了保泰。
这位新承爵的和硕亲王以往是招狗逗猫的主,与顺天府的衙役们都打过照面。
这可大大不妙!
原来不是李鬼,还真就是出现了李逵。
要是遇上假冒者,把人逮住该怎么判也能参考大清律。偏偏遇上真的皇室宗亲,这就麻烦了,要怎么处理呢?
摆在眼前的问题,为什么十四阿哥等人要来乱葬岗?
这问题的尺度难以把握,问深了吧,怕是会涉及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万幸的是此次没有人重伤。
三位皇孙没受伤,胤祯出手也有轻重就把吕家人给绑了,打人时没朝脏腑处下死手。
顺天府府尹钱晋锡立刻通知雍郡王与五贝勒胤祺,不管怎么说先把弘晖、弘昐、弘昇三个孩子的家长给叫来。
武拂衣听完前因,这可不就是巧了,两拨人在乱葬岗给撞上。“十四阿哥交代他为什么要去乱葬岗吗?”
衙役可不敢认「交代」一词,钱府尹不会轻易审问皇子。
“回雍郡王,十四爷今夜为了牛痘研究去挑选适合研究的尸体,不曾想发生了冲突。”
十四阿哥的解释是真的吗?
胤祯协助胤祐搞牛痘接种推广,这事办了两年多,京城内该是都有耳闻。
表面上理由是能成立,实际上牛痘的研究却用不到尸体,更不谈十四竟然把侄子们在夜晚带去郊外。
事发时间,已经开始宵禁了。
宵禁从一更三点起,到五更三点结束。
大体上来说,把天黑时间段分为五份,每一份就是一更。其中,每一更再细分五份,每份视作一点。
宵禁的起止从一更三点到五更三点,大约就是戌时开始到寅时结束。
除了朝廷允许节假日通宵夜市,平日各个街口宵禁时间段要上栅栏,不许随意百姓随意通行。
如果有人违反且被巡夜衙役的抓住了,就会挨笞刑罚。根据被抓的时间段与地点的不同,挨打的次数不同。
凡事总有例外。
有紧急公务、家里有病人或是要生产了,或是办理丧事,这些不在限制内。
这一回乱葬岗打群架,两方都是在宵禁时间段内行动。
吕家不顾宵禁夜间驱鬼,自辩是占了看病那一条。
胤祯组团观察尸体,也说是占了治病救人那一条,说白天去乱葬岗运尸影响不好。
衙役叙述了双方的辩词,也不好说两边是否真的都合法。这种事说到底也是民不举官不究,偏偏这次闹出来了。
“十四阿哥认为驱邪法事不能算是正经治病。钱大人还请雍郡王定夺。”
“钱大人倒是一心为民。”
武拂衣抛出这句,看到衙役讪讪一笑,她也没有再说为难人的话。
在离开北郊庄子前,听胤禛迅速提了几句时任顺天府府尹钱晋锡。
钱晋锡是从康熙三十九年调任来此。
顺天府是京城的最高地方行政机关,京城府尹比其他知府品级要高,是正三品。
京城权贵云集,自不必说首都的府尹不好做。敢不敢管事,又能不能管事,或是有没有派系倾向等等,让这个官位的人选很是有讲究。
钱晋锡为官多年,二十多年前在江南任知县。如今,他年事已高,来到京城却没有和稀泥混日子。
刚刚上任就着手建立义学。
不似以往书院大多建立在城郊之地。为了学子便利读书,他敢于选址在正阳门金鱼池附近。这地方靠近洪庄,正是洪承畴的园地附近。
洪承畴是谁?明朝末年,他本是蓟辽总督,向皇太极投诚归顺了清朝,抬入镶黄旗。
此人后来也得到了顺治的重用,以极少代价平定江南,而且先后出任了两广、湖南、云贵等地的总督平定南边之乱。人在康熙四年去世了,被追赠少师,谥号文襄,立御碑。
钱晋锡把义学开在了洪庄边上,给取名为大兴义学。
但随着学生数量的增加,教室与宿舍都不够用了,甚至连伙食供应也成了问题。
于是,他就向洪家后人去购买空地,希望买下部分洪庄富余的空地用作建立新校舍。一开始惨遭强硬拒绝被赶走,事情闹得很僵硬。
哪怕面对功臣之后,也不惧其威。
钱晋锡软硬兼施,先找与洪家交好的朋友去劝说,转身又找皇上帮忙。
康熙给赐了一块「广育群才」的匾额给大兴义学,以示对于建立义学的肯定。
不久之后,钱晋锡忙着找捐款给学生们吃饱饭,先放出话去义学有困难,然后上了一份折子。
大夸特夸,真不愧是洪承畴的后人,洪家看到义学的艰难处境,愿意献出洪庄给办理义学。
洪家被打了一记闷棍,在中间人劝说下只是勉勉强强愿意暂借地皮,没想到就变成捐赠了。
眼瞅皇帝支持钱晋锡,而之前强硬拒绝闹得很不愉快。如果继续坚称洪庄不捐只借,就会显得非常小气。
再小气,洪庄是自家产业,外人也没办法。
话是如此,人在京城生活必须考虑名声。
强硬拒绝钱晋锡买地在前,而洪家善举的风头已经被放出去了。为了一块空着的荒地,到底要不要强撑到底?
最终,洪家还是借坡下驴,把这块地给献出去做了书院。
由此可见,钱府尹是不怕事的,行事风格也不择手段。奈何他身体很不好,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任上了。
胤禛特意提起这件事说明钱晋锡的为官之道,此人以民为重,不惜得罪权贵。
这位府尹不会因为今夜打架一方是皇室宗亲就偏帮十四等人。
需知犯了同一条罪,律法上对百姓与皇亲宗室的量刑不同。后者从轻处置,也能交罚金免去刑罚。
正因如此,在犯了宵禁的问题上,吕家处于劣势。要是被定了罪,一个人三十鞭子是少不了的。
以钱晋锡不朋不党的性格,今夜接到此案,直接在明天上报康熙或是最公允的处理方法。
但他连夜尽快通知了雍郡王,这就给了雍郡王一段缓冲时间,来准备应对天亮后皇上的质问。
胤禛以前与钱晋锡没有往来。
武拂衣作为四阿哥后也与这位时任顺天府府尹没有什么交集。至多也就是朝会上遇见,礼仪性问候。
今夜,钱府尹愿意提前通知而释放善意,也许是认可雍郡王的作为。
至少在推广牛痘一事上,四阿哥功不可没又毫不贪恋权财,不借此敛财而或以超低价或免费给百姓接种。
因此,武拂衣也要领会钱府尹的潜台词。
衙役提到钱大人没有立刻判案。
不判的原因,就是希望对于吕家人不妨得饶人处且饶人。
吕家人也是可怜,生病又破财。去搞驱鬼治病,冲动地与皇子皇孙发生了冲突,但也不是心存恶意。
谁叫十四等人便服出行,没有带着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可不就是引人怀疑。
说到底,十四阿哥真没错吗?
搞研究、找实验对象,为什么不能在大白天弄?还不就是这样做总有心虚不合规矩的地方。
武拂衣心中有数。
胤祯为了研究去乱葬岗,这话应是半真半假。为了医学研究去怕是假,但是不是别的“研究”就不好说了。
抵达顺天府。
这会,吕家家丁、雷道士师徒在审案大堂内候着,并没有被动不动就投入监牢。
武拂衣被衙役,接引去了会客厅。
胤祺早到一步,已经把今夜闹事的六人给训了一顿。
“五弟辛苦了。”
武拂衣先与胤祺打了招呼,扫视一眼瞧着室内的情况。
有一个算一个,胤祯、保泰、李卫、弘晖、弘昐、弘昇都像落败的公鸡,被训得垂下脑袋。
脑袋垂下来了,但不代表服气了。
胤祯一听到亲哥来了,立刻又抬起了头,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四哥……”
仅仅两个字,好似包含了万般与冤屈。
武拂衣眼皮一跳,胤禛有句话还是对的,十四的画风歪掉了。
今年,十四阿哥也十六岁了。他尽然还敢在大庭广众向亲哥撒娇式报以委屈,真是不稳重。
一旁,弘晖等人城府不深,都是侧头投去诧异一瞥。
“好了,你还委屈上了。”
武拂衣不惯着十四。以本心论,她不觉得去乱葬岗逛一圈有多离经叛道,但身在顺天府不能如此表态。
“去乱葬岗时,你怎么就没想到有这一天。众人之中以你为首,不如想一想天亮后要如何向汗阿玛解释。”
胤祯听到向康熙交代,又像是霜打的茄子垂下了脑袋。
武拂衣看向了胤祺,“五弟,目前的情况如何了?”
胤祺先摆出关键点,“弟弟问过了,三个孩子不是偷偷出宫。”
是康熙临时下旨。
四月末临近端午,上书房提前一天举行随堂考试,通过的人能多放一天假,为过端午做些节日准备。
弘晖、弘昐、弘昇,三人通过考试却没回家。
与康熙报备就去了十四府,给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十四以前辅导过弘晖、弘昐的课业,这是去拜会小恩师了。
实情,显然不简单。
胤祺刚刚盘问,听到的就是这伙人早就定了要相约乱葬岗。
胤祯、保泰、李卫三个人在理学院上课。今年二月开始,每月三回实验课,正是由雍郡王教授。
他们是充分领悟实验课的精神,实践出真知,而将其运用在应对闹鬼的传言里。
“清明后,乱葬岗传出闹鬼。十四弟认为没有鬼怪,而本着科学探索的精神去求证一番。”
胤祺概括了刚才六个人的供词,“弘昐与弘晖去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与十四弟碰着了。十四弟说漏嘴要去探鬼,让三个孩子也加入其中。”
后来定在四月末,找个天气好的日子微服出行。
为什么不明着去?
可不就是知道这行为难登大雅之堂,而且保泰还在为父亲福全服丧期间,更不该做荒唐事。
十四也给找了一个借口,打着去找医学研究尸体的旗号。
胤祺说完,无语地摇了摇头。总觉得其实里面还有内情,但六人统一口径不交代了。
由于此地是顺天府,隔墙有耳。自家的弘昇也掺和在内,索性不在此逼问。
胤祺性情温和,一般不发火,也就上次因为老九脑子不清醒抽了他一顿。
今夜被告之儿子随十四叔去乱葬岗,虽然觉得很离谱,但也没有大发雷霆的地步。
“四哥瞧接下来怎么处理?”
胤祺知道天亮后逃不过康熙的询问,这会问的是对吕家人的态度。“吕家那边还要追究吗?”
胤祯听五哥的意思就是要从轻处理,凭什么啊?
“要不是弟弟我身手好,怎么能护住侄子们,指不定就被那些家丁围殴了。”
胤祯插嘴说,“哪有用驱鬼治病的,吕家分明是乱来。以此为借口,免除违反宵禁的惩罚,这事说不过去。”
武拂衣在刑部待过,初来乍到时就翻阅了大清律,为的就是避免哪天踩线。
她知道今夜的事不能罚吕家人殴打皇亲宗室,因为十四等人便服出行没系黄腰带、红腰带。
皇太极在制定法律时,特意给加了一句在《大清律例·刑律》中,“其不系红带而致人辱詈者勿究。”
胤祯也是明白,真要论法理上的错误,不能从吕家与雷道士师徒攻击皇亲说起。
反过来说,要不是在乱葬岗相遇,吕家检举有人冒充皇亲也算是维持社会稳定。那就只能拿是否违反宵禁制度说事了。
“你们被围攻,是行事有纰漏在先。白龙鱼服,见困豫且。这个道理难道没学过?”
武拂衣没有偏袒十四与孩子们,这次反而给他们一个教训。
“敢微服出行就要做好被误会的准备,要有可能被围困的觉悟,为什么没有多带几个侍卫?”
胤祯又理亏地低头了,不敢辩驳。只带了一个赶车的侍卫,还不是要保密行事。
武拂衣深深扫了一眼胤祯等人,确定六人借火去乱葬岗的原因绝不简单。深层的原因一会回府再挖掘,当下先要表明对吕家一众的态度。
没有直接去审讯大堂,而是先绕道后侧偏殿找钱晋锡。
对于吕家驱鬼治病一事,雍郡王肯定是不认可这种做法能治病。
这样做非常荒唐,但架不住民间很多人相信。去墓地驱邪,这类事绝不少见。
“吕家其行荒唐,但其情可悯。”
武拂衣表示不会干涉钱晋锡的判决。
“是否违反宵禁制度,是钱大人的审案权力。本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钱锡晋却听懂了,雍郡王虽然性情冷淡,但没有仗着身份就咄咄逼人。
听话听音,这意思就是吕家家丁与雷道士师徒确实违反宵禁,可也不必打三十鞭子,那是半条命都没了。
“下官多谢雍郡王体恤。”
钱锡晋本就不愿对吕家人施加重刑。
法理不外乎人情。
他也觉得以驱鬼治病很愚昧,但世情如此,而所谓法不责众。
吕家人做错了什么吗?
吕老爷也请了大夫治病,找道士驱邪是为更加心安。让雷道士去乱葬岗给处理尸体,并没有妨碍他人。
偏偏不巧,今夜遇上了另一波来乱葬岗要证明没有厉鬼的十四阿哥等人。
对于吕家违反宵禁,这罪名肯定是要判的,不能把驱鬼给划分到治病里。
但适当减轻刑罚,从本来打三十鞭,改为一人五鞭子。
钱锡晋为官多年,知道没有功名在身的百姓活得不容易。
哪怕吕家小有资产,但和皇亲发生了冲突,要是遇上皇亲宗室追责到底,那是落不得好。
都是违反宵禁,十四阿哥一群人里面,只有李卫是白身要被打。
其他五人都能被减刑,这是大清律规定的特殊待遇,最多就是罚款一些银两。
世道本就不公,而人心本就是偏的。
钱锡晋更可怜百姓一方。反正他自知病入膏肓,也活不了多久了,能帮几回就是几回了。
武拂衣脸上不苟言笑,没有表露支持或反对钱锡晋的做法。
没观刑,也没和胤祺再多聊,先各回各家了。是抓紧时间先把弘晖、弘昐、十四给带回了雍郡王府。
等到天亮,势必要入宫请罪的。
钱锡晋也讲了,他会在朝会后递折子对康熙言明乱葬岗一事。
剩下了解实情的时间不多了。
待回到四爷府,直接把搞事三人组领到前院书房。
武拂衣直接撕开了十四的谎言,“说吧,怎么回事?别拿忽悠你五哥那一套忽悠我。你们谁先交代?”
弘晖与弘昐都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看阿玛。
两个兄弟又是相互瞧了瞧,你朝我眨眼,我朝你挤眉,没商量好谁该先开口。
胤祯瞧着两个侄子似鹌鹑般的可怜样,这会豪气上来了,梗着脖子似乎就要揽下错误。
“四哥,你别责骂弘晖与弘昐。我们有一点点小隐瞒,但真不严重。侄子们会跟着去,因为他们以前遇见过蒲松龄。
这就与我谈起《聊斋志异》里的故事可不可能是真的?我就建议不如去乱葬岗调查闹鬼真伪。”
“是吗?”
武拂衣来来回回看着三人,随即突然伸出手。“拿出来吧,违禁的书籍在谁身上,现在给我。“
两个孩子把脑袋低得更低了。
胤祯心里打鼓,大喊不是吧!这件事怎么可能被四哥知道。
他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继续强撑着。“哪有什么违禁的书,《聊斋志异》是合法发行的。四哥,你也看过。”
武拂衣冷笑,“西洋来的解剖书,究竟在谁身上?你们谁都不说,是讲义气了?等汗阿玛问了也敢隐瞒吗!”
弘晖与弘昐下意识惊讶抬头,阿玛怎么知道得如此准确,知道他们所看违禁的书籍内容。
胤祯也傻了,“四哥,你怎么知道学院里私下传阅的书籍?不应该的,这事大家说好要保密的。就是要瞒着你们这群做夫子的。”
武拂衣脸上面无表情,心里默默吐槽,谁还没在学生时期偷偷读过几本不被允许阅览的书籍。
这事有什么难猜的。要说难猜,却是不知胤禛那厮有没有偷摸着看过禁书呢?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资料补充:
1、《大清律》:“凡京城夜禁,一更三点,钟声已静之后、五更三点钟声未动之前,犯者笞三十,二更、三更、四更,犯者笞五十。外郡城镇各减一等,其京城外郡因公务急速、军民之家有疾病、生产、死丧,不在禁限。”
~~
2、大兴义学,就是今天的金台书院小学。
《(光绪)顺天府志》:
“在外城东南金鱼池,旧为义学。国朝康熙四十一年,府尹钱晋锡建,御书’乐育英才’额。乾隆十五年,改为书院。道光二十二年重修,光绪八年,府尹周家楣重修。”
这个书院,最初是钱晋锡在康熙三十九年建立的。最初搞了大兴、宛平两所义学,不久,宛平义学并入大兴义学中。史料里的「乐育英才」匾额,有待进一步考证。它可能是「广育群才」。因为如今保留下来的匾额是后者。
(义学历史发展,参考文章《北京古书院》,作者·赵连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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