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西敏县的小夜市很是繁华, 整条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而且西敏县的民风也比较开放，立春和雨水看到有不少女子在家人或者朋友的陪同下逛街，数量比之她们待着的地方不知多了多少。
立春忍不住有些感慨：“西敏县看起来真热闹啊。”
韩红芝一直在一边给两人作陪, 听了立春的感慨, 有些羞涩的笑道：“西敏县的码头位置好, 南来北往的中小型船只大多数都会在这儿进行一次补给。可惜我们这儿没法修出能容纳大船的那种码头，不然西敏县和周围的几个县城可以并成一个新的州府了。”
立春问道：“是现在的州府不行吗？”
韩红芝叹了一口气，脸上的喜色也淡下去了不少：“也算不上不行吧, 我们这儿的知府虽说是贪了点, 但至少没到让所有人都活不下去的地步。”
立春挠挠头，这个话题她不太好聊下去。好在韩红芝很快就被一个新奇的面具吸引了注意力, 她拉上立春的手，朝着那个摊位跑了过去。
韩清石很无奈的跟了上去, 惊蛰看向一遍安安静静站立着的雨水，开口问道：“你不去逛逛吗？”
雨水浅笑着摇了摇头：“这儿没什么我感兴趣的东西，还是等到了姜城再说吧。”
她会出门，其实主要是她不想浪费六姑娘的一片好心。实话说，那几日的事情，对雨水整个人生而言，其实称不上什么磨难。
惊蛰也知道雨水只对书籍之类的感兴趣, 但夜市并无此类物品贩售，她便道：“可要我带你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
雨水笑着指了不远处的一处茶楼：“不用, 我去那儿就好。”
惊蛰看了一眼那个茶楼, 发现还挺近的，装修也大气, 人流也不少, 便也安下心来：“你银子带够了吗？”
那茶楼一看就被不是寻常百姓去得起的。
雨水拍了拍自己的袖子, 无奈道：“六姑娘出门前又给我塞了五百两银子做零花钱……”
惊蛰先是一愣，随后也有些无奈的附和道：“你也被塞了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又感动。
半晌后，雨水先道：“那我先过去了，你去看着点立春吧，那孩子性子有些跳脱，还是得盯着些。”
“那你注意安全，我们逛完就来找你。”惊蛰说完后，便和雨水分开，挤进了热闹的人群之中，去追那三个跑没了人影的家伙了。
雨水看着惊蛰的背影消失后，也转身朝着几米开外的茶楼走去。
只是，她人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耳边有一道声音传来：“这位姑娘，我观你印堂发黑，近日怕是会带来血光之灾啊。”
雨水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左边的摊位。
那儿坐着一个穿着道袍胡子发白的老者，老者开了一个算卦的摊子，摊子边上竖着一个写着‘卜卦算命，一问一两，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幡。
这老道士看上去就充满了智慧，只是周围的人似乎对此不感兴趣，偶尔有人也只是好奇的打量了一眼，也被那一两一问的价格给劝退，匆匆离开了。
雨水和那老者对上了视线，那老人家长得倒是慈眉善目满面红光，看起来精神烁烁不像个坏人。
他对着雨水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雨水本不想理会的，但她才扭过头每走两步，脑海中又回响起了对方那句‘会带来血光之灾’的话语。她的手指一瞬间握紧，原本坚定的准备离开的脚步，还是犹豫着，停在了原处。
那老道士也不着急，一边抹着胡子，一遍看着雨水的身影。
犹豫就好，只要犹豫了，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一毫，那她都会过来的。
和老道士猜测的一样，雨水最终还是选择做到了他的挂摊上。
“大师，你说我会带来血光之灾，这是何意？”雨水也没客气，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急不急，你先把手伸出来，老道给你看看手相。”老道士笑容之中带着一丝深不可查的神秘感，他一手捋胡子，另一手对着雨水伸出。
雨水指尖颤抖了一下，她犹豫着要不要让这位老道士看手相。
那道士见她半天也没动作，眼底不由闪过一丝不耐烦。
这女人怎么回事？之前就犹豫了一会儿，怎么现在人都坐过来了还这么犹豫？那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主题？
雨水抿着嘴低着头，她看着自己的手。既不白皙，也不柔嫩，关节粗大还生了许多的厚茧，还有……被血脉相关的亲人们因各种理由留下的伤痕。那些书中记载的那些优美的形容词，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套用在她的这双手上。
但是，它依旧是温热的，是自己活下来了的证明。
以前，这双手能碰触的是污水与干不完的活计，而今……她也可以材质研墨，提笔写字了。
雨水终于还是将手递给了那位老道士，那老道士见状，眼中的不耐收起。他双手握住雨水的手，一双眼睛仔细的看向对方手心的掌纹。
老道士并不是真的懂得如何看手相，但他有一套凌磨两可的说辞。毕竟大家都是人嘛，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论年纪大小，这只要仔细观察一个人的穿着打扮，总是可以分析出不少东西的。
只是，今天的客人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明明穿着华贵的服饰，佩戴着寻常人家压根就不敢想的首饰。但是她的手，实在不像是一个用得起这种价值的女子该有的……
雨水的手心，有一道深深地疤痕，将她所有的线全部切断了一半，使得老道士知道的所有话术，基本都无法往雨水身上套。
若是她的容貌惊艳一些，老道士还能编出一套词来。但这……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
“大师？”雨水微微蹙着眉，出言提醒道：“怎么了？”
老道士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眼珠子一转，便松开雨水的手，继续捋着胡子道：“姑娘，你这命格……”他摆出了一副有口难言的态度，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告知雨水一般。
雨水心中一突，手指微微动了动。
“我的命格怎么了？”
老道士叹了口气，仿佛怜悯一般的看着雨水，等雨水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时，他才表情凝重的说道：“你乃天煞孤星的不详之命啊。”
雨水没说话，只是眼睛瞪大，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
老道士见她动摇了，心中松了口气，立刻进入了自己的角色，摇头叹气道：“唉，不是我说你，小姑娘你这命格可真是太……老道在人间行走四十几年，说实话，命格不详到你这种程度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你这命格，克父克母克任何亲人，只要是对你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即便能一时间顺畅，怕也很快就会招来血光之灾。”他看着雨水，脸上带着怜悯：“孩子，这些年很辛苦吧……”
雨水拳头紧握，眼中情绪正在酝酿着，却依旧没有说一个字。
老道士见她情绪差不多了，立刻趁热打铁的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这儿有个帮你封住命格的法子。”
雨水这才有了动作，她抬头看向老道士，终于开了口：“什么办法？”
老道士压抑住心中的喜悦，他捋着胡子，温和的看着雨水，神秘说道：“你我也算有缘，这样吧，明日正午，你来城外娘娘庙前的那口枯井处等我。”
“为何是明日？”雨水皱眉问道：“现在不行吗？”
明日正午肯定是不行的，她家六姑娘明天一早估计就会启航。
老道士神秘莫测的摇摇头：“月夜属阴，女子也是属阴，这双阴之时给你做法，只会让你命格更加凶煞。唯有正午阳气最充足之时做法，才能解你命格之忧啊。”
雨水点了点头，又追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老道士眼中一喜，却故作不耐的挥挥手，道：“老道我不喜旁人，你若真心向来求救，那明日只管提些好酒好菜，独自一人前来即可。”说完，他似是有些犹豫的打量了一番雨水，紧接着又补充道：“若有人要护送你，那让他们莫要进那娘娘庙扰她清净即可。”
让自己一个人过去吗？雨水半垂着眸，像是在思考一般。过了好久，她才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记好了，是城外的娘娘庙那儿的枯井处，你可莫要走错了地方。”老道士有些不放心，再次嘱咐道：“你若是错过了时辰，那你的命格便无法可解了。”
雨水听了，坚定的点了点头。
“道长放心，明日我定会及时赶来的。”
老道士得了雨水的允诺，忍不住捋着胡子，哈哈大笑一声。
雨水却再次是站起身来，她有些抱歉的对着老道士说道：“抱歉道长，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办，明日我定会带上好酒好菜孝敬您。”
老道士已经完成了任务，此刻心情大好的对着雨水挥挥手，一脸高深道：“去吧去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等过了明日，你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
雨水脸上露出了夸张的惊叹，随后很快又有些羞涩的点点头，紧接着提着裙子，急匆匆的赶去了茶楼。
那老道士见她离开，心里又悄咪咪的美了一会儿，只是当他的眼神无意间看到了自己挂摊上摆着‘卜卦算命，一问一两’时，才想起来……
自己是不是还没收钱？
想到自己损失的银子，老道士的好心情瞬间丢了一大半。他心痛的捂着自己的心口，却在那里摸到了硬邦邦的一包银子。
老道士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今日他之所以会在此处摆摊，便是那人给了自己二十两定金，让自己说出这些话给一位姑娘听。
这个目标正是雨水了。
老道士美滋滋的想，等明日他们把那小姑娘逮住，那黑衣人还会给他三十两，到时候，他就可以再去赌场里逍遥快活好一阵子了。
一想到自己只需要装模作样的糊弄一番，便可得那五十两银子，老道士由衷希望这种活计天天都有。
他一个人在哪儿正美着呢，丝毫不知道就在他的斜上方头顶，那座茶楼的一间雅室中，雨水睁着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眸，冷冷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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