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楚欲同黎源有感情,但是和黎恺臻没有。
她认识黎源的时候,二十三岁。那天她靠在栏杆上抽烟,盯着远处一只趴在天台的灰色萨摩耶出神,没留意到烟灰往下掉,正好落在黎源的肩上。男人抬头看着她。
楚欲愣了愣,慌忙收了烟,还烫了自己的袖口一个窟窿。
再垂眼看的时候,黎源依旧站在原地,朝她点头,歉意地笑了笑。
这个因为年龄的作用力反而更加显得成熟稳重的男人认为自己吓到了她,所以感到抱歉。楚欲只觉他这行为惹人逗乐。
于是她也跟着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还拍上了栏杆。
在一起的第四年,楚欲从黎源口中知道了他有个女儿。其实这些事情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毕竟黎家在徽封不算小门小户。但楚欲懒得花这份心思,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这身价能够攀上黎家这根高枝。
所以在黎源告诉她,想带她进家门并且打算引见给自己女儿的想法之时,楚欲只觉得一点儿也不真实。
只是她看见黎恺臻,是远比黎源带她回黎家还要早的时日。
知道黎源的女儿叫黎恺臻的那天,是黎恺臻高中的文艺晚会。
学校礼堂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因此舞台是搭建在操场上,所以家长也可以去观看。
黎源平日里忙于工作,这是难得可以同女儿亲近的机会。这想法是挺好的,但黎源偏偏还要带上她。楚欲当然不是白痴,她不敢肯定黎恺臻会不会对自己有想法,不可能让这父女俩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
她答应一起去,但并不和黎源站在一起。到地方时,就好像是两尾游鱼,被周围湍急的河流冲散。楚欲会来,也只是因为黎源的关系,她对于这样的场合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混在熙攘的人群里面将自己隐匿起来。
骤然间,台上的主持人报幕,“下面请欣赏高二一班的黎恺臻同学为我们带来的独唱《虎口脱险》。”
台上灯光尽数暗下,接着又只余追光落在那怀抱吉他走上来的人身上。楚欲原本四下分散的注意力好像猛然被攫取,她瞧着那即使在十分令人窒息的冷白光下也没能掩映住自身五官的女孩,突然产生了一种值得为之驻足的想法。
文艺汇演是在十一月底,彼时徽封的天气已经开始泛凉,更何况是在下晚。
参加表演的黎恺臻虽然外面罩着件黑色的风衣,但里面却是只到大腿一半的裙子,只是因为她有抱着吉他,坐下的时候,衣摆又完全盖住,便只露出小腿。一截在风衣衬托下像是泛着光的小腿,细长又莹润的线条完美得恰到好处。
她开口说道,“装饰品,我觉得抱着姿势要帅一点。”黎恺臻拍了拍琴箱,这话是指她的吉他。
逗得底下人一阵笑闹。
楚欲也跟着笑。而后,周围人吵嚷的声音如同浪潮退去,她听见黎恺臻唱,“把烟熄灭了吧,对身体会好一点……”
出乎意料的,这首在楚欲心中除了原唱再也无法超越的歌曲,被这样一个看似毫无阅历的小女孩唱出来,她听着居然不觉得违和。对比原唱那种清亮又蕴含着些许沧桑的声线,黎恺臻没了沧桑,但却有一种十分天然的稚气,比起原唱的诉说者,她更像是一个歌颂者。
原唱是从自己出发,黎恺臻却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歌唱。
“说着付出生命的誓言,回头看看繁华的世界——”
楚欲嘴唇阖动着,在心里和她一起唱,“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副歌已过,过渡时分,黎恺臻随着调子轻轻拨了拨吉他的琴弦,抬眼扫了扫人群,视线划过她这一方空间。明明楚欲心里面清楚,在台上是完全看不清台下的,但她接触到那匆匆一掠的眼神的时候,仿佛时光的长河一瞬间溯回,她再次回到了多年前,那支险些烫到她手心的烟蒂,让她藏在胸腔里的心脏为之一震。
她第一次见到黎恺臻,就是这样。
只是后来再见,在餐桌上冷着一张脸的黎恺臻在楚欲眼中,却不如唱歌的她要来得可爱。
所幸的是,那时她并不住在南锦,因此和黎恺臻的交集不多。
再之后,黎源出了事情。凭良心说,楚欲觉得自己做得够可以了。到最后,她从最开始跟在黎源身边一样,什么也没有,也带不走什么。
除了黎恺臻。
其实这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她原本就是在久安长大,久安才是她真正的家,她在这里过得甚至更自在。会问黎恺臻要不要跟自己走,也只是场面话。因为楚欲打心眼里认为,像黎恺臻这种世家大小姐,断然是不可能会跟着她去这么个小地方的。
当然,更深一层的原因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因为她们之间的关系过于浅薄。
事实也如楚欲试想的那样,黎恺臻并不愿意。
只是她没有想到之后黎恺臻会给自己打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楚欲回身靠在狭窄阳台的栏杆上,借着天光看着逼仄的屋子。脑海里面想着的不是怎么组织拒绝的措辞。
她想起第一次在文艺汇演看见黎恺臻的时候,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再到正式的见面,以及小心地站在她的身后看她画画的黎恺臻……再到临走时,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肯说的黎恺臻。
明明她已经长大,但似乎这么些年,她在楚欲的眼里还是那个在文艺汇演抱着吉他当装饰品唱着歌的孩子。
楚欲实在是想不通,在自己的印象里,她和黎恺臻确实是没有什么交集才对,但偏偏脑海里面又能够想起这么多。
于是,她给黎恺臻发了短信。
给她布置房间。
等把床铺好的时候,楚欲坐下,看着这小间屋子,又觉得可笑。
也不知道是笑自己自讨苦吃,还是笑黎恺臻这落难小姐。
黎恺臻搬到这里之后,楚欲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多了个人吃饭。
这房子是早些年母亲留给她的遗产,后来认识黎源之后,虽然搬去了徽封,但是楚欲也没有想着变卖。当时心里面倒不是因为觉得卖了也不值几个钱,只是想着留着做个念想。
没料到日后还能供她容身。
小县城自然比不上徽封繁华,但好在日常开销低廉。楚欲在花鸟市场帮人看花店,一个月拿着几千的工资虽然菲薄,但是日常开销足以。
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理想,一直以来都是得过且过。
今天会想着去接黎恺臻,也纯粹是因为她了解黎恺臻这大小姐脾气,出门钥匙不带,更别提带伞。更何况今天这雨确实来得突然。而且楚欲太清楚了,这么个小县城的酒店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基础设施,别想着有什么多余的伞可以借,连给客人备用的都没有。就算有,也保不准被其他人拿了。
保险起见,她只能是亲自去走一趟。
而且今天新到了一批花,忙着修剪一直忙到十点,她说是下班顺路也不为过。
·
坦白说,下班了有人来接的感觉确实不错。而且当时黎恺臻的处境还有点尴尬,突然出现的楚欲堪比救星。
黎恺臻虽然性子孤傲了一点,但也十分喜爱与人提及八卦。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也想找人发牢骚。
但上了大学之后,高中的朋友渐渐不再联系,失去了可以说话的人,上了大学后,更是找不到可以交心的朋友。是以,久而久之,黎恺臻都快把自己这一天性给忘记了。
现下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身边又只有一个楚欲,她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当树洞的地方,心里憋闷得很。
两人回到家后,楚欲找了个玻璃杯,将那支玫瑰花插在里面,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黎恺臻知道楚欲在花店里面上班,但是从来没有见她带过花回来。黎恺臻觉得挺稀奇的,还拍了几张照片。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两点一线,筒子楼、酒店。她下班晚,没空出去闲逛,偶尔楚欲会打包一份关东煮带回来给她下班吃。
令黎恺臻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男生在周六又来了。只是这次他已经明目张胆到直接就是找黎恺臻搭讪的了。
消消乐这一关黎恺臻打了三天还打不过去,心里面憋闷了一肚子火,这小屁孩又不是来住酒店的,黎恺臻懒得给他好脸色。
然而这男生压根不会看人脸色,一个劲对着黎恺臻嬉笑,“姐姐,我上次看你上班是上到十一点对不对?待会儿我等你下班了请你吃饭好不好?”
黎恺臻,“……”
她上大学之前,偶尔也会看小说,什么类型都看一点,霸总啊、小奶狗啊。
看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只觉得奇怪,真的是会有女生喜欢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并且还是在读高中的男生吗?
大概女生对于年龄都会有点敏感,尽管黎恺臻要是不化妆,素着一张脸,穿上了校服随便找个教室一坐,也不会被人赶出去。但问题年龄就真的是摆在这儿,她看着这家伙,真就觉得这是一小屁孩。
尤其是那龇牙咧嘴的小样儿,简直是让她想直接就是一巴掌拍过去。
就是一熊孩子嘛。
黎恺臻不予理睬,但这小家伙还挺有毅力,第二天接着来。
她吸了口气,摆出礼貌的笑意,“小朋友,你是不需要上课的吗?”
“晚自习可以不用去的啊,而且我现在也不需要。”男生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头,“哇哦,姐姐,这是你主动给我说的第三句话诶。”
黎恺臻,“……”
算了,管他上不上的,反正不听话,到时候有的是人教训他。
黎恺臻继续埋头奋战自己的消消乐,却听男生突兀道,“姐姐你不是久安本地人吧?”
她一愣,抬头看他。
男生一脸我果然没有说错的表情,“是从徽封搬过来的吗?”
黎恺臻心下觉得诧异,甚至心想该不会这家伙调查过自己吧?但转瞬一想,这也不是一个十多岁孩子做得出来的事情。
男生乘胜追击,“姐姐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坦白说,确实是有点好奇。但是如果就这样聊起来,不说上班时间摸鱼不对,而且这也让黎恺臻有一种仿佛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因此她还是选择忽略。
男生不气馁,战术性转移话题,“那这样好了,我等你下班,然后你要是不放心,我就不请你吃饭了。我送你回家怎么样?”
“……”真的是人小鬼大,黎恺臻差点没被气得爆粗口。
然而这男生不是说说而已,等黎恺臻交完班,才走出酒店,就在对面的街口瞥见了等着自己的男生。
怎么说呢,黎恺臻在以往的时候也遇到过追自己的男生,但是还真的没有遇到这么有锲而不舍精神的。虽然可能这都不是一码事。
她在街头找了个自动贩卖机,扫码,接着转向男生,“喝什么?”
男生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啊?”
黎恺臻挑眉,“不然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可乐。”
黎恺臻给他扫了瓶可乐,给自己扫了瓶矿泉水。
两人沿街慢慢晃着,黎恺臻开口,“这下总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久安的了吧?”
男生转头看她,尽管虽然年纪确实小,但个子却比黎恺臻高。因此,这是一个由上自下的视线,他抬手扫了扫黎恺臻。
她不明所以。
“就……”男生点点头,“很明显啊,一看就看得出来。”
自然是看得出来的,毕竟久安就这么大点地方,看得久了,外来者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更何况还是黎恺臻这样的。
当然,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
“那天你来久安的时候,我和你坐同一班高铁。”
“嗯?”这下黎恺臻是真的有点愣住了。
“之前我妈妈带我去见我新爸爸,他家就在徽封。但是奶奶身体不好,我不想离开我奶奶。我求了我妈好久,我妈才同意让我过来陪我奶奶待一段时间。”
黎恺臻看了看他耷拉的眉眼,讷讷地,“这样啊,那你那天出来住?”
照道理来说,应该是住在奶奶家吧?
“我妈妈和我伯母一家闹翻了,我待着也不自在,就出来了。”
“不在这里读书了?”
“嗯。”男生点头,“等转学手续办好,就去徽封读书了。”
黎恺臻下意识,“哪个高中啊?”
“一中。”
“哦。”黎恺臻说着,“一中教学质量挺好的,而且又是在市中心,很热闹的。”
听到黎恺臻这样自然地说起这话,男生又才反应过来,黎恺臻原本是属于徽封的,她熟悉这点并不奇怪,于是他又问着,“那姐姐你原来是在一中读书吗?”
“不是。”黎恺臻摇头,“我在二中读的书。”
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恍如昨日。
“这样啊。”他垂眸,“久安这里的高中也很好的,搞不懂为什么要离开。”
他这话不像是自言自语,疑惑更多。他不解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也不理解黎恺臻为什么会从徽封来到这里。
气氛陡然沉闷下来。
黎恺臻捏在手心里面的矿泉水瓶瓶身凝聚的水珠,滑落进指缝,有种粘腻的感觉,不太舒服。
她当然明白,人不是因为喜欢繁华处而往高处爬,就算是住在高楼林立的大城市,也偶尔会想念自己小城的青砖绿瓦吧?就像黎恺臻觉得自己之于久安格格不入,不过也只是因为她并非在这里土生土长的罢了。
眼见这条街转眼要到街尾,男生踌躇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黎恺臻本来想揶揄他,你不是神气得很吗?不会自己猜啊?但又觉得自己这做法未免过于小孩子脾气,她便大方坦诚,“黎恺臻。”
“我叫徐跃禾。”他一脸骄傲,“这是我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不错,很好听。”
“因为我爸爸从小就不在了,我是我妈妈抚养长大的。”他语气低沉了一点,“所以我也希望妈妈可以过得好,虽然我想待在这里,但是我也想好好陪在妈妈的身边。”
要得到一样,总要失去一样。
黎恺臻忽然有点明白这个小屁孩为什么会找上她了,大概是因为认同感吧?如果不是必须的理由,谁又会想着离开呢?
“那就好好陪在你妈妈的身边,你想去的地方,只要你想,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不知道徐跃禾妈妈再婚的男人如何,自然也不知道这个家庭会给徐跃禾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认真说起来,他这个年纪,同当初的自己也差不多,而且实话说来,楚欲对她不错。
她正这么想着,街尾出现一个身影,与那个人影一同出现的还有她的声音,“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黎恺臻望过去,只见楚欲满脸不善,那架势,只差手里面拿着根竹条子了。
她经常看见楼下的吴大妈手里面拿着根条子满楼道地追着自己的孩子打,孩子嚎起来跟杀猪似的。而现在她居然产生了一种,待会儿要嚎的就要变成自己的错觉。
这就是年长者的压迫感吗?
她抖抖索索地在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确实关机了,估计是之前只顾着玩消消乐,忘记充电导致的。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需要联系的人,黎恺臻从来不会在意手机到底有没有电。
徐跃禾记得之前对面的大姐姐来接过黎恺臻,但看面相两人又长得不像,因此猜不出来两人是什么关系。不过眼下气氛确实焦灼,与他的同学狗蛋逃学被老妈抓包拥有高度的适配感。
于是徐跃禾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了一下,果断选择走为上计。
“那个,姐姐,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面衣服还没有收。我先走了,改天找你,请你吃饭。”
黎恺臻,“……”
等徐跃禾这小鬼头一溜烟跑了,这短短的一小截距离,顿时只剩下她和她。
黎恺臻不知道说什么,她从搬到久安,即使是上班了,也不会去别的什么地方。去探望黎源只会在请假的时候,并且去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所以放假不在,楚欲猜得出她去做什么了,但下班不按时回家却是第一次。
而这样的情况对于黎恺臻而言,也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两人沉默着走回家。
钥匙转动锁扣,门应声而开。以往回来,饭桌上楚欲都会给她留饭,今天却空空如也。只有一束插在玻璃杯里的玫瑰花,这花是楚欲带来家的第二朵。
但也已经开始呈现凋零的迹象了。
在酒店上班是不管饭的,因此黎恺臻每天晚饭都是下班了回家吃。现在她却不敢去翻冰箱。
楚欲一言不发,拿了块抹布擦拭着桌子。
黎恺臻就靠在墙边,背着手,抿着唇。
楚欲的房门是打开的,通着阳台的门也是打开的,因此下晚的穿堂风拂过来,空气好像不经意间变得有些潮湿。
最终,在楚欲擦第三遍的时候,黎恺臻开口了,“我下次有事会先给你发消息的。”
“你的自由。”楚欲终于收了抹布,走到流理台,开了水,哗啦啦地冲着。
就像是夏季的暴雨,淹没春潮,来得气势汹汹。
黎恺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只是手机关机了,又不会出什么事?你觉得我在这个破地方我能干什么啊?”
楚欲洗抹布的手一顿,“是啊,你开心就好。”
你的自由,你开心就好。
这两句话单一句造成的杀伤力已经足够大,更何况还是叠加在一起的。
“没必要吧?”黎恺臻眉头紧皱,“你又不是我的谁,管那么宽干什么?”
这话没过脑子,她因为楚欲的态度懊恼。黎恺臻本来就不愿意被人无端揶揄,唇舌之上更是不愿意落下风。但是才一出口,她只觉得后悔,却没有更好的补救措施,因此只好下意识垂着眼皮盯着地板。
楚欲看都不看她,“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黎恺臻一怔。
紧接着,楚欲将洗好的抹布搁在流理台上,关了水龙头,这场暴雨终于停歇。
可更为暗沉的阴云却聚集在黎恺臻的头顶,雨滴伴随着轰然炸响的雷电噼里啪啦地落在她的心头。
她死死抿着唇,牙齿咬着下颌内壁,一言不发地去了房间,关上房门。
·
翌日,天光将亮,黎恺臻就醒了。按道理来说,她上的是中班,一般都是自然睡到九点或者十点才醒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饿了肚子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她今天醒得早。
外间一阵窸窸窣窣,这房间不隔音,一点动静都听得见。
她摸了手机看了看时间,楚欲是早上八点的班,再过一会儿就要走了。
黎恺臻想起昨晚的不愉快,她说话确实是有点过分,她甚至想过道歉。但楚欲在言语上的功夫显然胜过她一筹,不对,是很多筹。
要是她有本事,大可以直接摔门而出,这样也算是没有被楚欲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戳中。
但偏偏她没有本事,只能灰溜溜地往房间走,关门都是轻轻的,不敢发出声音。
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尽量不去看墙角的霉斑。
可人就是这样,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在意的,往往又不受控制。她视线正要游移过去,外间响起敲门声。是敲她这房间门的。
“醒了吗?”
黎恺臻捏了捏被角,耳边是扇叶嗡嗡转动的声音。
她没应声,她不想说话,她还生气的。
“吃了饭再去上班,有你爱吃的蛋挞。”
黎恺臻闻言眼睛一亮,捏着被角的手收紧又慢慢松劲。
门外那些窸窣的声音慢慢消失,她知道楚欲出门了。
黎恺臻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的白炽灯,心里面隐隐有扳回一城的想法。大人都是这样的。
道歉方式就是——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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