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漫天烈焰将阴兀的天空染红。
宫殿外寂静的可怕。念如初素衣白衫,安静的跪坐在大殿中央,面前的六弦琴已经断了一根,再也无法弹奏出曲调。
“娘娘!娘娘您快逃吧!”
小宫女惊慌失措的破开宫门,跌入大殿来,死白的面上满是恐慌,她尖锐的呼叫着,“王爷,王爷他带着人……杀进宫里来了!您快逃啊!”
念如初惶然的抬眸,看着面前的宫女。
逃?事到如今,她又还能逃到哪里去?
当那个男人瞒着她不声不响的带领大军攻下了这皇宫,亲手弑杀了国君,而后一道“清君侧”的命令飘然而至。念如初便知道,自己已经是他的一颗弃子,无路可逃。
她怔愣的看着伏在面前剧烈颤抖的宫女,只觉得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透过殿外吹入的冷风拂动之下,异常的刺眼和冷冽。
殿外响起了脚步声,却不是军队的。
念如初看到,那一抹妖魅的妃红翩然而至,踩着的是她素有的傲然脚步,如同一只开屏的骄傲孔雀。
她在灿烂的笑着,细长的眉像是柳叶微微扬起,五官精雕细琢,如若不是她的嗓音尚且透着女童的甜腻稚嫩,根本无人会相信她只是一名十七岁的姑娘。
“哟,姐姐怎么还在这里坐着?新皇都要登基啦,姐姐怎么不去献媚,讨个名号和恩宠?”
女孩走进殿内,身后的衣摆摇曳及地,她眯起眸子,面上笑意容容,眼底却森冷而嘲讽。
“……”念如初看着她,只觉嗓音艰涩,无法发出任何声响。
“滚开,小贱人!”女孩一脚将惊恐的小宫女踢开,仍泅着微笑走向念如初,“姐姐怎么不说话?是害怕爹爹坐上皇位,就把姐姐废了吗?”
“云舒……”
“混帐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本宫闺名?”
蓦的一声脆响,白云舒的手掌便重重的落在了念如初的侧颊上。
念如初招架不得,只觉面上火辣辣的疼着,口中隐隐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可还不及让她说话,白云舒又伸手过来,一把攥过了她的外袍。
“死到临头了还不悔改?”白云舒用力推拽,令念如初疼的欠下身来。
“呵,姐姐何必对本宫行这么大的礼?”冷笑着站起身来,白云舒又见了她发间的簪花,那是一朵青玉雕成的桃花饰品,她脸色一沉,伸手一把扯下了那朵簪花。
念如初的发丝也被她扯下些许,她痛的抬手去护,却遭到白云舒更用力的掌掴,“贱人!凭你也配用爹爹送的首饰?!”
这是上个月定国王府进贡的首饰,国君随手便转赠给了后宫的妃子们。
念如初只要了这一朵最不起眼的青玉桃花,从未想过这却让白云舒愈发的记恨于她。
“你这个贱人,你就该去死!”白云舒掌心发疼,但仍不解恨的站起身来,抬脚就蛮横的踹向了念如初的心口,“你凭什么先夺走爹爹的注意力?还要和我抢皇后的位置?!”
“……云舒……”
念如初面色如雪,她捂住心口,破碎的唇角血丝蜿蜒而下。
她分明想要辩解,那不是争宠,自始至终她都不曾爱过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君,她自始至终都只是那个男人,他的一颗棋子。
可她终究来不及说任何话,蓦然殿外风声凛冽,席卷着寒意,刀剑寒光映着禁卫军身上,银白色的寒甲。
念如初痴痴的看着,看到那名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殿内有些摇曳的烛光影照亮了他线条冷冽的面容,抿起的唇瓣薄而淡,便令那双狭长的眸子愈发深邃,无可琢磨。
他就从殿外缓缓的走进来,一身玄黑色的衣袍,纹饰着貔貅尽显杀伐之气,禁卫军也安静整齐的分成了两边,目送着他走进来。
整个空间都失去了色彩。念如初只能看到,是他冷若冰霜的眸色。
“……爹爹!”白云舒听到了声响,转头见了他,嗓音急转直下的柔和起来,她提起衣裙,如蝴蝶般飘然向了他的身畔。
凤祁冉一手揽过扑入怀中的白云舒,寒冰似的视线,却未曾从殿内的女子身上移开。
念如初蓦觉整个身体如同火烧般,生生的让她撕裂成碎片,她无法想像自己的狼狈和苦痛。更在看到了他的眼神,突然恍悟的掉入悬崖中去。
那道命令是真的——他真的将以拨乱反正的姿态来清君侧,来替天下百姓除去她这个“妖孽”。
枉她还曾天真的想过是否有那么一种可能,他还会来到他的身前伸出手给她,告诉她,——这江山,本王得到了,你也再不用留在这个宫里,继续做那些你厌恶的事情。
可最终,她最终还是成为了他的弃子呵。
“……爹爹,就是她,这个贱人刚才还想反抗我,爹爹你快杀了她吧,杀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妇!”白云舒抱着凤祁冉的手臂撒娇,也向她投来了挑衅,嘲笑的眼神。
殿外的禁卫军们皆在冷眼的旁观着,看着念如初的眼神里,全是冷漠。
“请王爷替天行道,除去妖孽!”
不知谁突然厉声的高喊起来,随即殿外的禁卫军们便齐刷刷的跪落下来,一重一重的声浪袭来,令念如初双耳震痛。
她感到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恍惚。
甚至无端的想起那时的王府,凤祁冉抱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缠绵床榻,他轻咬着她的肩膀,仿佛要将她揉入到身体里去。
可现在呢……
她恍惚的看到那个男人已经抽出了佩剑,银色的剑锋利无比,光芒森冷,他正一步步的走向了她,直到缓缓抬手,将剑锋定在了她的眉心。
光影在眼前摇晃着,她开始看不清他的样子。
“……凤祁冉。”她低低的,用仅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唤着这个名字。
或者从他送她入宫那一日,便已想好了今日的画面,他像玩偶一样操纵着她让她在后宫的漩涡里沉浮,争宠,一切都只为了替他所要的皇位铺路。最后,再将她不屑一顾的丢弃。
念如初死心的阖上双眸,等待着那柄剑刺入时冰冷的感觉。
一抹尖锐的啼哭声却突然将她的思绪扯回。
“……炽儿!”她脱口惊呼,下意识便要挣扎起身,丝毫不顾忌眉心便被那剑芒刺伤,旋即有殷红的血痕蜿蜒而下。
她的炽儿!她的炽儿还在屋里。
“来人!压住这个贱人!”这一声啼哭令白云舒的面色愈发难看,她一甩手示意身旁的禁军上前按住了念如初,随即转头气急败坏的吩咐,“给本宫把那个孽种带过来!”
“不可以……不要动炽儿!”念如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眸中原已死灰的神色也变得尖锐。
凤祁冉反手将剑收回,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禁军将内间的婴儿摇床推了出来,粗暴的举动和杂乱的声响令受惊的婴孩哭的更加厉害。
婴孩的小脸哭的通红,念如初的双眸也凶狠的仿佛可以滴出鲜血来,“不许动他!不许动炽儿!”
“哦?”白云舒嫌恶的看着婴孩,几步上前也不顾自己该在凤祁冉的面前维持柔弱的小女孩模样,伸手就用力的扯过念如初散乱的发丝,“这个贱种,本宫留着他干什么?”
“你敢!”念如初赤红的双目凶恶的看着她,浑身散发出的气势令白云舒突的瑟缩了一下。
但她随即便恢复了愠怒,神色愈发嚣张,推开了她,“本宫凭什么不敢?!”
婴孩还在哭吵着,哭的念如初整颗心都发搅的疼着,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疼了,可这亲生的骨肉,却牵动着她。
突发的状况令周遭死寂片刻,可随即,殿外的禁军再度叩下高声道,“请王爷替天行道,除去妖孽!”
念如初痛苦的喘着气,她转头看向了那名男人,却只见到是他愈发冷冽的眼色,以及……令所有人都发怵的怒意。
他……
刷。凤祁冉再度将手中的剑伸来,指在了婴孩的心口,不顾那孩子的哭吵和挣扎。
“凤祁冉!”
念如初疯了似的挣脱开了身旁的禁军,不顾一切的扑向了凤祁冉,她要阻止他伤害她的孩子。
“该死的!”伴随着一声呼叫,还有白云舒尖锐的声音。
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心口蔓延而开,念如初惶然的垂眸,看到的便是穿过身体的长剑,正有刺眼的鲜血在喷涌蔓延。
她挣扎的向那边看去,只看到殷红的色彩在婴儿的被褥上蔓延着,她也再听不到哭吵声,眼前的黑幕也飞速的落下。
“……凤祁冉……这个孩子,他是……”
他是,你和我的亲生骨肉。
然而伴随着她的张口,汹涌的鲜血吞没了她最后的声音。
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她突然轻松了,也突然笑了。
凤祁冉,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你杀了你自己的亲生骨肉!
我与你的恨,永远不灭。如果有来世,这笔债我一定要向你,加倍的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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