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十章 少年如风 3
至翌日，宋逸如已然忘却了昨日的不痛快。
行人如织的放学路上，他推着自行车，活力四射地围绕在莫伶俜身旁。虽然她有言在先，但他一向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然而怎样软磨硬泡，莫伶俜都不肯上车。他总算见识了她的“言出必行”，赌气嘀咕：“什么世道啊，免费送行还得看人脸色……”
不过一秒钟，他又换了副脸色，“要是你不想坐单车，我陪你走回去吧？”
莫伶俜斜睨了他一眼，“随便你！”
你追我绕的画面徐徐展开，这条路上的行人早已见怪不怪。
他在想，如果有一天他从她的世界完全消失，她会不会有一秒钟的惋惜。
暮霭沉沉的天空下，动人的旅程总是短暂，转眼就到达清风巷口。
“好歹我们也是朋友，专程送你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都不怕麻烦，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呗。”宋逸如仍在不遗余力地游说。
她终于失去耐心，“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乐意，我要一辈子跟着你。”他孩子般坏笑。
她站定，“实话跟你说吧，我只是不想你被人说成是尾随女学生的流氓无赖，才故意让你送我、领你进屋的。戏做到这份上，也该散场了。”
真相来得太凛冽，他半天才捋清思绪，“俜俜你……你是说这几天都是在做戏吗？”
“是又如何？”她冷峻道出。
狭窄的巷弄中，二人开始了言语拉扯：
“你的意思是……你肯为了我做戏？”
“你别想太多，我只是想了断你和这一切，还自己一个清净！”
“你想跟我两清？用这几天的戏偿还我对你的好？”
“算不上偿还，为了各自的名声而已。”
他的情绪终于崩塌，“你既然如此在意我的名声，又为何不肯真心实意接受我！”
“你错了，我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名声，不想被说成是遭人尾随的无知少女！”她决绝地板着脸，黑珍珠一样的眼眸中看不出一丝情谊。
“你说谎！你的表情如此生动，让我如何相信你只是在做戏？”
“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就是在做戏！”
“我不在乎！就算是做戏我也认了，只要你给我陪伴的权力！”
拉扯间，二人已到达莫家门口。
莫伶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这样下去有意义吗？就用你的话说——两清吧。”
“两清？清得了吗？清了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怀念小白脸了吗？”
“你别扯远了，就事论事而已。你再这样，我们连同学都做不成！”
“做不成就做不成，反正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朋友！我要你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怎样才能忘了他！”他站在台阶下，激烈地与之争吵。
她站在台阶上，盛气凌人：“宋逸如，你总是太自以为是！”
“告诉我！他都已经走了，你还要为他封闭自己吗？”
“请你离开！”话音未落，她已无情地关上大门。
“我不会让你的思念得逞的！我要你清楚明白地看到我的好，再也不能挣脱！”
宋逸如的嘶吼没能唤起任何共鸣。他剁了下脚，满心不甘地转身离开，满腔火气都撒在了单车上。冒失行进的旅程没持续多久，他便迎面撞上了巷口走来的黄玉。
黄玉受到冲击倒地，他也连人带车跌到地上。
墙根处的黄玉扶着腰，当即开骂：“你个小无赖，从娘胎里出来就没带眼睛吗？”
或许是黄玉的话语里提到了某个人，又或许是争吵过后心情不佳，宋逸如暴怒地起身：“你再骂一个字试试，信不信小爷我弄死你！”
黄玉故作强硬，“难不成我会怕你这个小无赖，来来来，够胆动我试试！”
他杀气腾腾地逼近，咬牙切齿：“再说一遍，你看我敢不敢！”
眼见对方动了真格，黄玉唯有乖乖闭上嘴巴。
“滚，别挡着小爷的路！”
宋逸如扶起单车，趾高气扬地经过。
斯人远去，黄玉抚了抚胸口，往地上猛啐一口，“呸，小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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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成绩随名册下发到每一位同学手中。
莫伶俜对此丝毫不好奇。林慕晗不在了，还有谁能撼动她的榜首位置呢？
目光不经意地一瞥，成绩单上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又一时说不上来。
她捏着成绩单端详了片刻，猛然发现了那一丝怪异的出处——成绩单的最下面不是宋逸如的名字，他居然逃脱了倒数第一的魔咒！甚至倒数第二、第三……都不是他。他似开了挂一路突飞猛进，直直地挺进了全班前三十！
“垫底王”没垫底，这在高三（五）班可炸开了锅。
宋逸如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膜拜目光，内心无比平静。原来，当好学生是这种是这种体验啊，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受了。
他原以为，当他亦步亦趋追赶上小孔雀的脚步，自己会变得有底气许多，得到她正眼相待。可他终究没有等到她的肯定，他亦没有勇气再开口。
放学后，大家沉默着分道扬镳。
通往城西的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莫伶俜小心翼翼地往身后瞟了一切，一切正常，没有鬼鬼祟祟的尾随者。
她神色复杂地回过头，兀自沉吟。
清风巷口，黄玉和几位妇人集结在一起，万年不变的刻薄嘴脸：
“哟，今儿怎么没把小痞子往家里带，真是奇了怪了。”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也不知道是随了她哪个妈的性子。”
“何止是她，你们看莫家的小丫头平常文文弱弱的，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前我就经常见她把一个男孩子往家里领。”
“你说的那个男孩子我也看见过，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谁知道是不是一肚子坏水。”
“反正啊，跟她们家有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是旁人，听见别人这样说自家坏话，必定气得掉眼泪。可莫伶俜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一声不吭。平静的外表之下，心中的戾气慢慢汇聚，一点一滴，凝集成深渊，黑色的、无底的，危险的深渊。
万事都有两极，谁也不知道莫伶俜的忍耐极值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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