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玉玄宫赤梅雪（7）
“咔……”
雅间后的那道木“墙”被人轻轻推开一个小缝，探出一张甜美可爱的女孩脸。
那女孩还没张口，齐影岩就僵住了。
“嘻嘻，乐玄哥哥，那蓝忆寒的头发太碍眼了，跟个人形拖把似的，今晚你帮我把它修剪修剪啊。”
乐玄会心一笑，点头回应。
“我也正有此意。”
凌傲雪忍不住捂嘴偷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乐玄哥哥，你今天不该出来弹琴的，要不我去让曲哥哥来。”
曲纤歌虽是歌伎，很多乐器都有兼修，而且大多数情况下，乐玄根本不在玉玄宫，雅间内都是曲纤歌代他弹琴。
不过今晚比较特殊，他还是希望自己可以亲自在场。毕竟是某人的四十岁生日，自己怎么能缺席呢？他还要送上一份“惊喜”呢！
虽然会被察觉，不过他就喜欢这种暗地里使绊子，让某人不愉快的感觉。
“不了，你跳舞时一直都是我弹的琴。”
他回头冲凌傲雪温柔浅笑：“今晚，希望你的专属琴师为你演奏什么曲子呢？”
“专属琴师”这个词倒是把凌傲雪逗乐了。
“嗯……不知道《蝶恋花》可不可以呢？”
蝶恋花，顾名思义，是一首传达爱慕之情的曲子，凌傲雪让他弹这种曲子，无论是调侃还是暗示，都让乐玄很为难。
乐玄显然愣了片刻：“非要弹这首？”
凌傲雪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今晚跳的是《落英》，配这首曲子再合适不过了，要不《相思引》也行，只怕乐玄哥哥你不同意。”
乐玄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雪儿……”
“就这么说定了乐玄哥哥我先走了再见。”
凌傲雪连口气都没喘，“咔”的一声，又拉上门消失了。
齐影岩看着静坐在琴旁的乐玄，脑子懵了又懵，才不得不理清一件事实——
乐玄口中的“雪儿”，就是这个将他骗到玉玄宫的宫主凌傲雪！
貌似两个人的关系还不是一般的熟，这个认知让他不禁思绪万千……
幸亏他被乐玄隐了身，那凌宫主才没发现他。
所以乐玄说的“是雪儿带你来的吧”，其实是说自己被凌傲雪骗来的？
他既然知道自己是被凌傲雪抓来的，干嘛无缘无故帮助自己这个陌生人呢，难道是因为曲公子救了自己？
脑子越理越乱，齐影岩又想起了一件一直被他忽视的事情。
他方才鼓掌时，乐玄称呼他为“公子”，说明他能识破自己的易容术。
可是二人从未谋面，他又是怎么在人群中认出自己的？
即便能看出自己是易容的，也没理由知晓自己原来长什么样子吧？
难道他们之前见过？他确实觉得乐玄长得有点眼熟，但是这个名字他根本听都没听过。
纵然脑中千丝万缕一团糊，但是现下齐影岩也不好过问太多。
算了，等宴会结束后再单独问他吧。
稍稍坐定后，灵帝便笑道：“今日是我的生辰，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都坐下吧。”
他身穿白色长袍，腰系白玉金带，外罩一层玄黑色轻纱，很轻易地掩住了那原本清冷孤傲的气质，浑身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
“恭喜灵兄四十大寿！没想到灵兄不惑之年，仍是风采依旧啊！”
冥帝首先起身道贺。他端起手中酒杯，尽显礼仪风度，酒水映出他冰蓝色的瞳孔。
一片虚伪。
灵帝单手托腮，慵懒地斜倚在榻上，从桌上端起一只琉璃盏，遥遥一举。
“呵呵，冥兄客气了，这人生事业皆顺，自然就活得意气风发些了不是？”
他银眸微眯，雪白色的长发略显轻逸，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邪佞之气。
他的两侧，分别站着左右两大护法——颜舍和蓝忆寒。
颜舍原本是月汐国的护法战神，古铜色的脸上始终泰然自若，即便站在一群幽魂中间，依旧是仙气凛然。
相比较于颜舍的沉稳，右护法蓝忆寒则耀眼得像个蓝孔雀。一件全身镶满金色盘龙的蓝袍，双手抱胸站在灵帝右侧。
不过，他那一头蓝紫色的曳地长发，比他的脸更引人注目。后脑的一小束蓝发上，松松垮垮地绑着一条长长的宝蓝色缎带，随着发丝一同垂在身后。
整个人真的是一股子妖气，却又媚而不娘。
因为心中有自己的小盘算，冥帝倒也不介意灵帝的怠慢，仍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是啊，这事业是顺了，灵兄的家事也该操心操心啊。”
众所周知，灵帝有一位王后，二人并无子嗣，只有一名收养多年的人类小公主，名唤灵羽晴，封号青宁。
“冥兄说笑了吧，羽晴才多大？难不成让我把她嫁出去？她还不得跟我闹翻天。”
冥帝摆手：“非也非也，我既然约灵兄来这玉玄宫设宴，自然是有备而来，深知灵兄一向喜爱看舞，而这玉玄宫内，确有一位舞技不错的女子。”
凌傲雪十岁那年，在玉玄宫赤足跳了一支名叫《纤华》的舞，因为跳舞时眉心处的“雪花痕”若隐若现，大殿内出现漫天飞雪的玄妙之景，可谓在南伊城一夜成名。
灵帝自然有所耳闻，不过他近几年一直忙于修炼，而且年近半百，已经没有年轻时那股观舞的炽热之情了。
再者，他坚信这世上不会有比墨蓝舞还会跳舞的女子了，起码在他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你是说那个身上带有残舞传人标志的女子？”
灵帝的语气不温不燥，倒着实让冥帝有些诧异。
“的确如此。沁月公主已逝，长公主又说此生不会再跳舞，如今这位残舞传人，可以说这世间唯一能跳残舞的舞女。”
“她成名以后，我特地让她去月汐国和月渊国请教过沁月公主和长公主，二位都说此女天赋异禀，在舞蹈上的造诣很高。我敢向灵兄保证，她的舞技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哦？”
得知是那女人亲自认可的舞者，灵帝这才微微正了身，颇有兴趣道，“那我倒要看看了。”
这时，一直翘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喝酒的鬼帝总算开了口。
“灵兄，我也备了礼物而来，既然冥兄先送了舞，我也不急着说，这玉玄宫的雪丫头确实舞跳的不错，灵兄可得好好欣赏。”
冥帝随后拍了拍手，整个大殿立刻灯火全灭，只剩下一个夜光石制成的圆柱形舞台，发出明而不亮、暗而不淡的光。
紧接着，大殿四周的柱子，也散出夜明珠般幽绿的微茫。
舞台的中央，慢慢现出一道红色身影，凌傲雪一袭逶迤至地的大红色水袖撒花舞裙，施施然行了个礼。
虽然表面上笑靥如花，凌傲雪心里却愤恨不已。
冥帝这老狐狸破天荒把她夸得天花乱坠，十有八九是有所图谋，今日这局势，怕是想把她当礼物送出去。
她一现身，雅间内的琴声也随之而起，旋律舒缓平和，是《清平调》，她向雅间那边看过去，眼底暗淡无光。
唉，虽是开玩笑，她竟然还报了一丝希冀。
众人看着凌傲雪独自一人漫舞在玉光台上，纤巧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她忽而腾空一跃，如仙鹤起飞；忽而轻巧下腰，似蜻蜓点水。
舞裙下摆处绣着千姿百态的百花图，在裙摆起浮间栩栩如生。一身红衣衬得她的舞姿热烈而奔放，宛如凤凰浴火重生般，给人以生命的希望。
漂亮的发髻上，缠着一条精美的红梅发带，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眸灵气逼人，舞动的娇躯似一朵绽蕾吐艳的花朵，明媚而烂漫。
齐影岩静静看着那个在舞台上变幻无穷的红色身影，不得不承认，如果排除“人品低劣”来看，凌傲雪跳舞时的模样确实很迷人。
灵帝托着腮，默默注视着舞台上的一举一动，目光如隧，让人猜不出他的喜怒。
他身旁的两位护法却很倒势子。
颜舍一直是眼观鼻，鼻观心，头都没抬过。
蓝忆寒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从他不断点头的频率来看，这家伙八成都已经睡着了……
若是对舞没有兴趣，单单只是听着乐玄那“恬淡清心”的琴声，对于修行较高的人来说，确实非常适合运功和……睡觉。
齐影岩回头看了眼身后安静抚琴的乐玄，他似乎对自己很“掉链子”的琴声毫不在意。
冥帝在台下也不忘继续举荐。
“灵兄，我听人说，《雪裳》就是以雪为裳，需在雪天才能完美演绎，而灵界的‘残舞门’，一年四季，冰雪不化，若是能用来搭配圣舞，那可是一番绝美之景啊！”
灵帝这个人，看着一副不可一世又冷酷无趣的模样，却实实在在有不少文艺的雅好。
比如，他很喜欢弹琴，琴技也是没话说，他还喜欢看舞，而且似乎对跳舞非常惊艳的女子没有抵抗力。
当年长公主墨蓝舞，就是因为在他生辰宴上，跳了一支极美的舞，看的灵帝大悦，直接叫人取来琴，当场与她琴舞和鸣。
当时灵界势力大增，灵帝一直企图灭了墨蓝氏，争夺幽魂界霸主之位。
墨蓝舞当时已经与月渊国主有了婚约，此举明摆着是送上门来的“美人计”，灵帝却照样知计中计。
如今冥帝计划凌傲雪在其生辰宴上献舞，就是希望她也能像当年长公主一般，获得灵帝青睐。
灵帝似笑非笑：“……冥兄的意思是？”
冥帝倒也不在乎他态度，只顾一个劲儿地推行计划，都恨不得强买强卖。
“天时已定，灵兄有地，我这有人，这天时地利人和，灵兄不想再次目睹残舞的风采吗？”
灵帝不置可否，只是坐在位子上继续观舞。
“只要灵兄点头，我今晚就让雪儿跟您去灵界，就当是送给您的生辰……”
“哎哎哎，慢着！”
鬼帝听了这话后立马放下酒葫芦，打断道：“我说冥兄，你这就不对了，你抢着要先送礼，我也就让你先送了，怎么还跟我撞上了呢？你这风头出尽了，让兄弟我待会儿送啥？太不仗义了吧！”
计划被打断，冥帝马上脸色不愉了。
“鬼兄此话怎讲？好端端的，我如何不仗义了？”
鬼帝又拿起酒葫芦“啧啧”抿了一口，走到灵帝面前笑着说道：“灵兄，前几日兄弟我，在这曲州城的一家妓……酒楼中喝酒，遇着了一位姑娘，啧啧……”
冥帝满嘴不耐烦：“你说就说，老是啧啧个啥？”
“那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啊！”
鬼帝不搭理他，依旧啧着嘴，声音还大了几分。
“呵呵！”冥帝冷哼了一声，“鬼兄所谓的“酒楼里的姑娘”，怕就是个妓/女吧！难道鬼兄要介绍个妓/女给灵兄不成？”
鬼帝倒也不再遮遮掩掩的，拍着冥帝的肩膀：“妓/女如何，长得漂亮啊！何况那丫头还未出阁。”
“你俩今晚一个个的卖什么关子？”
灵帝低头倒酒，淡然一笑：“鬼兄究竟想说什么？”
鬼帝一脚踹开欲跳到灵帝桌上抢酒喝的彩兔：“我起初就觉得那姑娘眼熟得很，好像在哪见过，回去后才猛地想了起来……”
“是谁？”二人出奇一致。
“你们猜。”
冥帝倒也来了兴趣，用手掸了掸肩上的紫色大氅：“给个提示。”
“我刚刚说过了，漂亮，很漂亮。”
冥帝下意识就看向站在自己身旁，习惯性沉默的冥浅澜，后者则视若无睹，一脸的冷漠。
鬼帝看到冥帝的反应后，二指并拢晃了晃。
“绝色的漂亮，在各界都公认的。”
灵帝也皱眉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把眼光投向了身旁低头在打瞌睡的蓝忆寒。
鬼帝被灵帝这个举动吓得嘴角有些抽搐。
是他表述的不够明确吗？明明说了是个女孩啊，怪不得经常有人调侃，灵帝可能把蓝忆寒和灵羽晴一样，直接当公主养了。
“我还不至于雄雌不分……”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中。
这时，一直站在灵帝身旁充当雕塑的颜舍，忽然抬起头。
“若说各界公认的绝色女子，那就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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