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九章 眷眷流年 1
犹记头顶清风细雨
眷眷流年几多珍贵
只因红尘年少
彼时哭笑皆歌
那些被流年埋葬的秘密
叫做我爱你
2010年5月18日
光影朦胧的午后，杨絮漫天飞舞。
天气晴好，连树叶都泛着白色的光。路旁，杨树的小果都牟足了劲儿开裂，似在做着本季最后的狂舞。
学生们从落英缤纷的校道上经过，惹来惜花的人感慨不已。
“慕晗同学，你说这毛茸茸的小花不是花，是杨树的果实成熟开裂时才有的杨絮？”几个女同学跟在林慕晗身旁，脸上挂着天真懵懂。
“是啊，杨树的果实将要成熟，杨絮就会四处飞扬。”林慕晗置身在这上天刻意安排的煽情布景里，不忍将沾染在肩头、身侧的杨絮拂去。
女生总是容易为男子的博学所倾倒，“呵呵，慕晗你懂得可真多。”
林慕晗的目光中泛起一丝温柔的忧伤，“因为杨絮……是我最喜欢的植物。”
“既然慕晗喜欢，那我们去为他收集一些来吧。”
“好啊好啊……”
几位女生嬉笑着走远，宋逸如怒不可遏地冲上前去，一拳挥到他后脑勺上——
林慕晗重心不稳，差一点摔倒在地。宋逸如挥舞着双臂，怒吼道：“你想要‘浅阳男神’的名号就只管拿去好了，干嘛还要装出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勾引我的俜俜！”
林慕晗连忙释疑：“逸如同学，我想你误会了……”不等他说完，宋逸如又是一拳挥到他脸上。他顿时不稳摔倒在地，黑丝眼睛也飞了出去。
“你如果真的喜欢她，一心一意待她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存心给我难堪吗！”宋逸如居高临下地斥责。
林慕晗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眼镜，不慌不忙：“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可以指天发誓，我对伶俜同学半点想法也没有。”
宋逸如轻笑着反问：“那你的意思是——我苦心孤诣都不能令她倾心，你什么都不做就能让她死心塌地？”
林慕晗无奈回应：“你当真误会我了。”
宋逸如已然入魔，挥舞着“螯钳”大声宣泄：“如果不是你转学到浅阳，俜俜的心里早就只有我了，哪还有你在背后耍手段的份！有种，站出来和我正面较量，别再借口给莫弱补课近水楼台先得月！”
找到眼镜的林慕晗从地上站起，丝毫不输气场，“进入浅阳以来，我恪尽本分，从不与人交恶。你几次三番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找茬，我都极力克制，如今还不肯相让吗？”
宋逸如面部扭曲地看着他，“怎么，你不会没种到去向老师打小报告吧？你想告只管去告，要是我宋逸如往后退了一小步，宋逸如三个字就念‘我没种’！”
林慕晗捏着碎裂的眼镜，心中万分烦闷，“你到底怎样才能不与我为敌？”他说的是“不与我为敌”，不是“与我为友”。
宋逸如心中升腾起一丝胜利的虚荣，狂妄不羁地表示：“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离开她，离开浅阳。只要你离开，过去的事我一概不追究。”
林慕晗突然被点醒般顿悟，想起自己即将远行，“是啊，下个月就结束了，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不得不离开了……”
宋逸如对他的“认怂”十分吃惊，“俜俜怎么会看上你这么没种的人，我还没把你怎么样呢！就算你打不过我也该为了她死磕到底，说不定我还认你是个男人，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认栽了，我是绝对不会把她让给你这种懦夫的！”
林慕晗用没有焦距的目光看着前方，痴呆患者般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我就要离开了，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了……”
“你还敢惦记她的笑容！”宋逸如倍受刺激地嘶吼。
林慕晗没有反击力，落魄的身影倒映在地面，绝望的眼神令人心碎。
宋逸如来不及为自己打了“胜仗”沾沾自喜，已然开始同情眼前的“敌人”。他于心不忍地跟在“敌人”身后，竟忙着给“敌人”找起了出路：“要是你不想离开也可以，像个男人一样跟我过招吧，别整天装出一副柔弱书生的样子。”
漫天飘荡的杨絮似飞舞的雪花，暗示这是一个离别的季节。
一朵杨絮迎面飞来，林慕晗伸手将其握住，于指间仔细端详。美丽的杨絮依旧，只是，再也不会有一个少女在这样缤纷梦幻的场景里等待他出现了。他突然记起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完成，顿时清醒过来。
宋逸如始终不曾离开。以为他还要和自己纠缠下去，林慕晗破釜沉舟地表示：“我并不觉得你可以把我怎么样。”
宋逸如瞪大了眼睛，“嘁，谁要把你怎样，我都已经完事了。”说完，他目光犀利地斜了对方一眼，高昂着头颅地走过。
一个人的煽情场景里，林慕晗将手指松开，继续让杨絮在风中飞舞。就像这杨絮一样，入梦而来，梦醒即走，他注定是不属于浅阳的人。
当他颓然地走进教室，莫伶俜疑惑不已，这是那个淡如君子的林慕晗吗？
“慕晗，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样没精神？”
他眯着眼睛闪烁其词：“刚刚摔了一跤，把眼镜摔坏了。”
“那你受伤了吗？”莫伶俜紧张追问。
“没事的，不碍事……”他呢喃着，从书包中翻出备用眼镜戴上。
世界再次清晰起来，他的眼中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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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成绩放榜那日，莫弱早早地来到了学校。
焦急的人群已将光荣榜围得水泄不通。这一刻，俨然是决定命运的一刻。莫弱奋力挤进人群之中，在耀眼的榜单前由下至上检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安友年的名字，他正巧压在分数线上；目光再往上，她以微弱的优势越过分数线几分。
“耶，我考上了！”她兴奋地大叫一声，挥舞着双手跃出人群。
刚跳出不远，一个淡定儒雅的身影令她停下了欢呼，“慕晗哥哥，你怎么来了？”
林慕晗微微勾起嘴角，冠冕堂皇地出声：“作为你的辅导老师，我当然关心你的结果。成绩如何，考上了吗？”
莫弱用力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嗯，考上了！”
“我就知道你会不负所望。”林慕晗轻轻浅浅地笑笑，仿佛意料之中。
“都是小林老师你教导有方。”
“为了你能再接再厉，小林老师一定要给你一份奖励。”他从口袋中抽出两张票子，展开发问：“我买了两张游乐场的入场券，想不想去？”
莫弱顿觉不安，蹙起眉心，“慕晗哥哥你千万别再为我花心思了，耽搁了你那么久的宝贵时间，哪能再浪费你的时间与精力呢？”
林慕晗不急不恼地站在原地，“别这样说，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看，入场券我都已经买好了，不去岂不浪费了？”
莫弱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内心无比纠结，最终还是不敌游乐场对于一个女孩天生的诱惑，“那好吧，我给姐姐打个电话。”她一摸口袋，“哎呀，忘带手机了。”
林慕晗没有多说多话，明亮的眼镜片下反射着一股自信睿智的光采。
忘带手机的莫弱懊恼无比。少顷过后，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胸前的相机上，“咦？慕晗哥哥，你带相机做什么啊？”
“别人去游乐场都会拍照留念，咱们也不能落伍，你说是吧？”他似是而非地回答。
莫弱懵懂地点点头，“这样我就能看到自己在旋转木马上的样子了。”
“既然你那么喜欢旋转木马，我一定帮你把那一刻记录下来。”
莫弱咧嘴笑笑，“我还从没去过游乐场呢，所以想留个纪念。不过，别的方面也一样，任何事物的第一次接触都是值得被留恋的。慕晗哥哥，你说是吧？”
是啊，尤其第一次接触心底最真切的悸动，更值得被留念。林慕晗不动声色地笑笑，“那我们早点去吧，争取在里面多玩耍一刻。”
在林慕晗的带领下，莫弱迷迷糊糊地进入游乐场。一看见那些精美有趣的建筑，她童心未泯的天性即刻被激发出来，连蹦带跳着大笑大叫：“哇——好多漂亮城堡啊，就跟童话王国一样！慕晗哥哥，你快过来！”
林慕晗跟在她身后，眼角是掩饰不住的宠溺笑意。似乎只要眼前的人是莫弱，无论心中藏有什么事，他的眼中总会升起光芒：在我心里，你是唯一的童话。
阳光温柔地洒在城堡王国里，她似一个天真无邪的精灵穿梭来去。在看见那个住着木马的圆顶城堡后，她几乎是奔跑着进发。
旋转起伏的木马之上，她张开双臂开怀大笑，似与场内的孩子无异，笑容明朗纯净。林慕晗浅浅地勾起嘴角，将镜头对准她按下快门——
只消这一刻，将你纯净美好的笑容牢牢映入脑海之中，我寂寥的人生便已足够。
莫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朝霞漫天的时辰了。听到动静的莫伶俜从字里行间抬起头，问正在喝水的妹妹：“怎么才回来？”
莫弱握着水杯，犹豫不决地回答：“出去……和同学玩了一天。”从小到大，她都记得姐姐的叮嘱：勿随意接受别人的恩惠。
“毕业了，聚聚也正常。”莫伶俜没有起疑，转而问道：“考上了吗？”
莫弱本真回答：“嗯，超过分数线好几分呢！”
“那就好。”莫伶俜情不自禁弯起嘴角，“我就知道没信错人。”
莫弱带着感激表达，“慕晗哥哥是个大好人，姐姐怎么会看错人呢！”
莫伶俜脸颊泛红，“怎么办，弱弱，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
莫弱惊了一下，“姐姐……你喜欢上慕晗哥哥了？这是真的吗？我一直以为是逸如哥哥呢……”从小到大这些年，她为第一次猜错了姐姐的心思而不安。
莫伶俜将心事和盘托出：“谁会喜欢宋逸如那个不靠谱的。这天底下，只有谦谦公子林慕晗才是值得我喜欢的。”
莫弱还是不敢相信，“逸如哥哥对姐姐也很好，为什么姐姐会喜欢慕晗哥哥呢？”
“慕晗他谦和有礼，宽容大方，真诚又善良。而且，他是第一个在学习上打败我的人。可他为了保全我的名声，宁愿把第一名拱手让人。这么优秀的人，我没有理由不喜欢他。”说起他来，莫伶俜毫不吝惜地溢美。
如果是以前，莫弱一定会第一时间和姐姐打闹起来，可眼下她却有些发怔。
“我决定了，等高考完，我就向他表白。”第一次说出心里话的莫伶俜，脸上绽放出羞涩憧憬的光芒。
莫弱有些惶惶不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房间里游走。
莫伶俜笑言：“弱弱，你怎么了？我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吓到你了吗？”
“不是啊……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莫弱来到书柜前，从字典里面取出一只剪纸老虎，“慕晗哥哥本来要在你过生日那天送给你的，怕惹你不开心，就委托我在合适的时候送给你，没想到我忙着中考，把这事给忘了。姐姐，你可千万别怪我糊涂忘事啊……”
她郑重其事地将小老虎交到姐姐手里，仿佛这是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莫伶俜接过小老虎，琢磨个不停，“这真的是林慕晗送给我的吗？”意料之外的礼物，让她欣喜地以为，世界从不曾将她遗忘。
“是啊，慕晗哥哥亲手剪的。”末了，莫弱心里总算安定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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