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两国议和
东朝顾家产业不仅有酒楼,还有茶馆,台上说书人抚尺一落,满座宾客寂然,只听那人醒木拍桌,便开始口若悬河。
“上回说到天下形势,可谓是一目了然,此消彼长了几个轮回,今个儿你强明个儿我胜,风水轮流转。现今啊,就咱们东朝为首,最强!河清海晏,遍地富庶,市井繁华,物阜人熙……咳,这我就不多赘述,大家伙儿都知道!”
“其次排到南汇,以毒治国,女子为尊,诶嘿,别急别急诸位!先别说荒唐,后头还有离谱的呢。呐,就是西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是一中不溜秋的小地方,但有一点,各位知道西陵盛产什么吗?嘿嘿,不知道了吧?”
“刺客!什么小偷小摸,江洋大盗呀,几乎都出自西陵。人家和南汇一样,惯会耍阴招的,不像我们东朝,讲究的就是一个大气!说归这么说,但小人也得防着不是?咱们总不能着了他们的道,不知道各位知不知晓,约莫三十几年前,他们西陵的使臣在四国宴上挑事,咱们东朝就借机赢了他们一座矿脉,满满的璃石……”
“说远了说远了,咱们继续——最末嘞,就数北境!哎?各位别笑啊,这北境可是常年寒冬,流放苦寒之地,险恶得怕人!据说那里白昼奇短,有时整月整月的不见太阳,除了在那里出生的人,其他几乎都是其他三国的流放犯,扔到北境就自生自灭去了。”
“各位好奇吧?怎么活下去呢?北境连草都不长一棵,只能吃雪充饥!所以啊,那里谁还管谁罪大恶极,饮血吃人也好,杀命换财也罢,能活下来就行。正所谓‘北境恶人不嫌多,谁能活着谁最恶’,都听说圣人臧老先生吧?在咱们东朝都建庙颂德的大人物,他就在北境消失的,谁知道北境哪里有什么妖魔鬼怪的,人狠起来,那可比鬼怪残忍多啦!”
“不仅如此,北境那严寒绝境之地,也因为这地偏人穷,向来最喜欢挑事,赤脚的不怕穿鞋的,越穷胆越大,到处像流氓劫匪一样惹人厌,说他们是蝗虫都不为过!”
“啊,还有最后一个不能忘的,大名鼎鼎的中立南雁阁,非国非帮,百年的江湖权威,老字号了,跟咱们这茶楼一个道理,各位捧捧场,多往老朽这砸点碎银,咱们把南雁阁熬过去都不成问题!”
听书的人鱼龙混杂,难免有些大官贵的小姐和少爷们混在其中,说书人捡的都是些街头巷尾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大家听着也就是讨个乐乎。
二楼栏杆上就趴着一位风流公子,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光是楼下就有三四个小厮,拿布帮他兜着瓜子壳。
那公子吊儿郎当地翘着脚,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外吐,看楼下听众听得起劲,心里只道这四国之间的事情,远比这些说书人都要精彩。
比如东朝吧,早五百年前就有术士预言,说如果简成了国姓,那么这个天下都会安稳下来,姓简的人,都有天道相助。
简氏皇族发展至此,稳稳传了七八代,代代君主贤明仁厚。
除了十年前一场差点断送东朝江山的谋权大案。
当然,这事不给乱说,说了就得掉脑袋。
楼下说书人的嘴都自带杆秤,哪些话人爱听,哪些话人不喜,他心里一清二楚。
再说了,东朝的事情不给说,那咱们讲讲北境的事情总可以吧。
大家爱听,咱也爱钱。
吐着瓜子皮的公子眯着眼,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仿佛兴致当头。
“北境百年前历经三王叛乱,五藩割据,这事儿前几天我说过了。没听到的各位别心急,想听的也等一等,今晚各位再来,我再给大伙说上一遍……”
“近三年来,北境可不太平!那叫一个内乱再生,战火连绵。也就半个月前,北境的殷王亲自提刀砍了亲哥哥安王。哎对了,就是咱们陛下三年前御驾亲征,大胜而归的那一场,那贼人狡猾多端,一连逃了三年,都没被绳之以法,嘿,就在半月前,各位听好了,就半月前呐!殷王血洗军营,夺了政权,改朝换代,昭告天下,自称北殷王!”
“在场的各位可都是亲历者,以后可要青史留名的……再说这殷王殿下,与十几个皇子争来争去,算来也是足足内斗了三年有余!各位别不相信,即便现在殷王已经继位,北境界内依然是战乱不休。”
肯定的语气像亲眼见过似的,众人听得入神。
二楼挂在栏杆上的那位公子手一松,一把玉扇就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还差点砸到了人,他不甚在意地扬了扬手,吩咐左右去处理。
自己噙着一抹微笑,晃晃悠悠顺着外廊绕到别的楼梯,娴熟溜走。
倒不是怕人找麻烦,而是他嫌吵。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两个小厮扑在地上拾碎片,另几个在与差点被砸中脑袋的倒霉蛋吵吵嚷嚷。
可还有三两个跟在他后面。
悠悠闲闲迈出茶馆,这公子踏进人流的一刹那,原本含笑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杀意,然而转瞬即逝,紧接着就被风流取代,完美融入了喧闹的街市,他再度恢复成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手里把玩着青白玉佩。
“公子要去哪?”小厮垂着头,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那块玉,生怕他再一个不高兴给扔了。
侯府的东西,可是半点不能流落在外!就是被狗叼走了他们都得追回来。
那公子故意挑逗他们似的,指尖不急不慢捻了捻青玉,继而才摆摆手,满不在乎道:“去听戏,听霸王别姬、穆桂英挂帅、狸猫换太子,随便哪一场都好,反正就不回府。”
小厮应了声是,就再也没说话了,继续目不转睛盯着公子手里那块玉。
果然公子暴殄天物地手滑了,就这么毫不珍惜地摔在了箱子拐弯处的某滩污水里。
要不是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小厮都以为他是故意的。
那公子走得极快,连头也没回。
是了,就是故意扔的又怎样,他咧嘴轻笑,声音凉的透骨。
就是再怎么快地走,绕弯路,抄近道,也甩不开屁股后面忠犬一般跟着的人。
可还真是尽职尽责呢!
其实别说是东朝最大茶馆里的说书人,估计连各国君主都没想到,北殷王夺权自立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朝贡东朝,根本不管自家前院还在着火。
好端端一个一境之主,居然会对自己的死对头献殷勤?
而且是没派使臣,没发文书,几乎单枪匹马就闯进皇宫,对着震惊到呆滞的东朝小皇帝一本正经做自我介绍的那种。
沿途居然没有惊动一个关卡,别说皇帝不知道,就连摄政的长公主殿下衿黎都没猜到。等北殷王带着三个侍卫站在大殿上的那一刻,众人目瞪口呆,甚至怀疑这人是插着翅膀飞来的。
十五岁的简琮,在大殿上看到北殷王时,震撼的脑子里只有“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七个大字。
他还没忘记,三年前第一次御驾亲征的阴影,当时北殷王还不知在哪云游,安王一家独大,人还在北境内陆平乱,手底下十万大军,就把他和大军在晏城困了整整一月有余。
虽然万幸最后是东朝获胜,但收回的那两座城池,却千疮百孔,北境军先屠城后纵火,好端端两座城池化作废墟。
自那以后,他对北境从此再无一丝好感。
再说了,三岁孩童都知道,东朝和北境自古便是死对头。
现下缓过神的简琮,扔掉刚呈上来的、后知后觉的百里加急,不耐烦地屈指敲着桌面,面露不悦,十年就是因为北境趁东朝内乱袭击,而国不可一日无主,他这才被长姐扶持上位,当时他才五岁。当时北境欺人太甚,一口气吞了东朝五座城池不说,后面议和也完全不按约定来,一座城也没还,甚至还白搭进去一个质子。
他们这样的臭名昭著,早不是一日之功。
堂堂北殷王突发奇亲自来东朝上贡,岂止是稀罕?!
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宫宴设在紫宸殿。
满堂的青花玉勾云纹灯把正殿照得熠熠生辉,琳琅光彩。
北殷王真的胆大包天到只带三个亲卫,肩膀上只站着一只纯白色的乌鸦,听说是在来东朝的路上收的。
简琮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他。
之前北境那一仗他也略有耳闻,据说这人一夜横跨整个北境,单枪匹马斩杀万人,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眼前这个正悠哉悠哉品着小酒,斜着一双桃花眼,仿佛全部心思都搁在舞姬身上的风流公子哥,便是大名鼎鼎的,北殷王。
瞧这肩宽细腰大长腿,半披半吊着一件雪色狐裘,露出里层的金霜花丝墨衣,还有腰间的白色兽纹革带,好不隆重,处处透着王族的矜贵,怎么看都不像个从苦寒之地出来的北境人。
不是说北境人都是风里来雪里去吗?半岁吃肉一岁喝血,过着茹毛饮血的野蛮生活,这样看起来,好像与他们并无不同?
可三年前他见到的安王,就属于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那种。
蓄着络腮胡,整个人像狗熊似的,又凶又狠。
简琮垂眸,随着思绪,杯里的酒一晃一反射。
别的都不说,单考虑北殷王这张二十一二岁年纪的脸,就很难把他与传闻中的嗜血野人联系起来。这样一位年少有为的少年君主,又飒又狂,也算是四国间顶级的人物了。
此刻他修长的右手指尖,正捻着剩了半杯酒的酒盏,支着腿坐在宽座上,双眼半睁半阖,痴然如醉地听着丝竹管弦之乐。
偶尔挑一筷子菜放进嘴里,闲然自得。
简琮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戳戳翻了个白眼。他也就比北殷王小四岁,自己的皇位还是皇姐帮忙收回来的,在北殷王面前,总感觉自己处处低了一头。
苏公公上前斟酒,而他自己的眉头则皱成一团。
北殷王真是奇奇怪怪,上贡的旗子说什么是来议和的,现在大家都坐下来了,他却又避而不谈,一个劲儿吃吃喝喝,好像来一趟东朝就为了改善一下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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