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你也修道几百年了，难道就不想收一个心仪的弟子
墨城阳在往客房的方向走，待走到客房门前，他拉开了房门，“进来说。”
楚韫会意，跟着他进了屋里。
刚进屋，楚韫便注意到桌子上躺了一大片被咬过的纸张，迟疑道：“这纸……”
墨城阳随口答：“屋里进了狗。”
楚韫“哦”了一声便没再多问，跟他面对面坐下。
桌子上一盏跳跃的烛火生生不息，火光映着两人的脸，谁都没有先说话。
许久，墨城阳抬眸，一双薄荷绿色的眼眸里晕染着烛火的暖光，声色也缓和了不少。
“说吧，找我做什么？”
楚韫答：“下月便是仙门大会。”
听到“仙门大会”这几个字，墨城阳的瞳孔里只有无尽的冷漠。
他当然知道楚韫来找他，肯定是为了这个会。
仙门大会，修真界的顶级宴会，五十年才举办一次。
宴会开始时，所有天下名修都会趋之若鹜的汇聚在神无涯，以比试的方式展现自己的实力，然后看中他们的大长老或者仙尊便可收之为徒。
这个会，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收徒大会”。
但墨城阳从来不收徒也不打算收徒，更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所以他极其讨厌这样的场合。
更何况，他排斥人类。
楚韫知道墨城阳不会回话，又道：“平日里你失踪也就罢了，五十年一次的仙门大会你必须在场。”
墨城阳冷淡道：“神无涯有你和无寅就够了，我伤还未痊愈，需要清修和静养。”
“我知道你受了伤，但你是万人敬仰的无仙尊，也是他们憧憬的前辈，我和无寅取代不了。”
墨城阳拿起一旁的墨玉瓷杯，给自己自顾自斟了杯茶，昙花泡的，冷茶。
他轻抿了一口茶杯，又沉默了。
而他不想说话，楚韫也不想一个人一直从头说到尾，该说的他也都说了。
两人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中，屋里静到只能听见烛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墨城阳喝完一杯茶，杯子放回桌面，终于开口：“我不会回去。”
这次轮到楚韫不作回答。
墨城阳又接着道：“没有我的神无涯一样屹立不倒，他们想看无仙尊，你找个人假扮就是。”
楚韫却问：“你也修道几百年了，难道就不想收一个心仪的弟子？”
墨城阳回的很坚决，“不想。”
随即反问：“那你呢？”
“我？”楚韫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连火光都没能暖的了他脸上的冰层。
墨城阳也不是喜欢揭人伤疤的人，就没再问下去。
他看得出，这么多年了，楚韫一直没放下。
没放下那唯一一个对自己恨之入骨，叛出仙门的逆徒。
他还是拒绝。
“仙门大会我不会去，神无涯我也不会回，我说了我要养伤。”
“再者，我天生孤傲，不喜世俗，也希望你今日就当没看过我。”
“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无宸。”
墨城阳一口气把话说完，已经有了下逐客令的意思。
楚韫听懂了。
他不是强势的人，再加上墨城阳心意已决，他也不想再勉强。
他抚过衣袖站起身来，挺拔的身姿在背后月色的映衬下，朝墨城阳投下一道暗影。
“既然如此，后会有期。”
就算没有达到目的，楚韫还是深深朝墨城阳鞠了一躬，以示尊敬。
然后，转身离去。
外面清风霁月，冷风吹散了他雪白的衣衫，金色的流苏亦碰撞出窸窣的声响。
墨城阳朝他的背影难得勾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嘴角，“应该说是，后会无期。”
这句话声音很淡，因为他不是说给楚韫听的，他是说给自己的。
他是在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没有人理解他内心深处的孤寂，也没有人理解他这么多年究竟想要什么。
成仙？成神？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来：什么无仙尊，什么名满天下……这都不是你想要的，你不过是想要做回你自己罢了。
“我自己……？”墨城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手心里盛满了外面轻洒进来的白月光。
而除了他的手，他整个人都被黑暗笼罩着，看不见任何光亮。
他蜷曲五指，本来想要抓住这月光，可是外面的乌云突然遮蔽，收回了这唯一的光亮。
他黯然了一瞬，赫然发现脚边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方盒。
好像是他刚才抱起栖玉，不小心碰掉的东西。
捡起来，打开前他也没想过里面是什么东西，还以为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废品。
比如炼废的丹药之类的东西。
却没想，里面竟躺着一条精致的墨玉手串，每颗珠子上都用了错金的工艺，雕刻着一朵朵绽放的昙花。
价值不菲。
墨城阳很确定自己不会买这种又贵又不实用的东西。
但他发现串珠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打开来看，上面写着：「师尊，生辰快乐」
仅仅这几个字，竟让他愣了半晌。
生辰……
他已经多少年都记不得自己的生辰了。
唯一给他过过生辰的父母，早已埋葬在无边无际的海水里，不见天日，永无轮回。
而那个人却记得，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他今日下山，是为了买这个东西……送给自己？
墨城阳哑然。
他突然想到栖玉可怜巴巴拽着自己，不让自己赶他走的样子。
本来想把手串放回去的他，停顿片刻想了想，又把手串收入了怀中。
至于盒子里的纸条，他倒是原封不动的给放了回去，还把盒子给好好的封好，做成了从来没有打开过的样子。
这样，他又站起身往卧房的方向走。
月色下，是他孑然一身的独影。
他抬头看了眼刚被乌云放出来的月亮，突然轻喃出声：“清辉月凝，满月寂照……”
阳与月，善与恶，光与暗。
纠缠不息，交错不止。
有一瞬间，那表情仿佛陷入了回忆，很快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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