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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杨海就这么站了一节课。

        下课铃打响,物理老师收拾课本走了之后,沈初把放在桌子上的素描本盖了起来,站起身从赵科背后挤了出去。

        后桌椅子哐当一声,杨海恼火的坐下,顿时看什么都不顺眼,伸手就抽了埋头窝在臂弯睡觉的同桌丁山鹏一掌。

        “靠,谁打我。”丁山鹏猛的抬头四下看着,然后呢后就对上杨海想剜人的眼神。

        “哥…昨天你妈怎么回来了。”他看清人时火气瞬间消了,然后凑过去,“你妈昨天…没把你怎么着吧。”

        丁山鹏就是昨天下午蹲局子写那三个其中一个,两个人昨天下午还拉着隔壁五班的李宁伟。

        杨海睨着他,“你觉得呢。”

        丁山鹏清楚他家的情况便闭了嘴。

        沈初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他的手摔着水,碰见了刚从办公室交完作业出来的黄安。

        “沈初。”黄安从后面跳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看了眼对方,脚步没停,跟他一排走着。

        “怎么了。”

        “刚从办公室出来班主任让我找一个画这期黑板报的,我就推荐你了。”黄安说着,然后补了句,“文艺委员不是请假了嘛。”

        “为什么要我。”沈初想一口回绝,可是想了想又换了一句。

        “就我刚刚收作业的时候看见你桌子上那画了,我感觉挺好看的啊。”黄安的声音很轻快,她笑吟吟的说着,“没想到你画的跟李青雯的画技差不了太多嘛。”

        文艺委员是李青雯,沈初见过她的画,不过他还是在以前初中画画培训班见的,隔了那么久,他都快记不清对方的画风是什么样了。

        黄安一时没等到他的回答,以为他要拒绝,“黑板报的稿子我可以写,你这样负责画画就好了。”

        “行吗。”黄安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他一口拒绝。

        走到班门口,沈初停下然后朝她点头答应,“好。”

        “那下午放学之后我们讨论一下这次的主题吧。”一直以来黑板报的主题都不怎么有一定的规定得是什么。

        沈初应着。

        铃声响起,沈初走到位置坐下后,把素描本盖上塞进看桌肚里面。

        “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这个,可以吗。”放学后的教室里,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他们两个。

        黄安坐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长发披在背后,头微微仰起,一只脚搭在椅子上,看着站在椅子上拿着粉笔画着的沈初。

        少年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段劲瘦的手腕,随着粉笔与黑板的摩擦,粉尘落在沈初的发丝处,远看像是散散得蒙了一层雪

        “嗯,这个可以,我没意见。”沈初跳下,然后拍了拍校服上的灰尘,走到讲台前,课桌上摆了几盒各色的粉笔,他挑了几根粉笔,握在手上。

        “可以,那我晚上回去就准备写黑板报稿子,到时候再跟班主任报备一声,”黄安从桌子上跳下,走到座位收拾着背包。

        她扭头看着还在画着黑板报框架的沈初:“要不然先回家吧,反正也不急,我看快下雨了,赶紧回家吧。”

        “好,你先走吧。”沈初把手里的几根粉笔规规矩矩得码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下面放粉笔的槽口处。

        “那你记得锁门啊,我就先走了。”她走到前门,扒着门口,朝沈初喊着,她摆了摆手,然后就踩着步子走了,沈初听见黄安脚步越来越轻,他拿起背包带上门。

        天空补着满是乌云,天气有些燥热,樟树没有一丝微风拂过,落叶被清洁阿姨清扫着,操场打篮球的声音有些昂扬,这样的天气似乎并不影响他们的心情。

        沈初心里想着,今天或许不能再去一趟了,可是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算了算时间,真的有点晚了,要是今天黄安没有意外喊他出黑板报,或许他还能挤出时间再去一趟,然后不被韩清发现,也就少了一顿说教。

        他咬咬牙,还是往后门走去,拐进巷子里面,路边的墙屋往中间微微靠拢。

        青苔布满在两边的墙沿上,暗绿色的下水道散发阵阵恶臭,沈初把鼻子往校服里面埋了埋,脚下的青石到有些光滑,他拐了几处转角,脚步走的不快。

        巷子尽头到底,左边处有一扇虚掩着的木门,门吱呀呀的晃着,沈初上了几个台阶,推开门往里边走。

        “是囡囡来了吗。”听着沈初推开门,走进去的声音,里面声音传出来。

        “奶奶是我。”沈初应着。

        奶奶很喜欢叫沈初囡囡,妈妈曾经说过,这是老人叫孙女才会叫的名字,男孩子是不应该叫唤这个,沈初长的秀气,眉眼温柔,眸子浅褐色,许是这样才被奶奶这样唤着的,沈初没问过,但是他其实还是喜欢奶奶这样喊他的,因为听着好听。

        他走进去,四周青砖盖起的围墙与外面的世界隔开,各色的雏菊花一盆盆生长在围墙上,一些长的茎叶垂钓下来。

        院子的并不大,他一步作三步走进屋檐下,青瓦盖着的屋子里,陈设有些老旧。

        后堂响起脚步。

        沈初把背包发下,然后朝里边说着:“今天我就不在这吃晚饭了,我把外边的雏菊收进来就走了啊。”

        他往院子角落堆着的杂物堆找出梯子,架在围墙上,扶稳。

        “吃完晚饭再走嘛,这么着急啊,昨天你妈妈是不是又说你了,”老人从后堂出来。

        老人花白的发缝中透着些许黑丝,皱纹布满脸上,腰间系着围裙,踩着年迈的脚步来到屋檐下,抬头看着爬上梯子搬着雏菊花盆的沈初。

        六月份的雏菊依然开的很茂盛,熙熙攘攘的小花挤在一块,沈初用手拨了拨:“没有奶奶,就是快下雨了,我得回去收衣服呢。”

        他用手托着小花盆底,然后小心护着跳下,走到檐下,一一排在门口。

        “面粉都沾到鼻子啦”,他放下花盆拍了拍手,然后低头凑近老人面前,用手帮老人擦了擦。

        “哎呀,”老人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还不是你爷爷闹着要吃酒酿饼呢”。

        老人转身往后堂走去,还不忘回头嘱咐着他:“囡囡等着啊,我给你拿几个。”

        沈初愣了愣,看着老人往厨房走着的背影,回神答着:“奶奶,拿几个就好了,不用太多。”

        他跟在老人后面说着,抬头看了看墙壁,上面挂着一副黑白照。

        照片上的老人正正经经的穿着老式制服,和煦的笑着,凑近看着,相框边缘被擦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灰尘

        “来来来,刚热乎着呢,”老人拿着油纸带装着六个热乎的饼出来,沈初双手接着。

        “奶奶,最近有没有按时吃药”,沈初转身把背包拿着,饼小心翼翼的踹在兜里。

        “哎呀,有有有,”老人推搡着他:“赶紧回去吧啊,免得你妈妈又得说你一顿。

        沈初就着走到屋檐下,不放心的嘱咐着:“一定要记得呀,雏菊等我下次来再搬上去,不准自己爬梯子。”

        他记起去年五月初傍晚的慌乱,看见奶奶躺在地上,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手抖着去扶着奶奶,但幸亏的是奶奶爬的梯阶并没有很高,但是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我知道啦,放心吧。”沈初知道老人似乎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老人年纪大了,没人看着很容易出意外,沈初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抬头看了看天,有些黑沉,快下雨了。

        “唉,等等,囡囡拿伞,”老人突然记起转身往里屋走着。

        “不用了,淋不湿,还没下雨的,我走的快。”沈初走过院子往外打开门回头喊着:“奶奶别拿了,我就走了。”

        老人犟不过他,无奈的说着,“好好好,路上小心。”

        沈初听着嘴里应着,脚步有些快,但是他还是走的很稳,毕竟这路走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轻巧的避过青石路上的青苔。

        一滴两滴。

        雨有些急促的落下,砸在青石上的青苔上,显得格外翠绿。

        沈初由走变跑,他不想回到家就变成落汤鸡,也不想跟韩清解释些什么。

        可就是这样,人越急,事情就变得越遭。

        沈初滑倒在青石板上,身体往后倒去,手肘重重的砸在青石上,屁股坐在青石上有些发麻。

        他看了看眼右手里被捏的变形的油纸袋,微微松了口气,闭着眼,脸被痛得有些狰狞。

        他无奈的仰起头,过了半响,他感觉雨好像没在下了,至少他感觉不到雨落在脸上,睁开眼,就对着一双沉静的眼神。

        沈初眼神晃了晃,痛过神来看见的就是纪云尽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头顶上方的样子。

        穿着民警制服的纪云尽,再配上他立体的五官,修长的双腿站在沈初的头上方,他意识到时似乎看得有点久,忙着把头低下。

        “没事吧,”纪云尽从转角处跟原康刚挂完电话时,抬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沈初,他刚开始从后面看不见沈初的表情,他撑着伞过去的时候,对方的表情从无奈然后转变为呆愣。

        “我扶你起来,”他弯下腰,伸手去扶沈初的手臂。

        沈初显然回过神来,就着他的手站起来。

        “谢谢,”沈初不着痕迹的避过了他的手,扭了扭手肘,就准备走时,纪云尽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他把伞往沈初那边靠了靠。

        “唉,雨那么大,你回家路上就该的淋湿了吧”,纪云尽去过他家,他觉得往他家走路还挺远的。

        沈初回头看他,好歹沈初还是175的个子,可是他发现自己看他时还是要抬起头才能对上对方的眼睛,可能摔的脑子有的迟钝,他过了好半响还没答。

        “我先带你会警局吧,”等了半响,见他没什么表情,就说着,纪云尽将他们的距离缩短,然后挽着他的手:“腿没摔着吧,能走吗?”

        “好能,我能。”

        “脑子没摔着啊,”他叹了口气,轻笑着,“反应那么慢。”

        沈初莫名有些脸红:“没有。”

        “没有就好”,他轻轻带着沈初然后往巷子外边走着,雨落在屋檐上然后再一串串落下,落在路两旁的小水沟里然后往巷子外的流进马路尽头的下水道处。

        他带着沈初走出巷子,来到马路边,往对面警局走去。

        原康显然在警局外边看见他了,大老远便嘴里一直喊着。

        “老大老大,”原康挥了挥手,看着他们俩穿过马路:“我还想给你送伞来着呢。”

        他站在门口收了伞,抖了抖伞上的水滴:“我出门前特意看了天气预报”。

        他把伞递给原康,带着沈初往里面走,找到椅子坐下,然后把沈初按在右手边的椅子上:“校服脱了,我看看你的手”

        “怎么了,怎么还摔着了,”原康担心在后面跟着,坐在沈初右边看着他。

        沈初穿着秋季校服,里边就穿了一件圆领t恤,他盯着沈初,见他还不动就自己伸手就去拉他的拉链。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沈初把背包放下,拨开他的手拉开拉链,把刚左手手肘撑地的衣袖脱下。

        他皱了皱眉,看着沈初的手肘擦伤处。

        “怎么摔成这样,”原康凑前看了看说:“我去找艾薇拿点碘伏过来,”然后跑开了。

        他看了会然后抬头看着沈初:“你是上次打架把脑子打成浆糊了吗,下雨了就不会避着,跑那么着急干什么!”

        沈初一时间语塞,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

        “没有跑,就那块滑”沈初很没有底气得说着。

        他仗着自己比沈初年纪大,想教训一顿,然后看着对方一副我错了,我还想狡辩的时候,他有点想笑。

        沈初听到他轻笑了一声的时候,沈初觉得自己可能在青石板上摔傻了,虽然没摔着头,但可能真的把脑子里面的摔成浆糊了。

        原康揣着东西急急忙忙的过来,把碘伏拧开,递给他棉签,纪云尽接过棉签沾着碘伏,然后一把握着他的手腕,微微的抬起。

        “巷子里面摔的吗,”原康看着他们老大一点一点的擦着沈初的手肘,手肘破皮一大块,往外冒着血。

        沈初嗯了声,点了点头。

        “那块就该重新铺条地砖的,尤其雨天更滑,”他递了张纸巾给纪云尽:“老大,你去看了巷子里边能装监控吗?”

        沈初转念一想,原来他是看监控去了,也难怪能遇上他。

        “能是能,”他拿纸巾擦了擦沈初手肘流出来的血和碘伏:“等报上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好吧,我觉得还得等挺久的,程序那么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得到。”原康就这么半蹲在沈初面前,神情有些落魄。

        “巷子里面要装监控吗?”沈初疑惑着。

        “嗯。”纪云尽接声,抬眼看了他:“里面都是死角,就有很多你们学校约的打架斗殴事件都在那,已经收到好几个投诉了。”

        沈初想到自己了,可能是觉得有点丢人,觉得他说的就是自己。

        “你也少往那边跑。”他还是觉得应该嘱咐一下又觉得不够。

        “下次你要是看到你就来找我,我们这里平时不怎么能管着那。”他很熟悉平时闹事的混混,只记得头一次把他们逮进来的时候,就让他们个个打电话喊父母,都是留守儿童,外地工作对孩子漠不关心,甚至有的父母还不接电话,很无奈,只好拘留关了几个小时,再让艾薇说教几顿,就放了。

        纪云尽手下有好几个小警察,都管着不同地方的治安,有时自己也会出去逛逛,但大多数时候都呆在警局里面,捧着茶杯晃悠的坐在办公室里。

        “我知道,”沈初觉得上次堵他那几个纯属是他的意外,没想到偏偏还逮进局子里面了。

        他帮沈初擦完药,然后拿起纱布一圈圈的围着他的伤口处:“你回去之后不要碰水,现在天气变热,容易发炎。”

        沈初点着头,然后突然想起右手还拿着一袋子的饼。

        “吃吗,”沈初把手伸到他面前打开。

        他从刚开始见到沈初的时候就开始奇怪,为什么有人能在摔倒的时候还能拽着袋子没撒,现在才看清是一袋子他没吃过的饼。

        “哇,是什么!”原康把刚的碘伏放回去后,走过来就看见沈初献宝一样的把一袋子饼打开拿着他们老大面前。

        “酒酿饼吗。”原康又凑到他面前。

        沈初嗯了声,看着他:“你们尝尝。”

        “老大肯定没吃过,我们这的特色。”原康两眼放光的看着沈初:“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把袋子往原康那边伸了伸

        原康探手拿了一块,然后接着他也拿了块。

        “纪警官不是这里的人嘛。”沈初突然问着,纪云尽回头看着他,似乎有点好奇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姓。

        沈初转头看着对面,他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是勋章板上挂着他的彩照,照片上的青年穿着制服,眉眼凌厉,照片下写着他的大明——纪云尽。

        “哇,这个是什么馅,”原康咬开看清了里面的馅料,有些好奇。

        沈初突然有些后悔不应该分享,因为奶奶包在里面的馅料对于平常人吃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自己适应了,他还没考虑过其他人吃到会怎么样。

        “是雏菊。”

        “哇,好稀奇啊,我还没吃过这个馅的呢”,原看着老大:“老大你快尝尝,还挺好吃的。”

        他应着原康的话咬下一口,淡淡的酒香还混合着一丝雏菊的味道,软糯的外皮很劲道,他有些意外,还挺好吃的。

        “好好吃啊,小朋友。”原康在他旁边停下:“我能拿几块分给同事吗?”

        沈初就这么伸着手点点头

        “谢谢”,原康拿了几块跑了。

        “我是这几年才调来这的”,纪尧回答着上面的问题:“平时没什么时间去了解这些,还挺好吃的。”

        “你家里人做的吗”,他了解过沈初家里面的情况,他只知道他妈妈韩清,可是就这样他并不认为韩清会做这个。

        “我奶奶做的,”沈初把油纸包着剩下的几块饼揣进兜里。

        他了然,想来他奶奶就住在巷子里边。

        沈初往外面看了看,穿起那半边袖子然后提起背包站起来。

        “那个…伞能借我嘛,我明天来还。”

        纪云尽望了眼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夜色。

        他把旁边的伞递给他给他,然后送着沈初走到门口。

        “路上注意安全。”他嘱咐着。

        沈初撑开伞,,往外走几步,然后回头,“好,谢谢。”

        他朝沈初摆了摆手。

        站在门口看着沈初走进雨幕之后直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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