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四章 时光惊喜 5
灯红酒绿的星辰酒吧,陈一诺靠在吧台内,口不歇气儿喝着闷酒。除了酒吧驻唱歌手,她还有一个身份——金牌调酒师。
过道旁的前端尽头,是星辰酒吧的总裁专属包房。包房的门紧闭着,韩旻身坐其中,和一群客户模样的人推杯换盏。与同坐者不同,他长相斯文,眉宇间尽显冷静睿智。尽管才二十七八,却已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涉黑势力首脑。
一个客户走出来接电话,包房里的景象一览无余。只见韩旻身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身着皮草大衣,化着浓眉大眼,一会儿帮韩旻拿酒,一会儿抿嘴娇羞。
吧台前的陈一诺满脸不快。随着包间房门的关闭,她撒气般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
动感十足的音乐声中,一个身着铆钉服的年轻男子来到吧台前,盛气凌人地说道:“给我来杯人头马。”
跳动的激光灯打在陈一诺脸上,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她面带微醺将酒杯满上,没有理会该男子的要求。
铆钉男不悦地拍了下桌子,吼道:“你聋了啊!叫你给我来杯人头马!”
陈一诺豪迈地将杯中酒水饮尽,置若罔闻。铆钉男忍无可忍,就在他抡起拳头捶打吧台的时候,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臂,接着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大哥,出来喝酒而已,干嘛那么大火气?”
铆钉男嘴角抽动着转过脸,只见一个左耳戴耳钻、满头银灰色发丝的年轻男子,正盯着自己。铆钉男恼羞成怒:“你小子又想怎样?”
耳钉男阿左将食指放在唇间,指了指不远处的韩旻专属包房,“敢在韩总的场子上闹事,大哥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得知韩旻在场后,铆钉男瞬时后怕,庆幸自己动手未遂。阿左用大拇指对准陈一诺,“知道这妞儿什么人吗?”
铆钉男一脸茫然,吧台内的“调酒师”只顾自己举杯。阿左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他立马夹着尾巴跑路了。
阿左笑笑,银灰色的发丝在灯光照射下已看不出本色。他将台上的酒倒上半杯,小嘬一口后搭话:“这大过年的,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啊?”
陈一诺目视着Ⅰ号包厢紧闭的房门,“大冷天的穿那么少,也不怕让雪给埋了!”
阿左是星辰酒吧的DJ,与陈一诺相识已经两三年了。他顺着陈一诺的视线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心放宽点儿,你不早就见怪不怪了吗?”
陈一诺自嘲般笑笑,把玩着酒杯含糊不清:“是啊,我要是心不宽,还能在他身边待那么长时间吗?”
阿左不解,“既然如此,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醉态尽,显索性趴倒在吧台上,“我就是太无聊了,想找个方式发泄一下……”
喝了整整两瓶黄酒的她渐渐意识不清,脸泛桃红,不断嗫嚅着什么。阿左知道她心中的执念,尽管心有不忍却也无计可施。
望着迷醉不省人事的她,阿左兀自将酒瓶移到跟前,一次次将酒杯满上。
人群在舞池中央乐不知疲地起舞。没有夜晚的世界中,人群躁动着,音浪翻涌着,二人平静的身影在临近新年的热闹气氛里格外落寞。看着锣鼓喧天全然无感的陈一诺,阿左端起酒杯碰了下她的空酒杯,“阿诺,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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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巷62号,属于莫家的小平房,莫弱屋前屋后忙活着。
她从杂物间搬来折叠梯,将一副大红的对联贴在房门两侧,又将两只大红灯笼挂到屋檐上。平日里古朴不起眼的小平房霎时添了一份喜气。
忙碌之余,她下意识地往巷口方向望了望。巷道弯曲冗长,她的视线根本无法直达巷口那幢棕黄色的建筑,也很久没有人从那个方向过来找她借寒假作业了。因为前些日子安友年告诉她,这次的新年他们会在乡下老家度过。
老家……怎么从来没听爸爸提起过我们的老家呢?我们老家还有别的亲人吗?
“弱弱,进来吃饭吧。”屋内传来莫海亮低沉雄浑的声音。
“好嘞!”莫弱拍拍身上的灰尘,小鹿般跑进屋里。
断断续续的琴声从房间内传出。莫弱打开卧室房门,姐姐正对着一本曲谱弹弹唱唱。莫弱并未好奇,这样的景象在寒暑假中已是常态。这些年来,莫伶俜唯一的爱好便是在这架电子琴前练唱练手。在很多沉默不语的岁月里,只有对着这架电子琴,她才会发出优美动听、令人难忘的声音。
“亲爱的莫大音乐家,你想来一份糖醋排骨或油焖大虾吗?”莫弱扒着门缝,古灵精怪地模仿餐厅侍者。
莫伶俜抬起头来,眼神无比清澈:“怎么,要吃团圆饭了吗?”
莫弱点着头眨眨眼睛,模样甚是可爱。
餐厨间,莫海亮准备了满满一桌可口的饭菜,鲜香四溢。莫弱围着桌子转圈圈,巴不得天天都是过节。
一家人甚少这样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吃饭。莫海亮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将其中一个递给莫弱,“过年了去买件新棉袄吧。”
莫弱欢欢喜喜地接过红包,“谢谢爸爸,新年快乐!”
莫海亮点点头,将另一个红包递给莫伶俜,“拿着吧。”
正好差个MP3呢,不要白不要。莫伶俜淡淡地接过红包,“谢谢。”
趁着父亲喝酒的工夫,莫弱偷偷瞄了眼红包里的数目,思忖着老家若是还有亲人,这笔数目得多客观。她将红包收进衣兜,鬼马精灵地问道:“爸,巷子里的好多人都去老家过年了,咱老家是哪儿的啊?还有别的亲人在吗?”
莫海亮放下酒杯,忽然间无比忧伤。他多想带孩子们到那个偏远的村寨里看看,带她们到年迈的父母跟前,叫一声爷爷奶奶。那个他成长的地方,有着荡涤心灵的青山绿水,夹杂着饭菜清香的缕缕炊烟,更是程芳的魂归之处。
可是,他违背了誓言,今生今世都回不去了。在他带着刚满月的伶俜出村那天,族长郑重其事地告诫:程芳新丧,三年内不得另娶,否则视为不孝,族内除名。可他终究是舍不下那份深情,不到半年便与丹华重结于好,从此无颜再见程家父母。
就在莫弱的满腹狐疑即将转变成下一个问题的时候,莫海亮声音低沉地说道:“吃饭吧,等吃完了去墓园看你妈妈。”
去墓园看望逝去亲人,似乎总要下点绵绵小雨才显得郑重其事,然而这天却出奇的晴朗,似是被新年的热闹气氛所感染。
莫海亮老家有个习俗,看望逝者须要燃放鞭炮,既为寄托哀思,也为昭显尊重。丹华墓前,他将一卷鞭炮排开,用打火机点燃。红色屑末夹杂着硝烟,在“噼噼啪啪”的巨大声响中随风起舞。墓碑上的女子从容不迫地笑着,一如多年前她的恬静端庄。倒是莫弱,被不住砸在身上的子炮吓得左闪右躲。
鞭炮燃尽后,莫海亮小心翼翼地将果篮放到丹华墓前,神情悲恸。他定定地看着墓碑上泛黄的照片,十年衷肠无处倾诉。世间最心酸的事不是独自拉扯两个女儿长大,而是心酸的时候无人陪伴左右。当年有情人不能在一起,至少还有程芳日日陪伴身侧,宽解他心。这十多年的心酸孤独,有谁与之品尝?
莫弱悲从中来,她多希望自己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有父亲的关怀,母亲的疼爱。虽然父亲给了她足够的呵护,但有些情感,终究是谁也替代不了。
都说有娘的孩子像块宝,没娘的孩子像棵草。真正对这句话感同身受的,应该是莫伶俜吧。她这一生最温暖的回忆,便是人生最开始的那五年。那个女人竭尽所能地给予了她温柔与关爱,以至于莫伶俜在她死后的这么多年仍念念不相忘。如果那个女人还在,父亲也许就不会那么恨她了。可是,她又何尝不恨自己?
莫伶俜冷冷地看着墓碑前的父亲。他半蹲在地上,岁月的风霜已悄无声息爬上他的脸庞,他亦不再是当初年轻魁梧的模样。她极力压制内心的绞痛:这些年来,我的内疚一点也不比你的心痛少,如果你能对我多一丝半点的宽容,你我父女又怎会有今天的距离?
寒风卷走硝烟,三人单薄的身影在风中异常坚定地伫立着。半小时后,莫海亮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水,对莫弱说道:“我们回去吧。”
莫海亮起身后,莫伶俜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墓碑。莫弱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姐姐,最终决定缓步跟在父亲身后。待他们走远,莫伶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亲手写就的曲谱,轻轻放在丹华墓前,“妈妈,新年快乐。”
莫家的三口离开后,一阵旋风轻柔袭来,将曲谱卷到了半空中。曲谱在万丈光芒下飘摇不定,《新年好》的曲调似在天际奏响,回旋于光南市上空: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贺大家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贺大家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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