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遗忘的神
上古神，唐之皎知道的并不多。唐家的功课中，涉及上古神部分的，也只是天地唐的起源。
神的世代过去之后，开启了人治。
神崩之初，人类陷入纷争，彼时帝尧封唐侯，所在的封地得名唐，唐地自然也卷入了部落争权之中。
这种时候，谁能拿到神最后的遗留下来的“神嘱”，谁就是所谓的正统。
帝尧有个小女儿，在神崩之时诞生，言说自己接过了世间游神的嘱托，代替她沟通天地，链接天地与人。
神消失，人亡之后散落的魂气就不会像从前那样井然有序，万千魂气中，总会有几个出差错，遗留在人间，危害生魂和人类性命。
故而，帝尧的小女儿坡上神装，行走世间，行驶神职，净化人间魂气。
后来，人们称她为天地唐。
这也是初代家主的由来。
初代家主具体活了多久，唐之皎说不清，但从这些唐家人口口相传的话语里和传说中，能推论出，初代家主身上有神的血脉，至少活了二百年。
唐之皎简单讲完，对代珣说道：“所以我们相信，人治之前，确实有神。不然我们唐家人世代血脉里的赋能，无法解释。”
故事讲完，天地唐的来历也清晰了。
天地唐这一脉，继承的是帝尧与世间游神的血脉，神散去后，消灭鬼煞的责任就归给了这一脉的女孩们。
“嗯……原来你们把西战神称为世间游神。”代珣沉吟道。
“你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唐之皎道，“西战神又是指谁？”
“我知道，人会给神命名，比如有的神总是在人间晃悠，那就叫她游神，有的神喜欢躺在花丛里睡觉，那就叫她花神。”
代珣走到一楼，拐进了厨房。
唐之皎也跟着进去，自觉地坐到了餐桌旁，等饭。
代珣一边洗菜，一边讲：“其实，神世代也和人差不多，大家为了各自的领地会开战，所以能留到末期，还能被人类认识的神，各个都是战神。西战神就是西面土地的神，总体评价她的话……是个很好相处的神。”
唐之皎：“你说话越来越可怕了。”
这番话，多么的有逼格啊！不得了，已经完全不加遮掩了。
代珣唠家常似的继续道：“其实神也只是人类定义的而已。从本质看，神是另一种人类，是你们这个纪元还没有开始之前，已经在这里生活并参与开荒的‘人’，只不过寿命的广度，能力，魂魄，和现在的人有所不同。”
代珣想了想，打了个恰当的比方。
“我们就如同鲸，在鲸自己的概念里，它们也一样的诞生，成长，衰老。可在人类的概念中，鲸的寿命很长。”
唐之皎点头，举一反三，立马把代珣打的比方拉低了层次。
她说：“我懂，跟养狗一样。在狗眼里，它从生到死，人类都没多大变化，而且还说着它听不懂的高级话语，做它做不了的不明白的事。”
她这个比方引来代珣的一阵轻笑，笑起来时，一低头，眉目温柔如同蒙了雾水的澄澈清晨。
唐之皎向来是发现什么赏心悦目的东西，就大大方方盯着看。
她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翘起了二郎腿，手指托着下巴，盯着代珣的眉眼品。
“直接切入重点，你是哪位？”
“说出来，你也不知道，不如不说。”代珣感应到她的注视，微微回首给了她带笑的轻瞥，而后的半句话，堵住了唐之皎的追问。
他道：“我还想在你面前，多保留一些神秘感。”
他细细准备着饭菜，手指从刀侧擦过，撇去刀刃上的碎叶。
“全说完了，没有东西勾着你，你把我抛弃了该如何是好。”他笑着说，“我能出门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所以……你就慈悲些，让我保留一点秘密吧。”
“那就说能说的。”唐之皎单手变双手，支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他的这点心思，她还蛮喜欢。
确实要保留神秘感，不然她或许会对代珣丧失持续关注他的兴趣。
饭菜入锅，香味四溢。
等厨房再次安静下来，跳动的火苗和熬煮的汤汁慢慢钩织出温暖，代珣思索道：“嗯，的确需要给你露点钩子，不能全然拒绝。”
他想了想，大方说道：“我可以把我遵循的规则告诉你。”
代珣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将他从“很久以前无人记得的家伙”变成“三十年不得出门的代珣”的这一经历娓娓道来。
大意就是，他在消亡之前，因为欠天地一个差事未完成，故而规则不允许他完全消散，他进入了沉眠，等待唤醒。
“如果把天地比作公司大老板，我就属于，退休前，还欠他一个任务未完成，所以承诺他，如果有需要，他随时可以叫我回去干活。当然，这个任务是有指向性的，不简单的，现在的员工们无法做成的，老板才会召唤我。”
陈元贞用来给婴儿起死回生的阵，名叫唤天。
此举就是通过一些古老的链接方式，让自己可以与天地联系。当然也要看运气……显然，陈元贞起阵的那天，他们的运气不错。
唤天醒来，紧接着要给天出示决心。
谢存成夫妇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被清晰记录，成为天地衡量此事的筹码。
于是，当谢存成说出谢家绝后这样的话时，无论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天地都将此愿提升到了最高级别。
能让人类说出不再繁衍，断生机来实现的事，天地严肃对待，并唤醒沉眠的上古神之一，让他去聆听人类的心愿，并让它实现。
神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
好在，人类祈求的话中，也没有将规则限定的太死板，他们只想让婴儿活过来。
于是，他为了完成承诺，应天地要求，被迫在婴儿的体内苏醒。
“听懂了。”唐之皎打的比方依然接地气，“大概就是，你爸妈通过陈元贞，好运气的把电话打给了公司大boss，愿意付出最沉重的代价，请大boss实现他们的请求。boss转线给了你，让你出马解决，你就在不违规的情况下，亲自完成了这事。”
“有个地方需要改动。”代珣盛好饭菜，摆盘上桌。
“我是上世代的老员工，boss一直很头疼要怎么处理我，因为它遵从约定，欠的没还完，我也无法消失。所以，是boss一手制造了这样的局面，既实现了谢家夫妇的委托，又解决掉了我。”
他摊开手，像天平一样：“天地追求的是配平。我想，这也是天地为什么会让谢存成夫妇如此巧的，成功唤醒我。”
唐之皎一点就透：“啊，明白！”
天地就像个巨大的精密的计算机，“代珣”原身的存在，是上古遗留下来的问题，如何让他尽快消化掉契约，彻底消失，是天地一直以来考虑的问题。
它们经过严密的计算，终于在数千年后，捕捉到了能够完美解决“代珣”的数据。
一对会为了难得的新生儿寻求办法的夫妻。
恰巧被陈元贞这种疯狠的人类发现并使用的“书”。
时机也完美。
“还是刚刚我们谈到的理论。”代珣说道，“对寿数无尽的天地而言，数千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它知道，我必然会在沉眠数千年后，借一具空壳，作为普通的人类诞生。”
唐之皎：“这就不是阴谋了，这是纯粹理性的计算。”
“当然不是阴谋。”代珣轻轻笑道，“我所说的天地，就只是这个世界的管理机器而已。利用新的代码解决掉旧版本遗留下来的漏洞，只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在的。”
他这么比喻，唐之皎完全理解了。
她尝了口代珣做的饭，哼了一声，埋头吃了起来。
代珣：“就知道你喜欢吃。”
唐之皎把碗里的米一粒不剩的吃干净，问他：“你的诉求，就是正常的做个人，对吗？”
“是。”代珣说道，“我原本已经做好了一辈子无法接近人的觉悟了，但你的出现给了我希望。如果利用天地唐的主仆契约，我就可以跟随你出门，我身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味道，也不会再引起人类的恐惧。”
饭也吃了，信息也基本套完了，唐之皎擦了嘴，把碗一推，说道：“不行啊，我就只是个普通人，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摸不清你的底细，我也不敢放你出去啊。”
代珣优雅叹气，默不作声地收拾了碗筷，清理工作结束后，他切好水果端上。
“我没有名字。”代珣的眼神满是落寞，“你就是想知道我的底细，你也问不到。”
“那不一定。”
“一定。”代珣失魂落魄道，“因为我是被遗忘的神，人类从没有给过我名字，他们一直将我错认为另一个神灵，这也是为什么，上古神都消失，而我却被留下，被迫沉眠的原因。”
“除了天与地，无人知我活过，也无人知我离去……我是被遗忘到如今的。”
代珣指着自己：“我的曾经，就和现在一样。你现在叫我代珣，可代珣这个名字，并不是为我而起。那个时候，我的子民叫我望舒……”
唐之皎：“我知道，月神名叫望舒。”
“可我不是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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