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接到那封信和玉石钥匙的并非“鬼童子”,因为真正的鬼童子早已消失了。
但那个人也不能是鬼童子的朋友,否则如果小鬼猜测是真,那么这件事很容易被想到是他在试探。
所以接到那封信的人,与所有的事情都毫无关系。
他不认得鬼童子,不知茶马互市重开,甚至鲜少踏足川蜀之地,丢失孩子的案件也从来不是由他来办。
小鬼觉得自己的小心谨慎简直不能再多一分了,六扇门决计不会想到这是试探——因为那个偷孩子的人的确是一路向着平安镇而去,说势大的卓立卿做了这件事,也并非不可能。
他忐忑地等了很久。
然后六扇门终于做出了反应。
这个反应让小鬼如释重负——他找到了,他找到了通往真相的另外一条道路,卓立卿。
“六扇门的反应就是,没反应。”刺客从熄灭的火堆里抽出一条木棍,在地上写下“卓立卿”三字,“他们对这条重要线索毫无反应,没有派人追查,也不打算知道送信的人是谁,甚至丢孩子的案件他们也打算大事化小——这样的回避太可疑了,是不是?”
小鬼神色复杂:“能让六扇门讳莫如深的,自来只有琅玕一人,卓立卿纵然掌握茶马互市,却也不值得六扇门如此……所以,卓立卿一定与琅玕有什么关系,一定有。”
“虽说这样的判断只能算是勉强,不过,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你也已经不错了。”刺客又写了“琅玕”二字,“你从那个收信人手中偷回书信和钥匙,赶往平安镇,想要从卓立卿入手,找到这个人。”他敲敲地上的名字,“但你没有想到,那个先是收信、又丢了信的人,会较真到连六扇门的禁令也不顾,两案齐查,追到了平安镇。”
“幸而他只带上了自己的人。”小鬼嗤笑一声,“若非如此,单凭六扇门对琅玕的谨慎程度,怎么会只有这些人来追我回去?”
刺客看着小鬼,手中木棍慢慢写下第三个名字:“是他,对不对?”
小鬼微有些吃惊:“你怎……算了。”他又撇开脸,“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知道是他也不足为奇。”
“这件事好猜得很。”刺客说道,“在你之后进入平安镇的,仅他有足够的实力。”
小鬼一愣,随即笑了笑:“原来倒是我想多了。”
刺客把三个名字依次擦掉:“卓立卿,琅玕……”他笑笑,念出第三个名字,“樱十八。”
“你是怎么认得他的?”
小鬼似是随口一问,刺客却没有随口回答,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小鬼:“你在试探我?”
“你很像一个人。”小鬼毫不示弱,“若不是肯定他不会武功,我几乎觉得你就是他。”
“武功这种东西,想要瞒下简直在容易不过了。”刺客道,“或许我就是那个人。”
小鬼的目光扫过他的手:“用剑的人手上会有茧子,但他没有。”
刺客抬起右手,那只手五指指腹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茧。
“你修整得再怎么勤快,也是没有办法叫它们消失的。”小鬼抱着双臂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是个用剑的高手,但那个人不是,卓立卿不仅不会用剑,还是个病秧子,这样的天气里若他不穿得如寒冬一般,便会受寒发病,半死不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时故意模仿他的举止,但你学得还不够。”
刺客忽然低低一声叹息:“你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几乎有点不想杀你了。”
小鬼一愣。
“我要杀的人很多。”刺客道,“你们到青衣羌之后,如果我要找的人出现了,那么他们死,若他们不出现……”
“那么,我们死?”小鬼看了一眼远处站在水边忙着捞鱼的九州风雷,“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刺客笑了起来:“若我要杀一个人,通常是不会事前提醒一声的,今日提醒了你已经是破例,你猜我会不会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给你听,好叫你去警告他?”
这当然是不会的了。
小鬼皱皱眉头。
但他实在很需要知道这件事。
自从离开平安镇,他就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力量,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引领着他的脚步,每一步每一步,都落在了恰到好处的地方。
卓立卿逃走,八段锦死亡,风华居士失踪,然而这几个所知甚多的人离开之后,便又出现了这个背景不明、所知却不少于他们任何一人的刺客。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联系,一定有什么关键,如果他能知道这刺客的目标,或许,他就能找到解开所有谜题的线索。
小鬼暗暗握紧了拳。
那个线索,他一定会找到的。
同样在青衣羌,同样在山野之间,同样点起了篝火。
苏肃的日子却惬意多了。
他赶到青衣羌已经有了一阵子,现在他正等着返程的时机。
与他同行的樱十八却一点都不惬意,他有些烦躁地在苏肃周围走来走去,脚步越来越重。
但苏肃完全没有要关心一句的意思。
樱十八向着苏肃笑笑:“我的人说,你们公子死了。”
苏肃不为所动:“不可能。”
樱十八点头道:“不错,他果然又活着回了平安镇。”
苏肃一怔,又道:“不可能。”
樱十八再点头:“我也觉的他不会就这么回去,以他的性格,该是要去报复绑架他和刺杀他的人才对。”
苏肃于是答道:“……不错。”
樱十八一声长叹:“那么他很快就会来找你我了。”
苏肃终于看了樱十八一眼:“绑架的人并不是你。”
“对。”
“你也不会想要杀他。”苏肃又说。
樱十八一笑:“这可说不准了,毕竟他得罪了我。”
“公子曾说,得罪了旁的人可能需要小心一下,但若得罪了樱十八,不必理会。”苏肃一本正经地重复公子的话,“他不能确定的话,从来不说。”
樱十八捂脸苦笑:“他倒是了解我,我没有旁的什么优点,就是脾气好得很,从来不记仇。”
苏肃道:“公子一定在路上。”
“你不怕他发病?”樱十八诧异道,“有人绑他,有人杀他,他现在不知所踪,身上还带着重病,你居然一点都不担心?”
“他从来不是让人担心的人。”苏肃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有人打他的主意,那么我更担心打他主意的那个人。”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樱十八,“你也一样。”
樱十八喃喃道:“不管是谁,若能让一个人如此全心全意地相信,那么这个人的确是不需要旁人担心的……我现在开始担心我自己了。”
“你不需要来青衣羌。”
“没有需不需要。”樱十八忽然认真起来,“只有应不应当——川蜀之地丢了那么多的孩子,无论那些孩子如今是生是死,无论那些孩子的亲人还会否追究,这件事,都不应当寂寂下去,六扇门之所以为六扇门,岂非正是为了查清这等事?”
苏肃瞧着樱十八,却见他眼中只得坚定,清澈如水,并无杂质。
他忽然心中一动:“这世上,可有你不敢查的人,不敢追的案子?”
樱十八苦笑:“你这话问得甚好。”
苏肃坚持道:“有是没有?”
樱十八沉吟许久,蓦然一声长叹:“我入六扇门已整整十四年……十四年内,见过了各种各样人物,查过了千奇百怪的案子,却从无一人这般问我——盗匪流氓、武林高手乃至于皇亲国戚,无我不敢查之人,拦路劫道、江湖仇杀、篡权夺位,无我不敢查之案。”他忽然收敛了全部的不羁神色,“即便犯案那人是我的朋友,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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