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十七章 陨落星辰 4
光南大学的培训生选拔在周末举行。
艺术系的小剧场内，经纪公司的面试官们正襟危坐。门外，准备多时的艺术生们摩拳擦掌，盼望着能在面试中一举夺魁，从此走向坦荡星途。
莫伶俜和室友们有序地等在门外，目睹应试人员接二连三进入剧场，或奇装异服，或火力全开。她化着精致的彩妆，头上戴着五颜六色的花环，整个人清新自然又不失明媚。今天，她要带来一首特色鲜明的民族风歌曲。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她能如愿成为培训生，就一边培训一边完成学业。毕业后再去国外学习两年，回国就出道，开启她所梦想的人生。
面试进行已近一半，音乐剧专业即将上场之时，莫伶俜提包中的手机传来震动。她点开新收到的短信，瞳孔不由得为之一震：
我在街心公园等你，务必一见。
信息的落款只有一个字：林。
梦想的星光被强大的意念浇灭，不由分说地，她扯下头上的花饰，准备赴约。
方敏连忙拉住她，“马上就到我们班了，你这是干什么！”
她挣开室友的拉扯：“我要去见一个人！”
“你发什么疯，这是你实现梦想的大好机会，前途不要啦？”
室友们的劝告没能点醒她。她执拗地前行，像奔赴一个期盼多时的未来。这些年来，她已经被折磨得够呛了，迫切地需要得到一个了断。
梦想被她抛诸脑后，命运给了她再次选择的机会，还有什么较之更重要？
到达街心公园的时候，人们来来往往，看起来与以往的每一天无异。
莫伶俜坐在洒满阳光的长椅上，握着手机，焦急等待一个人的到来，内心有一种将要得到解放的狂喜。这一刻，她已等待太久，无论是她想要铭记的，还是她想要忘记的的，都将在这一刻过后迎来释放，带给她全新的生命。
她太兴奋，太不安，内心疯狂燃烧的火苗怎样都压制不住。一切终将归于平静，一切都将有个归宿，她的眼中演绎着解放前最后的躁动。
眺望良久，始终没有人出现，将她从自我束缚的牢笼中解救。人来人往的公园之中，她的心火越燃越旺，心牢的栅栏烧得通红，燃起致命的烟雾，最终令她窒息。
莫伶俜隐隐觉得不对劲，尝试拨打发来短信的号码，里面传来语音小姐机械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莫伶俜无力地垂下手臂，感觉脑袋有些发懵。突然，她萌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反应过来后，急急忙忙地冲到路边，拦车回学校。
等她回到小剧场的时候，舞台上空空如也，只残留些许狂欢后的气氛。明明前一刻，她还在在与美好的人生握手，此刻却只有飘飞的尘埃，提醒着她差之毫厘的功败垂成，和那再也不会被点亮的荧光棒。
周思影从另一头慢步过来，“怎么样，等人的滋味不好受吧？见到心上人了吗？”
莫伶俜冷漠地看着她，“你为了设计我，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周思影狂狷地发笑，“要不要我告诉逸如，你是为了见旧情人才错过遴选的？”
“不劳你费心了，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周思影带着大获全胜后的自豪，语气轻佻地评析：“我应该感谢你才是，要不是逸如为了刺激你，我又怎么有机会牵他的手？现在，你一定很懊恼吧？没关系，你只管报复我。反正现在逸如是我的，培训生的名额是我的，反观你，一无所有的人，拿什么跟我斗！”
“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所有，没必要继续在这儿耀武扬威。”
“我就喜欢看你这副被碾压后的颓败样。自从你抢走逸如，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这一天。等了那么久，终于没让我失望，这感觉实在太爽快了！”
“那我就恭喜你，得偿所愿了。”莫伶俜淡淡回击，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跳跃在眼眶。自从宋逸如眼中的信仰崩塌，她的世界早已一并分崩离析，不再有完整的力量，连防御能力都弥散至失去踪影，她又拿什么应战。
周思影目光凶狠，“没错，我受够的等待，你也该尝尝是什么滋味！”
激烈而又冷冽的目光对峙过后，周思影嗤之以鼻，拂袖而去。
空旷的剧场里，莫伶俜呆呆地伫立在舞台中央，眼神失焦似被空袭，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上演着一个人的默剧。
许久之后，她无力地滑落在地，抱着双膝悲恸而哭，仿若旧乐园被遗弃的布偶。
她注定是一个要接受惩罚的人，老天不会再让她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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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守时负责的莫小姐，竟然连翘了两天班。
当她再次出现在星辰酒吧的时候，素白脸庞搭配一身T恤长裤，整个人平凡质朴，以至于吴经理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让她逃过了一顿责骂。
她一靠近吧台，宋逸如便极尽讽刺之能事：“莫小姐最近诸事不顺啊？”
莫伶俜竭力打起精神，扬着头对呛：“贵夫人的打击能力，还不足以让我倒地不起。”
他刻意阴阳怪气，“我们思影哪有能力让你费心，一切都是林大公子的功劳。”
“那你可要好好感谢他，替你的思影除掉了我这个竞争对手，让她有了出道的机会！”
“是要好好谢谢他，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值得你弃前途于不顾呢？”
两人正要展开新一轮拉锯战时，陈一诺制止了他，“让我跟伶俜单独谈谈吧。”
宋逸如哼笑着捏起一杯酒，跳下吧椅，风一样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和灯光里。
陈一诺无可奈何地看着莫伶俜，“你不知道他有多心痛，在你为了那个人放弃面试的时候，你又何苦说那些话刺激他。”
莫伶俜黯然地垂下头，“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我对林慕晗真的没有幻想了。”
“就算我信你，你的表现又要如何让别人信服——你放下他了？”
“我只想跟他做个了断，融解我的心魔而已。”
“既然你说你已经放下了，再大的心魔也该没有了。”
莫伶俜的眼中满是苦涩，“这些年来，我每次看见弱弱对着我发笑，我的心中就会隐隐作痛，这种感觉太痛苦了，我需要一个仪式，彻底了断过去。”
陈一诺疲惫地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分析：“其实这些年来，你的心魔并不是弱弱，而是‘被打败’。林慕晗是第一个正面打败你的人，你心中过分不安，误把对他的崇拜当成了喜欢。偏巧他又被从小不如你的弱弱所吸引，刺痛你脆弱的自尊心。说到底，这些年你执著想要的交代，不过是无法接受自己没有想象中强大而已。”
莫伶俜掩面叹息，“也许吧……从小到大，我都在证明我很强，可一路走来，我什么也不曾得到，什么也做不到。”
陈一诺试图提点，“不，你至少得到了逸如独一份的爱。”
莫伶俜再次掉入忧伤的深潭，“他的爱太过珍贵，不该浪费在我身上。”
“他的爱就是你告别过去的救赎仪式，你现在认清形势还来得及。”
“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酒吧女，怎么配得上他宋少爷？我再怎么想重生，也不会为了自己得救，而将他拉入深渊。”
“你总是这样，极度骄傲又极度自卑。谁都知道，他根本不在意身份这档子事。你都不肯试试，怎知带给彼此的是深渊还是救赎？”
“这辈子我欠他太多了，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对他的偿还，就是不再让他冒险。就让他安安心心地留在周思影身旁，去享受正常人的生活吧。”
陈一诺发出无奈的哂笑，“当所有人都以为你会爱上宋逸如的时候，你偏偏爱上了林慕晗。而当林慕晗远走高飞，你才对自己真实的心意后知后觉。伶俜，你真的很糊涂。”
莫伶俜亦滑稽发笑，“我也觉得自己超糊涂，总是不肯收起无谓的自尊，承认我爱他。现在他现在成为了周思影的男朋友，也挺好的。”
“周思影这样设计你，你没必要跟她讲仁义的。”
“我一直搁置与她的恩怨，只是不想逸如的第一段恋情牵扯太多是非。她再招惹我，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莫伶俜瞳孔深幽。
陈一诺说不出的惋惜，“你辛苦准备了那么久的面试，就这样让她搅黄了。老天放任她得逞，也不帮帮你，真是不公平。”
“是我自己想得太简单了。我的人生是老天引以为傲的杰作，他就设计出一出出好戏，看着我挣扎，看着我沉沦，又怎会轻易让我得救呢？”
陈一诺拍拍她的肩，“总有一天，你会迎来自己的海阔天空。不管是以什么方式、还需要多长时间，总会到来。”
莫伶俜强颜欢笑，“没关系，所有坎坷都是我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我坦然接受。”
鲜艳多彩的灯光下，两人探究着命运的种种。
而那把握不住、变化多端的命运，又怎会轻易让她们探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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