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知道什么?”公子淡然说道,“不妨说出来。”
他的平静让人心生疑虑——任何人,在被旁人道破秘密的时候都多少要紧张一下的,然而他不止不紧张,反而看起来更为淡定了。
“我知道……”白绯说道,“我知道你的手里一定有很大的马帮,否则,你绝不会来平安镇这种地方。”
“你的判断很有趣。”公子笑说道,“但是,这个判断却不见得正确——谁说与马贼打交道的一定就是马帮了呢?说不定,我的手里是另外一队很厉害的马贼?”
白绯的脸色再度涨红,然而这一次,却绝不是因为伪装出来的愤怒。
她恨恨地说道:“你究竟做不做这生意?”
公子静静瞧了她片刻,忽然一笑:“这生意我自然是要做的,只是……白姑娘,是否应当叫我再进一回白府?”
“你答应了。”“白姑娘”冷声道,“那小女子这就去准备——你要记住,这件事,我的条件还没有提出来呢!”
“姑娘真是得寸进尺。”公子叹道,“好在,在下总是对女孩子宽容一些。”
白姑娘瞪了他几眼,见他无动于衷,只好恨恨地走开了。
“为什么她们都喜欢自作聪明?”忽然,苏肃的声音在公子身畔响起。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似乎心情不太好。
公子毫不惊讶于他的突然出现,他微笑着问道:“你是在说谁呢?哪里来的‘她们’?”
苏肃默然片刻,叹道:“莫非这世上的女人都喜欢自作聪明么?”
公子失笑道:“你这话未免太不公平了,要知道,世上有许多男人也喜欢自作聪明,并且,如果他们自作聪明起来,要比许多女人还要夸张得多。”
苏肃觉得公子意有所指。
公子道:“她想要以破案所需的证据为代价,从我这里交换某些东西——我已经猜到了那些东西是什么。”
苏肃茫然不解。
公子笑起来:“你猜这个白绯是谁?”
苏肃不语。
“那么,你猜死掉的白紫又是谁?”公子慢慢说道。
这回苏肃懂了,他皱起眉头:“死了的是白绯?”
公子微微一笑:“你看,你就在自作聪明了。”
“……”苏肃脸色一黑,“你在开玩笑?”
公子轻咳一声:“你别生气,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他看见苏肃的黑脸,忍不住又笑起来,“最初的消息是白紫死了,然而,如果有一个新的消息说死的不是白紫,那么接下来人们会想什么呢?对白家不熟悉的人会想,白家有两姊妹,或许是误传了另一个的死讯吧——是不是这样?”
苏肃点了点头——虽然他不是这样想的。
“但是对这个案子稍有了解的人都不会这样想。”公子接着道,“他们会想,白家或许是放弃了其中一个女儿,来换取整个家族的平安,但是,真的让白紫死了,叫谁去给他们家的病人继续寻找药引呢?白绯?还是白蓝?”他摇摇头,“都不可能,白蓝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丁,他们不能冒险,而白绯……”他叹道,“白绯的性格是什么样子的,你也见过。”
“所以我以为被放弃的是大大咧咧的白绯,而非白紫。”苏肃说道。
“对。”公子的手指捻着狐裘上的绒毛,他脸上显出个奇异的笑容,“白紫死讯传出,我们就会认为她畏罪自尽……可惜啊可惜,我们却没这么想。”
苏肃不说话——他完全信任公子的能力,这个案子,虽然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拖了下来,但只要公子出手,那么就一定会很快解决。
奇怪的事情是,公子似乎是故意在把破案的时间推迟。
但他早已习惯了不去问。
“白紫一定没有死。”公子说道,“但是白绯呢?白绯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手指的动作慢了下来,语气充满了夸张的戏剧感,“她用一封署名白紫的信骗我去白府,又引着我去看行踪诡秘的白紫和冬瓜,她一定早就知道了一切,并且,她还知道一些白紫所不知道的。”
苏肃没有去过白府,他对这些事情基本无话可说。
所以公子只能寂寞地独白。
但是,好在,他自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寂寞,相反,他的眼睛还有些发亮——通过一些细小的线索,最终拼凑出一件事情的真相,这样的事情让他感到十分兴奋。
而这世上,能让他有这种兴奋感的事情实在不多。
它们大多数都太简单、太无聊了。
“她知道什么?”公子喃喃地说道,“白紫为了父亲白默而杀人无数,认罪时却不曾提过那些丢失的孩子,或许,这些案子,其实并不是她所为?”他顿了顿,又道,“正是因为她没有犯下这些案子,所以对这些案子并不熟悉,即便是认了罪,言谈之中也要避免提起,以防自己露馅。”
苏肃猜到了公子的后文,他问道:“难道偷孩子的并非白紫,而是白绯么?”
“白绯是怎么知道白紫先前所为一切的?”公子自问道,“白老夫人将四个孩子分别隔开教养,生怕他们有什么交集似的。”他叹道,“这种情况下,白绯知道案件真相,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本身涉入了进去。”
“为什么白老夫人要在白紫仍旧肯杀人的时候,再让白绯涉入这个案子?”苏肃很快抓到了重点,他疑惑不解,“只要白紫不就够了么?”
“或许就是不够了呢?”公子颇带几分赞赏地看了苏肃一眼,调侃道,“苏肃,你开始表现得聪明一些了。”
苏肃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开口。
果然公子自己把话接了下去——他接的是前一句:“白默的重病,让白紫不得不为他杀人,然而白紫身无武功,即便她精明聪慧,有别的手段得到那些内脏,但在隐蔽的条件之下,她也只能做到维持白默的性命,如果在这时,白府之中的另外一个人生了病,白老夫人又不能自己出马——话说回来,她就是自己出马,恐怕也未必及得上白紫的速度。”他摇头嗤笑一声,又道,“那么生了病的会是谁?白蓝?白青?反正决计不会是白紫或者白绯自己。”
“白青。”苏肃判断道。
“你怎么知道?”公子笑意盈盈地问道。
苏肃道:“白蓝虽是男丁,但却并没有重要到让白老夫人冒着暴露的风险去为他的命犯案,他是庶出。”
“你果然聪明多了。”公子笑道,然后他脸色一沉,“白老夫人是佟氏中人,白默的妻子也一样姓佟,佟氏需要白府的生意为他们提供取之不竭的金钱,所以必须把自家的女子嫁到白家,而那些身上并未流淌佟氏血液的庶子庶女,就只是备用了……”他沉声道,“白青病了,或许从他一出生,白老夫人就意识到这个孩子生了病,所以,偷孩子的案子也并非最近才开始,只是最初白青所需甚少,这些案子发生的时间间隔大些,故而没有人做这样的联想,可是最近,他的病却越来越重了。”
苏肃思索片刻,问道:“那么,白绯便是为了他在偷孩子?”
“白青出生的时候,白绯又能有多大呢?”公子轻声一叹,“她之所以那么讨厌白青,甚至因此惹怒了身为同母姐姐的白紫,恐怕就是因为白青的存在害她失去了如常人般生活的可能。”他沉默片刻,忽然说,“谁会不恨这样的人呢?”
苏肃张了张嘴,又闭上——他很赞同公子的这句话,但他不知如何说出口。
他完全明白公子此刻心中的感慨,他也知道这从何而来。
正是因为明白,正是因为知道,才会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然而白紫实在疼爱这个幼弟。”公子停顿片刻,“她被白老夫人从白蓝和白绯身边隔开,因此新生的白青成为她亲情的唯一寄托,她疼爱白青,而白青似乎也很喜欢她——或许是因为白绯深深厌恶他,而白蓝又更偏向白绯……”
他忽然苦笑着摇摇头:“我果然成了深解后宅之事的老妈子了。”
苏肃觉得自己愈发不能开口了。
“总而言之,白绯将我们引去了白府,而白紫只要看到了那封信,必然能知道写信的人是谁——冬瓜看到那封信时表情很奇怪,他好像十分惊诧和怀疑的样子……那是因为信上的字迹与白紫相似,但他知道这不是白紫所写。”
“白紫一定去找了白绯,而白绯又与她说了些什么,以至于白紫立场改变。”公子笑起来,“白紫,她实在是个疼爱弟妹的好姐姐——如果白府不是如此特殊的话,她一定可以比如今好一千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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