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心疼南风
南风何遇语气缓和, 不疾不徐的讲述着，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又或者整个事件跟他无关一般，仿佛故事里那个备受伤害和曲解的男人不是他。
宋洋心中一痛, 再也没法保持沉默。
只是话到嘴边, 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思索半响, 他终究开口, 语气有些干涩，“所以……你不愿再当主播了？”
南风何遇顿了顿，轻声道，“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不过还没想好。早上会那么说, 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吧。”他垂下眼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赌气？”宋洋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个微妙的用词。他立刻追问，“发生了什么？”
南风何遇的神色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一抹复杂的情绪飞快闪过, 宋洋还没来得及深究，又瞬间消弭于无形。
这回, 南风何遇沉默了好一会儿，空气像是也跟着凝滞了一般。
见南风何遇迟迟不愿开口, 即便再想知道答案，宋洋也还是道, “没关系，不想说就……”
却见南风何遇轻笑着摆手, “没事。”
说罢，他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嗓音比往日来得还要低沉, “我昨晚……收到了两张截图。是有人微博私信发我的，我事后点进他的主页看了，没有内容，那是个新注册的小号。”
“什么截图？”
“都是聊天记录，一张雷诺和不怂的，一张不怂和他房管的。”说着，南风何遇打开了手机，点了点，递给了宋洋。
不怂……
宋洋听到这个名字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关键词是冲鸭战队。
他关注南风何遇这么久，对冲鸭战队里几个人的名字早已烂熟于心，即使是南风何遇离开后才加入的新人滚滚红尘也有所了解。
不过很快宋洋就想起了前不久不怂被拉去给雷诺挡枪的事。
其实那件事里明眼人都能看出不怂只是雷诺的背锅侠，然而不少雷诺粉却真的相信了整个事件全是不怂的错，是他害得雷诺脱了一波粉，害得他被群嘲。
被雷诺粉惦记上的不怂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之后他被骂得有多惨。
想到这里，宋洋若有所思的接过手机。
第一张截图里，凭借着跟微博一模一样的人设头像，宋洋很快分辨出了雷诺。他的头像及聊天框出现在左边，作为截下聊天记录的主视角的聊天对象。
很明显，这张图是不怂截的。
这是一张拼接成的长图，截的基本上都是对面雷诺发来的话。
像是在倒苦水一般，雷诺的言语里满是抱怨。
大到自己每天想方设法想梗，不断抛梗，怎么最大受益者反到成了南风何遇，怀疑二人的人气倍率有问题。小到某一场游戏雷诺求助时南风何遇没有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害得他很快死亡只能全程观战。
可以看出，雷诺对南风何遇的不满已经到达了一定的高度，然而他每天跟南风何遇一起开黑时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相反，对南风何遇他表现出了足够多的包容和依赖，在南风何遇失误，自己直播间的弹幕指责他菜时，为南风何遇说话，表明是人都会有出现差错的时候，再加上又不是排位或是比赛，娱乐时间没必要绷那么紧。
哪怕此前听南风何遇的其他大粉提过雷诺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宋洋看到这张满是抱怨的截图时，还是有些心惊。
宋洋自小在优渥的环境里长大，不是没有听过勾心斗角的事，城府极深的人。滴水不漏两面三刀的不少，可雷诺一面戴着完美的面具经营人设，一面又为了心中那点不忿到处找人言说，丝毫不考虑后果。该说他精于算计还是蠢得惊人？宋洋着实有些意外。
说他是到处找人鸣不忿还真没冤枉他。
要知道，雷诺和不怂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太好，至少在当时冲鸭战队的五个人里，雷诺最信赖、最常一起双排的队友也不是他。那么很轻易就能想明白，这番说辞除了跟不怂，他一定还跟别人抱怨过。
第二张截图从时间来看是不怂被迫替雷诺背锅后被偏激的雷诺粉追着骂，但他又不敢跟雷诺及其粉丝对刚，只得找自己的房管吐槽发泄。
宋洋这才知道，第一张图里雷诺朝不怂发牢骚的截图的确出是不怂截的，他把这些截图发给了他的房管。
他发给房管的与雷诺的聊天记录都是一张一张较为完整的，宋洋刚刚看的第一张长图就是在此基础上剪辑拼凑的，并没有主观引导的痕迹，就只是单纯的将雷诺对南风何遇的不满展现在了一张截图里。
不怂之所以会把这些聊天记录发给自己的房管，一方面是吐槽雷诺的表里不一，但更重要的是想佐证自己的观点：替雷诺背完锅的不怂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雷诺想像甩掉南风何遇一样甩掉他。
跟不怂聊天的这名房管却有些疑惑。
在她看来，雷诺和南风何遇分道扬镳只是好几个巧合凑在一起形成的偶然，怎么不怂说是雷诺想甩掉南风何遇？
面对自家房管的追问，不怂说出了一个秘密。
众所周知，冲鸭战队里，除了南风何遇一开始就签在星火直播外，剩下的四人包括雷诺在内都是另一家直播平台飞鱼的。
在冲鸭战队崭露头角，五位主播人气大涨流水翻了好几番时，飞鱼内部出现了些问题。
准确来说，飞鱼这个平台一直被签约主播们诟病，与大多平台相比，它的合同更苛刻，基本上是签约前吹得天花乱坠，主播们每个月努把力就能轻易赚到小几万，月薪几十上百万的主播也大有人在。可当这些并不了解行情的小菜鸟们心动签约后，面临的就是不公平的压榨。
在其他平台能月挣三五千的主播来了这里看着第一个月七百块的流水傻了眼。一个月两百个小时起步的规定时长骇人听闻。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飞鱼竟然开始大面积拖欠主播们的工资。
那时候各大直播平台开始频繁的在飞鱼挖人，且都承诺替付这头的违约金。雷诺作为当时直播人气数一数二的主播，也收到了很多投来的橄榄枝。
多方比较后，雷诺就有些中意星火平台的合约。
于是借着南风何遇与《元素之魂》游戏版区的超管有些交情，雷诺及其他准备跳槽星火直播的成员们拿到的合同比一开始本就不错的条件还要优渥不少。
这回冲鸭战队的五个人都签了星火直播，且都在同一名超管手下，其他四人又是平台内的新主播，再加上超管与南风何遇的关系，雷诺等人刚转平台的一个月可以说推荐位不断，团队造势又一次吸了波新粉，冲鸭战队一时间如日中天。
然而直播道路越发顺畅的雷诺心里对南风何遇的不满却也逐渐开始放大。
突然有一天，雷诺找到不怂，问他愿不愿意再次跳槽，对方开出的价是星火直播给的两倍，且承诺包飞鱼和星火的违约金！
不怂当然心动，但与此同时他又有些迟疑。
这个月星火直播对他们可以说是大力栽培，且不少好处都是有南风何遇这层关系才争取来的，他们再跳槽，不地道吧？而且南风何遇在这边也十分稳定，他会同意么？
雷诺却不以为然。
【你傻不傻？我们的合同是自己的价值体现的，所谓的沾光不过就是熟人不太好讨价还价给了些优惠，这个月星火是给了不少推荐位，但我们一半的礼物钱也是实打实进了他们口袋啊。再说，又不是不付违约金，有什么不地道的。
至于南风，我没打算给他提这事，你也别说漏嘴，懂吗？】
原来雷诺十分介怀自己的综合数据都不如南风何遇的事。
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自己的人气低于南风何遇跟超管有关。
众所周知，直播间的人气值并不等于观看人数，还与弹幕数、礼物数等综合数值相关。每个平台都不会将自己的人气换算方式告知主播，但超管却可以直接影响人气值的倍率。
除了钱之外，雷诺想要带着大伙跳槽跟他与南风何遇的人气值脱不了干系。
他认为，只要在星火一天，他势必就会被南风何遇压上一头。
并且即便没有问，不怂心里也很清楚，对方开给雷诺的签约金和好处绝对也比他们多得多。毕竟，雷诺才是对方迫切想要签下的重中之重，而他们这些人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我知道再次跳平台对我们这样的小主播很伤，但我现在拥有的都是雷诺给的，他要走，我也得跟。】
聊天记录里，不怂这样说道。
宋洋只觉得心下一股怒火“嗖”地一声窜了起来，瞬间形成燎原之势，在他心里烧成了一片火海。
“雷诺这算盘打得妙啊。”宋洋被气笑了。
这一刻宋洋才发现，他从没有真正看透雷诺这个人。
何止是为了名利，雷诺心中作祟的熊熊嫉妒之火才是促使他不顾一切也要拉南风何遇下马的罪恶源泉。
在南风何遇提起这些聊天记录的截图前，他认为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多半只是巧合，雷诺凡事利益为重、事发后不管不顾、纵容粉丝闹事也成为了有力的催化剂，这才导致南风何遇这么惨。
可宋洋怎么都不敢相信，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雷诺有心算计。
宋洋突然悟了，为什么一开始雷诺的大多数房管和大粉都对南风何遇没什么好脸色。
雷诺素来与榜上的氪金粉们关系不一般，下播后频频私聊也是常有的事。既然跟雷诺关系一般的不怂都能成为他的抱怨对象，那么这些喜爱雷诺、几乎无条件向着他的大粉们他又怎么会吝啬倾诉？
那么后来毒唯闹事、双方粉丝摩擦不断、彼此人身攻击就注定不是偶然了。
雷诺早就计划好要带着其他三个人转平台，在离开前，他故意去找南风何遇，借着粉丝矛盾提出了解绑的事。他知道，南风何遇一定会答应。
于是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带着其他人离开，静静的等待着谣言发酵，看着南风何遇从高处坠入谷底。
没有人再去深究他这回跳平台是不是不道义，相反，无数粉丝心疼的安慰着他。
看着自己终于高出南风何遇一大截的人气和月流水，终于满意了。
宋洋怒火冲天，但略微平静之后，心里只剩下灼烧般的疼。
他忍不住看了身侧的南风何遇一眼。
如开始一般，他的脸上似乎总是这样从容无波，似乎刚才跟宋洋说起的这些事只是平淡似水的家常话。
宋洋无法洞悉南风何遇的内心，但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心里也一定不是滋味。
他该多疼啊。
疼到让他能对宋洋说出以后不再做主播这样的话。
哪怕南风何遇事后解释，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他一定很失望，很难过吧。
这一刻，宋洋甚至想要打破南风何遇面上的平静，给他一个拥抱，给他有力的臂膀和坚实的胸膛，对他说：
痛了可以不用自己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世间不全是雷诺这种背后插人刀的表面兄弟，我跟他不一样，哪怕我接近你的确有所图，我图的，也只是你这个人。
我有满腔快要溢满心尖压也压不住的爱意。
我……爱你啊。
可终究，宋洋红着眼，百般情绪死死压在了心头。
他只是将手覆在坐在他身侧的男人膝盖上，微垂着头，将深情藏在眼里，埋于心底。
他听见南风何遇开口，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从容的笑意。他说：“我没事。”
他觉得自己在安慰他吧？
宋洋目光一黯，这么想着。
最开始是。心疼他，想给他一个拥抱。
可他不能。他有太多不能吐露的情绪和心声。他要死死护住那个秘密，他不能失控。
一面心疼南风何遇的遭遇，一面对雷诺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宋洋不由问：“你昨天晚上知道了这些事，就没打算跟雷诺算账？”
南风何遇一开始念在情分上不想再追究，那当得知这一切都是雷诺有预谋的安排，再是深厚的感情也该消磨殆尽了吧，都这样了，还准备当没事发生？
宋洋专注的看着南风何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南风何遇轻叹，有些无奈，“怎么算账？把聊天记录曝光，谴责他的所作所为么？”
宋洋没有第一时间认同，而是开始思索。
却听南风何遇轻声道，“没有用的。”
是啊，宋洋也知道，没有用。
曝光什么呢？
雷诺曾跟不怂多次抱怨南风何遇？
目前雷诺粉本就对南风何遇深恶痛绝，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对雷诺有什么损失呢？相反，不但损害不了雷诺分毫，说不定还可以替雷诺虐粉固粉一条龙。
他们会觉得哪怕雷诺在意南风何遇曾压他一头，且对他有诸多不满，他对南风何遇的态度也从始至终没有变过，依然把他当好朋友，好兄弟。
他们喜爱的主播怎么可以这么好，嘤嘤嘤，太心疼他了！
至于雷诺和南风何遇和平解绑、为了名利带着其他成员跳槽，故意引导粉丝们瞎猜，从而加深他们对南风何遇的不满，以及后来冷眼看着自家粉丝对南风何遇及南风粉恶语相向、造谣抹黑，都只是不怂和他的房管单方面的对话。
雷诺完全可以澄清说是不怂刻意扭曲事实真相，到时候找其他两个冲鸭战队一起跳槽的成员对峙，就能证明不怂的言论完全站不住脚。
雷诺还可以借此机会甩掉碍事的不怂，岂不美滋滋？
只要雷诺的粉丝们愿意相信他，无论是曝光聊天记录也好，南风何遇发长微博谴责也罢，对于雷诺根本无关痛痒。
毕竟，面对跟着雷诺一路走来，哪怕在他路人缘为零，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被游戏论坛里的网友、其他主播的粉丝鄙夷时都无脑信他的粉丝们，这些小打小闹般的锤根本动摇不了雷诺分毫。
相反，如果南风何遇此时发难，反而会让不少人觉得这是一出狗咬狗的有趣戏码，乐呵呵的吃瓜，平白的成为他人的谈资。
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真相了。他们只是乐于看戏，专注吃瓜。
没有在事发后第一时间澄清，哪怕后来给出的证据再足，说得再是有条有理，人们往往更相信最开始看到的。
宋洋有些气馁。
正如南风何遇所说，没有用的。
看着这个在排位场上曾意气风发，所向披靡的男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从心底升起，像是不值，又或是难过。
并非对眼前的人失望，而是替他感到不甘。
宋洋忍不住握拳，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让雷诺付出沉重的代价！
不过听了南风何遇的话，宋洋心里却冒出了另一个疑问。
他坦白的问出了口：“你说在考虑，可其实你更倾向于离开，对么？”
不然像南风何遇这样将网络和生活分得很开，直播两年多近三年都从未露过脸，甚至连张照片都不曾流落出去过的人也不会在这个关头提出要参加线下活动，并主动提出跟粉丝见面。
“我只是怕留下遗憾。”南风何遇轻声道。
南风何遇自己的都不知道最后的选择会是怎么样的，毕竟他直到现在还没有个答案。离开的想法源于他在跟雷诺“和平分手”后的无力感。
这并非遇到困难时下意识的逃避心态，而是南风何遇一再反思后只能无奈确认：他并不擅长处理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
这是他的性格和三观所决定、非外力能够勉强的。
他没法成为一个面面俱到的主播，他注定辜负一部分人的期望，他最好的选择该是另谋他路——这一年不到火速爆红的时间里赚到的钱足够他比普通人可以更加轻松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终究南风何遇还是迟疑了。
他难以割舍的是那些开播前十多分钟就定点蹲守在他直播间等着他开张的活泼话语；是一次次在他胜利时扣“666”和“牛逼”，在他输了后说“加油加油”和“没事，下一把再接再厉”的喝彩或安慰；是超话里的彩虹屁和小作文……
是爱。
这是他年少时无数次渴望，却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偏偏在他习惯不再索取不再期待后得到了。
粉丝们说他宠粉，他只怕自己做的不够多，并且在他看来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舍不得，可最终离开与否必定会有个决断。
所以他主动接受了这次“青春无悔”主办方的线下邀请，他想要给粉丝们留下些特别的记忆。
也正因为他的这个决定，他看到了那些弹幕背后一张张鲜活的脸，看到了醉月一行人脸上的崇拜和眼里的光，也有幸见到了他……
想到这里，南风何遇看向宋洋的目光柔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于炀、我爱磕cp、桧儿、回忆的远方、暮千舞的地雷，么么~
七月净网半个月，全网没法更新想必你们都知道了。许多作者恢复更新后爆更15章，至于我……我选择当一条快乐的小咸鱼= =。
其实我这十五天也是有存稿的，不过全都是没调整、跳情节写的原始糙稿，要大量改的那种= =。
我也不乱立fg了，只能说后续更新会比之前都勤，想把这个月的小红花养得好看一点~
最后说一下哈，现在每章发出去都要经过层层审核，很可能违禁词多一些就自动判锁了。所以如果之后哪张因为审核或者被锁看不了，只能拜托大家耐心等待了，不管是重新修改后的又一番审核还是解锁步骤都特别耗时。
最主要还是想跟大家预警，看到红锁也不要期待是肉渣。
肉渣是什么，不存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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