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异动

第一百四十二章异动

老霍盘腿坐在炕上抽着水烟想着这般的心思，这点心思基本上已是定了，瞅着在一旁盘腿坐着的老妻，他开了口道：“等开了春，咱们送虎娃去私塾吧！”

连氏原本正忙着手上的针织，闻言一停，看向老霍，带了几分的疑惑：“你咋地起了这个心思了？”

“这是正事儿！”老霍一本正经地说，“咱们睁眼瞎倒是没啥，总不能让孙子全都是睁眼瞎吧，咱们这样也就算了，总不能瞅着孩子也跟着咱们这样吧？”

“那……”连氏倒不是真的没有想法，“可读书那都是费钱的事儿，只怕就虎娃一个就够咱们一家子受的了。”“现在日子不也有盼头了么，你瞅几个孩子不都有在挣粮还有你和几个媳妇不都在挣钱么！”老霍带着几分信心道，“现在小姐住在村里面，咱们的日子已开始慢慢好过起来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比现在更加好过呢！”

老霍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加有盼头的，虽说日子苦了点，但有了盼头就能够渐渐品味出那暗藏的一点甜了。

“可老头子……咱家可不是只有虎娃一个孙孙啊！”连氏有几分忧心道，“送了老大家的虎娃去读书认字了，那老二家的虎头，老三家的虎子呢？还有老四，老四现在可还没有娶媳妇，等娶了媳妇那早晚也是要生娃的，咱家就是送虎娃一个就够咱们熬的了，等时间长了，老二老三老四能心里面没点想法？到时候兄弟离了心可怎么办？”

虽然都知道这十根手指也是有长短的，家里孩子多了自然也是多少有偏疼一些的，连氏觉得自己和老头子也是尽量一碗水端平的，但真要送了虎娃去上了私塾，那就不一样了啊，要么个房都出一个孩子去念，要是只送一个孩子去念，那早晚是要闹起来的，四兄弟要是闹了起来，往后可咋相处啊！

老霍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也知道自己和婆娘还在的时候，有他们两个老的镇压着，老二老三老四就是心里头有啥想法的，大多也不会闹起来，可要是他们二老没了，那肯定是要闹起来的。

老霍抓了抓头，一双眼睛有些泛红，知道若是要为了这一家子好，那就得做到公平，要么一家都送一个去私塾，要么全都别送，依着他们老霍家的这点家底，只有后面的一个选择，可他心里头不甘愿啊怎么能甘愿呢！

连氏看着这般挣扎的老霍心中也是有些不忍，她也知道读书郎的好处，可能有啥办法呢，他们老霍家就是这样的底子，耗不起，而且这也都是命，能把娃子都养活大就已很是不易了，旁的哪能再奢求什么。

连氏还想再劝劝，听到院子的门被扣响了，她抹了抹酸涩的眼将那点泪给抹去了，站起了身济上鞋：“也不知道是谁来敲咱们家的门，我去瞅瞅，你在屋里头坐着。”

连氏说着就出了堂屋，刚出屋的时候被外头那冷的一个哆嗦，老大、老二、老三家媳妇也开了屋子的门似要出来看看，连氏瞧见三人连连摆手，示意她们自管自回屋去。

三人见婆婆脸色有些难看本还想多关怀上两句，但见她连连朝着自己摆手让自己回屋，也只能讪讪地回了屋子然后继续做织毛衣的活计，一身羊绒衣能挣不少呢，公公婆婆也都已经说了这活计挣的银钱只需交公中一半，其余的可以自己收着。

这对于三个儿媳妇来说那可是难得的好事儿，原本还以为是要全都交给公中的，现在还能让她们自己收一半，说出去都得让那些个媳妇子高兴死，所以现在三个媳妇都忙着赶工呢，恨不得就是一天就能织出一套来。

连氏开门的时候本还以为是村子里面谁家的过来了，却不想自己这一开门见到的就是站在门外的董淑婉。

“小姐，这般冷的天你怎就来了？”连氏吓了一跳，急忙就把董淑婉往着家中迎，“有什么事情你遣人来通传一声即可。”

“我也没什么事儿就当出来散散心，霍叔可在？”董淑婉问道。

“在呢在呢，这般冷的天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就在屋子里面闲着呢！”连氏连声应道，当下还扯了嗓子喊了一声，“当家的，小姐过来了。”

老霍听到自家婆娘这一声喊，当下就从炕床上下来了，穿上了鞋子还不忘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衫，以免自己在小姐面前失了礼数，本想去迎上一迎，就已经看到董淑婉到了门口了。

“小姐怎生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老霍一边让自家婆娘打碗热姜茶来一边迎着董淑婉往炕床上坐。

“冬日里头霍叔你旧伤难忍，我想着给你送点膏药来，”董淑婉笑着道，“二来呢，也的确是有事要同霍叔你谈的。”

董淑婉先将自己带来的膏药递给老霍，这膏药也是她这几天闲着做出来的，也是想着老霍伤了腿，这种老伤向来最是折磨人，变天就要犯起。董淑婉能明白那是种什么滋味，所以前两天就用手上的药材做了膏药给老霍，虽不能治本，但好歹也能够治标温养。

“这……这如何使得。”老霍有些不好意思，“哪里还能让小姐惦记！”

“怎么不使得了，我在村子上住着，也还得亏霍叔你照应着呢，不过就是几贴膏药罢了！”董淑婉将膏药塞给老霍，又仔细讲了关于膏药的使用方式，保证老霍和连氏已经记下了才说别的。

“刚刚我看婶子面色不好，可是家里有什么难事？”董淑婉问道，其实刚刚不仅仅是连氏，就是老霍面色也算不上太过好看。

“哪有什么难事！”老霍急忙道，不过就是一点小事而已哪能劳烦了小姐呢。

“我家当家的想送大孙子虎娃上私塾。”连氏端着一碗热姜茶过来，小心翼翼地端给了董淑婉，“小姐，我大字不识也没啥见识，你说这值当不值当？”

“你这老婆子！！！”老霍见连氏将这事儿给说了，当下就有了几分恼，“这事儿咱们自家商量就好，哪能劳烦小姐呢！”

“小姐见多识广，我就是想问问值当不值当，我晓得你心里面是想把虎娃送去私塾的，所以趁着现在小姐在的时候问个清楚，若是值当，二房三房还有老四那头我去说……”连氏朝着老霍说道，这才又看向董淑婉。

“小姐，我这一乡下婆子也没啥见识也不懂那些事儿，只知道要送孙儿上私塾那是个费钱的，也就是得亏了小姐的福，我那四个儿子盘上火炕挣来了好些米粮又托了小姐的关照，我家那三个媳妇子也有了活计干有银钱挣。我知道老霍的那点心思，既然起了那就轻易不能灭了，我也不懂别的，就想问问，花恁个多钱粮供一个念书人出来，值当还是不值当？我也是怕老头子送了一个之后从此家里面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连氏是知道老霍的人，一旦他打定了主意，那向来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到时候家里面肯定要闹腾，倒不如问问董家小姐，到时候若是董家小姐都觉得供出个念书郎值当的话，那不管其余三房咋说都得供，谁叫虎娃是长房长孙呢！

董淑婉听了连氏这话，就大致懂了情况，老霍叔想送长房长孙念书但又顾忌的太多，怕家里其余三房到时候会闹腾起来。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毕竟家里面孩子多总会有这些问题出现，长辈要操心的事情自然也就多的多了。

不过现在看来，是老霍叔有了这个意思，连氏是怕家里伤了和气，所以打算着自己要是同意的话就打算劝服了全家人。

“那霍叔的意思如何呢？”董淑婉看着僵着一张脸同连氏置气的老霍问道，“虎娃今年我记着是八岁吧？霍叔是想让虎娃走仕途呢还是如何？”

“小姐是啥意思？我也不懂这些。”老霍说，他是想着让虎娃上了私塾来着，其余的也不懂。

“走仕途呢那就要考量举孝廉了，”董淑婉说，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科举，只有举孝廉，“霍叔是农户，士农工商，农户倒也能算得上清贵。但同样的也就代表着想要被举荐做官，只怕是很难。养一个读书人，每个月的笔墨纸砚也是要花不少的银钱。”老霍也不知不知道这个道理的人，那些做官的那都是祖祖辈辈都是做官的，平头老百姓家的孩子想要做官，那基本都是不可能的事。

老霍苦笑：“我哪能不知道这些呢，我就是想着，能不能叫娃子读点叔认点字，别整得和我似的，大字一个都不认得，回头要能学点东西会数数就好了，那就更好了，要能当个京城里头寻一份活计就成。”

老霍也不贪心，就想着孙子们同自己能走不一样的路。

董淑婉明白了，老霍的意思就是没想着让自己孙子成那种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就是认点字，回头还会一些算学就行了，基本上就是摆脱文盲就行的状态。

“霍叔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您就是想让孩子能识一些字也会一些算学是吧？”

“对。”老霍连忙点头，“我也没想着让虎娃咋样，多学一些本事到底也是好的不是？我就寻思着，能识字能算数就好，这样大概也不用上几年学，说不得回头还能教一教家里其他的娃子……”

但老霍想着，就是不用上几年，这一年的束脩大概也能够耗尽家里不少，所以他也在头疼，老大那边得了好处自是不会多说什么，但老二老三老四那边就算面上不说，心里面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自然不能全然不顾，就像是他那老妻说的那样，到时候一家人说不得就因为这件事情要闹的散了，难不成等到他们没了之后，兄弟四人都不往来不成？

所以现在老霍心里既是想着董淑婉能认同他心中所想的，又怕她认同，整个人也是为难至极。

“若是霍叔你是这样想的，倒也简单的很。”董淑婉看出老霍那纠结的心情，“霍叔你是想着一家有出息的孩子总能拉拔一番其他的孩子对吧？您想送虎娃去读书认字，也是想着若是虎娃能有出息，能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子，往后要能发达也能带带家里其他的娃子是吧？”

老霍点头。

董淑婉也不意外，莫说是乡下人的思维，就是那些世家大族里头的人也都是一样的思维，一人有出息了也就能够帮着拉拔一下其他人，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左右也是闲着，等到来年开春，就在村子里头教孩子们读书认字和算学，左右也不求孩子们能吟诗作对，基本上能看得懂文书就行，算学也简单好学的很。村子里面想要学的都可以来学一学，女孩子也可以，霍叔你看如何？”

董淑婉倒是没想当大儒一类的，不过就是教一些孩子读书认字算数一类的那也是简单的很，基本上就小学课程就足够对付了。

老霍眼睛一亮，就连连氏也喜出望外：“真的？”“恩，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每日教个把时辰也不费神。”董淑婉笑着道，“我知村里面的孩子能读书识字不容易，也就认点字能看得懂文书，会算学就成，这样往后要是不想在乡间种地了，好歹也能够去城里头讨个营生，不说当什么大掌柜，至少当个跑堂的也是使得。”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

老霍说着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他们这些农户生活不易，都是靠天吃饭的，遇上灾年荒年那都得啃树皮，家里的孩子他们也是希望能有些出息的，哪怕能够在京城之中寻个跑堂的活计也是好的，只要能多认几个字，能够把算学弄清楚，到时候就能够多一些机会，至少能寻个好些的活计而不是给人卖了苦力去。

连氏闻言也是泪水涟涟，她本担心着要送了虎娃去念学家里面就要闹出事情来，却不想还能够有这样的好事，不止虎娃能够读书认字，就是家里的虎头、虎子也可以。“小姐……”连氏说着就要给董淑婉跪下，“小姐你这是救了我们一家子啊！”

“婶子你这是做什么！”董淑婉急忙把连氏扶起来。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连氏连连抹泪，“小姐这是给了我们家这些娃子一条生路啊，除了给小姐磕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感恩小姐了。”

连氏现在就想着希望小姐能在村子里面多呆一些日子，不过这个想法也不过就是她自己想想而已，想也知道就凭着小姐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村子里的，她只盼着虎娃、虎头和虎子能够聪明一些，能够多学一点。

“这有什么的，到时候我也少不得让婶子你们帮忙不是？”董淑婉笑着说，“到时候你们别嫌我多事儿就行了。”

“不嫌不嫌，小姐有什么事情只管开口就是！”连氏恨不能为董淑婉赴汤蹈火，哪有什么嫌弃的时候。

“霍叔，我今日来也是有别的事情要说。”董淑婉知道村子里面的人大多都是淳朴的，只要稍微坐了一些能够让他人获利的事情，大多都会对自己感恩戴德，不过老这样下去，人也是有些疲惫，她干脆就转开了话题，准备说起自己这一次过来的原意。

“小姐是有什么事情？”老霍忙问道，刚刚也是他听到消息是在有些激动，倒是忘了问小姐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了，这般冷的天气小姐过来应是有正事才对。

“这些天雪越下越大，积雪也是越积越厚，我怕山上那些凶物寻不到吃食很有可能下山伤人。”董淑婉严肃地说。

老霍闻言，脸色也是一样的严肃，也不觉得董淑婉这样的担心是没有道理的。前朝的时候闹大灾荒年整整三年，山上能吃的都被吃的差不多了寻不到吃食的时候，那些凶物就会下山来，大虫，豺狼下山吃人的事情屡见不鲜，村子里面有些老人讲古的时候就说起过，说那个时候是如何如何的可怖。

老霍一直都希望能够天下太平，可现在听到董淑婉的话，也忍不住想起了曾经的老人们所说过的话，灾荒年间的那些恐惧。

“不能吧？”连氏脸色苍白，很显然也是想到了曾经听说过的那些传言，也不止以前的那些传闻，就是冬日里落雪天若是独自在路上走那可是极其容易遇上豺狼一类的。

“难道说那些东西还会下山来不成！”连氏有些惊恐地问道。

“婶子，不是下雪天野猪也有可能从山上跑下来祸祸庄稼啊，更别说是这样雪落到膝盖的日子，山上寻不到吃食饿疯了的凶兽极有可能会下山来。”

董淑婉没有明确说她这两日已经感应到了山上那些浮躁的气氛，只要这雪一直这么下着，她想那些东西下山来也是早晚的事情。

“小姐说的是！”老霍拍了拍脑袋，“真是这些日子过的清闲倒是把这等要紧的事情给忘了，咱们现在开始就应该要警觉起来，说不好那些东西就随时有可能要下了山来！”

“那可怎么好？！”连氏被吓的心惊肉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是要晚上巡视不成？可咱们村子里面壮劳力那可没剩下几个了啊，那是要将人从城里面喊回来吗？”

连氏越想越觉得心焦，总觉得好像下一瞬就有凶物要从山上冲下来一般。

“你这老婆子慌个什么劲儿！”老霍心里面也慌，但到底也还是比连氏稳得住，想了想也不在屋子里头呆了，“小姐，不如咱们走一趟村正哪儿，同村正商量商量这事儿应该要咋办才好，你看成不？”

“成啊！”董淑婉自然点头答应，“可霍叔你这腿脚不好，要是冻了就不好了。”“哎，这腿这么多年也就这样过来了，也不妨事！”

老霍现在哪里还管得了自己那一条伤腿，最多也不过就是难熬上一些，回来用热水泡泡多注意点就成了。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同村正说说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该怎么办也得想了法子才成。

董淑婉陪着老霍一同前往村正家，村正家也是同老霍家一样，家里的女眷都忙的很，都赶着挣钱，唯一空闲的时候大约也就是做饭吃饭的时候了，要是不下雪，那还能出去溜达溜达，但雪下的这么大，那也就只能在家里面猫着了。

“村正，村正在家不？”

老霍在村正家门口喊了两声，就听到屋子里头传来了应声，没一会的功夫村正的大儿媳妇就过来开了门，看到老霍和董淑婉一起过来的时候脸上一下子就扯开了笑容。

“阿爹，霍叔和董家小姐来了！”村正大儿媳妇拉了一声嗓子，惹得村正也出了门来。村正同老霍的关系一直不错，尤其是在董淑婉到了良山村之后给他们也带来了不少好处这件事情也是高兴的很，现在看到董淑婉和老霍一起过来了也是意外又高兴的。

“这么冷的天怎么就过来？”村正搓着手，把人往着堂屋里头迎，还让自己婆娘张罗着拿一些瓜子出来。

“村正你就别让嫂子忙活了，我和小姐现在过来也不是来同你们唠嗑的，”老霍急忙阻止村正，忧心忡忡地说，“我这可是有正事儿来同你说的。”

村正看了老霍一眼，原本还想说笑上两句但看到老霍这脸色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怎么了这是？”

“村正，这些日子天天下雪，我看着贼老天一时半会的只怕也不会停下来，这么下去只怕山上那些凶物要下山来啊！”老霍一脸严肃地对着村正说，“咱们良山村靠山，山上可是有凶物的，这雪下了这么几天，这么下去只怕就要出事儿了啊！”

村正一听，脸色也是跟着一变，先前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一茬，现在被老霍这么一提醒之后就想起来了，这山上还真是有凶物的，村子里面也是有猎户，不过大多都不敢进深山之中，毕竟深山里头的凶物更多，就这样也曾遇上过狼一类的，深山里头老人们都说是有大虫的，也就是这些年京城这里没有闹过灾荒这才没有出现大虫出来吃人。

但雪这么一直下，那还真是说不准那些个东西就要下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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