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祭拜
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三日。
冬季的第一场雪，并不算太大，云溪国的都城也没有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被明晃晃的天光照亮，泛出的光亮便如鱼鳞波纹闪烁。
念如初在雪霁之时，同林澈姑姑一起雇车前往了曻山上的寻源寺。
她原是不想跑这一趟的，可这几日便也在同林澈姑姑的交谈之下逐渐的得知了白姒月的祭日将至。
好似因某些缘由，故而也无法说明她究竟是什么日子过世的，通常每年花琉月的祭拜，便也是在这第一场雪停歇之日。
“坊主便会前往寻源寺，叩拜神佛，祈求白姑娘在天安宁。”
提及了白姒月，念如初脑海中浮现的便是那个娇小玲珑的女孩，披着火红色狐绒的金丝披风，神情骄傲如同开屏的孔雀一般。
她们母女二人，终究还是容貌相似，而个性相去甚远。
“我原还存着些希冀，坊主会好些，也会记得这祭日的事……”
马车微微颠簸着，林澈姑姑挽着竹篮，视线看着窗外而过的景象，眸底的情绪仍隐隐的看不甚清晰。
念如初收回思绪，看向了她。
“姑姑无需这般担忧，如初所见，坊主毕竟是坚强的女子，自也不会至此长久的消沉下去。”
她无关痛痒的安慰着，却连她自己也知晓，这不过是太乐观的说法。
花琉月的眼睛终究还是失去了光明，这对她而言也已几乎是折去了她一半的寿命同灵气。
林澈姑姑低低叹了口气，抬起双手覆在了面颊上。
每每提及了花琉月，她便会叹气。
“坊主她终究是固执的，所认定的事情，无论是谁皆无法转还。”
念如初不言语的听着，眼底隐隐的浮现一抹飞速而过的思虑。
二人在微微颠簸的马车上一路来到了寻源寺不远的岔口。
马车忽的停下。
林澈姑姑讶异的掀起帘幕，探出半个身子去，便听到了车夫的声音，“好似是前面杉林的树倒了，将这路覆上，车马是无法通过了……”
念如初随即也伸手去轻轻掀起窗幕。
入眼的便是面前的道路上，横亘着两棵几乎有碗口粗的冷杉树，交错的倒在路中央之处。
周围是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着，显然这树倒塌是有几日之前的事。
“既然这般，那么我们便从寻源寺的后头入内吧。”林澈姑姑示意了车夫绕行。
念如初有些讶异，尚不知这寻源寺还有后头的小路。
待马车停了下来，她所见是一道九十九阶的石阶，蜿蜒慢深于枯木同山石之间，石阶粗糙，却透着苍劲的力。
那些石阶也并非精工雕铸，若说这是通往佛寺的后路，更像是用以装饰的雕铸罢了。
她随着林澈姑姑自马车下来。
仰面看去，见是在丛丛簇簇冬日仍茂密的松柏同冷杉之间，掩映着的寻源寺。
“这小道可鲜少有人知道，我也是两年前绕了路，才机缘巧合发现了此处，问得住持，也只说这处是供于僧人们出入的小路。”
林澈姑姑立在她的身旁，向她解释道。
念如初缓缓颔首，仍看着头顶的光亮，透过稀疏了些的树影之间照落满身。
恍然间，她竟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眼前这九十九阶的石阶镀上了一层白玉温润的亮光。
而她也并非如今模样，是一身重彩的华服，凤冠于额际坠下流苏，顺着她的脚步轻柔晃动。
一切宛然如梦，又近似眼前。
她无声于心底自嘲一笑。
都曾是将后宫的一众妃嫔们皆踩在脚下，曾也让那同样心思深沉的国君凤箬阳力排众议，也要立她为后。
如今的她，却不知竟无端的在惶恐些什么，踌躇不决。
二人在石阶上缓行了一阵，因下过了雪的石阶上还覆着淡淡的雪，在阳光照映之下微微的融化着。
念如初也小心着身旁的人，怕她不慎便会失足滚落。
步至了大半，林澈姑姑缓下脚步，有些抱歉的看向了她，“我竟不知这小道下过了雪，会是这般湿滑难走。”
“无妨，既能快些到了寺内，勉强一些也罢。”
便在二人说话的时候，身后的寺庙后门忽的打开了。
念如初听闻声响，转眸看去，便见是一名约莫七八岁的小沙弥正提着竹制的扫把走出了门来。
见了她们二人，那小沙弥显然也吓了一跳。
“二位施主，为何在此处入寺？”
念如初对他扬起一抹温和的浅笑，“很抱歉小师傅，南面那处的大路叫两棵树给拦阻了，不得以，我们才贸然走了此处。”
“若是打扰了小师傅，当真是万般的抱歉。”
林澈姑姑也随即十合了手掌，以前额贴着指尖表示歉意。
那小沙弥眨了眨大眼睛，随即却摇头，“既是那道路叫树给拦了，我这就前去通知住持大师。”
他方才要搁下扫把跑开，忽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行了礼，问道，“二位施主可需要相助？”
“不必了，我们随后便入寺，多谢小师傅。”念如初对他回礼。
小沙弥这才放心的转身自后门之内返回了寺庙里。
“姑姑可认得这小师傅？”念如初下意识的问道。
林澈姑姑偏过了头，好似仔细的思索了片刻，仍还是歉笑着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曾见过这寺庙里全部的僧侣，也着实不能记的太清楚。”
“是吗……”
念如初并未在意，伸手扶过了林澈姑姑的胳膊，陪着她一同继续踏阶而上。
待二人自后门入内，一转便是一条狭窄的小道，避开了僧侣们的居所，便可通往是前殿，也是可叩拜神佛之处。
“下过了雪，今日当真是寒的彻骨，连这阳光都无甚作用。”
就在至了前殿时，尚未看清殿内的景象，耳畔便传来了两名女子说话的声响。
念如初下意识转头看去，身子却蓦的一怔。
就在越过了那两名说话的年轻女子身后，不远处便有一抹颀长高挑的人影，正在缓缓的步向大殿的方向。
是宋知许。
她已仿佛许久未曾见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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