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爬山虎
小梨花是误食了白色无味结晶的那种强效灭鼠药，这种药挥发得快，它现在很痛苦，医生建议安乐死。
茯苓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这件事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她不是小梨花的主人。
但她还是想问：“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兽医把他们往前带一步，反手关上诊室的门。
“这么说吧，催吐，也是治疗手段，洗胃我们也尝试了，解毒针也已经在用。只是这只猫在洗胃之前就已经昏迷，可视黏膜发绀，鼻孔伴血色粘液，显然药效已经挥发了，肺部开始水肿。再加上你们送来的晚。”兽医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和，他停顿片刻，伸手扶了一把眼镜。进而说道:“这种灭鼠药很厉害，上月也有一例，但那只吃的少，你们的猫……。”他摇摇头，没有再说。
茯苓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她看向纪行，后者也正望着她，纪行从她泛着水光的眼中看到了挣扎和不舍。
在那一刻，他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他自然地抬起手，轻轻拍着茯苓的后背。看回兽医：“这只猫不是我们的，这样吧，我们去和主人商量一下，再等等可以吗？”
兽医点点头，拉起口罩匆忙离开。
“可以联系到猫的主人吗？”纪行问茯苓。
茯苓有李奶奶的电话，但她怕李奶奶着急，便打电话给李胜杰，对方表示让她在医院等一等，他现在立刻回家把母亲带过去。毕竟样小梨花已经两年，它俨然是家里的一份子了。
没过多久，李圣杰带着母亲赶来。李圣杰深知自己的母亲本身年纪就大，加之患有阿尔兹海默症，记忆时常出现错乱。因此在去接她的时候只是跟她说，小梨花病了，得住院。
老人听到之后很伤心，当时就哭了出来。一路上不停地说：“叫它不要乱跑，不要乱吃，总是不长记性，这是第几回乱吃东西拉肚子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问儿子:“这次严重吗？”
王胜杰安慰她说:“现在的兽医都很厉害，他们会给小梨花治病，治好了，就回家了。”
听了儿子的话李奶奶心里好受一些，她擦擦泪痕，又问道：“住院贵不贵小聆儿跟着去的，不知道这孩子钱够不够，你要给她钱啊。”
王胜杰打转向灯，将车停在车位。说:“给了，钱够，你不要担心。”
他熄灭车子，下车换到另一边：“妈，来，下车了。”他掺着母亲，让她走慢一点。
然而仅仅过了十分钟，他们进到动物医院，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诊室，一看到茯苓他便听见母亲问:“小聆儿，你在这里做什么的？”
茯苓见到来人，眸中又起雾气，并没有听出话里的反常之处。她只是哑着嗓子回答她：“李奶奶，小梨花，生了很严重的病。”
“小梨花……梨花……是梨树上开的那种花吗？”李奶奶仔细想着，记起梨花树的样子来。
王圣杰这边，站在自己母亲身后，高举这胳膊冲茯苓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茯苓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一言未发。
李圣杰要去处理后续事宜，他把母亲的手递给茯苓，让她带着老人去诊室看看小梨花。交接的功夫，他跟茯苓说:“她不记得就算了，不要解释。”
茯苓点头，牵着李奶奶推门进了诊室。
李圣杰独自一人去了医生办公室，纪行起不到什么作用，但他没有离开，而是跟在她们身后一同去看小梨花。
老人现在的记忆里，并不认识小梨花，她的脑海里仿佛从没有出现过这只猫，如今安安静静躺在垫子上的小梨花和其他睡着了的猫一样，尾巴垂落在桌边，比什么时候都要安静。
只除了它脖子上因为水渍而纠在一起的猫毛，这让它多了几分狼狈。
李奶奶从茯苓身后过去走近看诊台，她看见猫很欢喜，便上前去摸它的尾巴。猫一动不动，眼睛眯着。
“这是睡了吗？”她问。
茯苓点头：“是睡着了，它们猫都喜欢白天睡觉。”以前小梨花就喜欢白天睡觉，晚上偷偷出去玩。
老人立刻神色紧张起来：“那我们快出去吧，快出去，不要打扰它睡觉，它们猫很辛苦的，只有白天睡足了，晚上才有精力抓老鼠。走，走。”她转身要走，也扯着茯苓的衣袖。
“咦。”她一转身便见一人站在门那边，她不认识。扭头问茯苓:“这是谁啊？”
茯苓跟她说:“李奶奶，这个人是我的朋友。”
“什么？”她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朋友，奶奶，这是我的朋友。”茯苓离她近一点说道。
“奥，好朋友啊，好朋友。”
她往前挪挪：“那走，一起走。”
她小小声对纪行说：“你看见台子上的那只猫没有，它睡着了，我们赶紧出去，可不要把它吵醒了。”
纪行上前挽住老人的胳膊：“那好，我们出去。”
李圣杰原本是不同意母亲养猫的，他知道自己工作忙，既要照顾母亲，还要兼顾工作。担心母亲应付不过来宠物养育。但又实在拗不过母亲，另外小梨花看起来确实乖巧可爱，他便心软了。
而这两年，猫也没让他操过什么心，定期买猫粮和猫的一应用品，打针驱虫直接去医院。更何况对门的小姑娘偶尔也会帮忙照看一下这只猫，他渐渐觉得养宠物并不难。
可就在刚刚，他签下自己的姓名，收起小梨花的坠牌，那是一枚轻巧的圆片，上回猫被找回来，他专门定制的，上面还有自己的联系方式。而今，令人难过的是，如同雪花轻轻飘荡而终落于瓦片之上那般悄然无息，一只猫的离去，竟也是悄然无息。
李圣杰处理完小梨花的事之后决定带母亲去一趟医院，虽然知道她患病，但是刚才突然的失忆状况让他很不放心，因此还是决定去见一见医生。
离开宠物医院之前，纪行同李圣杰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二人没有多余的寒暄，对方在跟他道谢之后便驱车离开。
时值冬季，沿河路的主干道两旁，梧桐树叶落了满地，环卫工人手持着簸箕和扫帚在车流间穿梭。纪行在路口等信号灯的时候，看向茯苓，她今日穿了一件白色薄羽绒服，去时他没注意，这会发现她外套的左臂手肘那有一团淡红色的污渍。
他从储物格里取出一包湿纸巾放到座位中间的小格里。信号灯变化，他抬脚松开刹车，驶进拥挤的车流。
“你把胳膊那里的血渍擦擦吧。”他说道。
茯苓回过神来，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什么？”
纪行并未解释，而是抬手打开转向灯，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将车停下来。另从湿纸巾里取出一张，摊开复折。
他按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倾身过去。“你这里有点血渍。”他擦着茯苓的衣袖。
因为他的靠近，茯苓条件反射，将自己的身体往右边靠了一下，但胳膊仍留在纪行手里。他握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并不十分用力，若自己有心挣脱完全是可以的。
然而她一时没有别的反应，只是任凭纪行认真，仔细地清理自己的袖子。只是衣服上面的血渍已经干了，即便纪行那么努力的擦拭，仍然有淡红色的印迹留在上面。
纪行试了几次作罢，将用过的纸巾包好，放入车内垃圾盒。对她说：“看样子是擦不掉了。”
茯苓抬起胳膊看了看，无谓地说：“没关系，回去用水洗洗应该能洗干净。”
纪行见她神色如常，便重新系好安全带：“行，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茯苓没想到自己带着猫出去一趟，回来竟只有她一个人，猫被永远的留在了外面。她记起家里的收纳柜里还有几件小梨花的玩具，收拾这些物品的时候，她觉得心里有些刺痛，有些难受。
将这些东西封好放进纸袋里，茯苓去上班，一出门便碰见李圣杰，他趿着脱鞋，正在楼道抽烟。
李圣杰其实只比茯苓大了九岁，他今年三十五，李奶奶生他生的晚，是老来子。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在国外，只有他在本地发展，自然承担起了照顾父母的担子。李爷爷已于前年病逝，因此对面的房子就只有李圣杰和他的母亲住。
李圣杰见茯苓从家里出来，立即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按在右手拿着的烟灰缸里。
一脸抱歉地说：“我以为你已经出门了。”他一只手在空中挥舞几下，又退离茯苓远一点。他记得这个小邻居在门口的咖啡馆上晚班，以为她已经走了才在这里抽烟放松一下。
“没事，我今天迟一点上班。”她关上门说道。
茯苓读书时候的寒暑假基本上都是在爷爷奶奶这
边度过的，因此跟李圣杰经常见，但不怎么熟悉。若按辈分来算，茯苓应该叫他叔叔。
“李叔叔，奶奶精神还好吧？”茯苓又问道。
李圣杰把烟缸丢在楼梯拐角，苦笑着说：“她精神还行，主要是她不记得了，也就不伤心。”他也很好奇怎么临到医院，母亲反而忘得一干二净。医生也没说是什么原因，算是阿尔兹海默症的病症之一。
茯苓下午照常上班，去咖啡馆之前她先去了一趟物品回收站，将带下楼的的纸袋放进回收箱的时候，她在旁边发现了一包熟悉的猫咪用品。茯苓拖出来看了看，玩具球，羽毛，猫窝和猫砂盆，她确认这些东西收拾是小梨花惯用的一应物品。
她盯着这包东西，眼眶发热，不自觉得回头去看自己家的那栋楼，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有一股莫名的心疼与失去的空落感并行奔驰在她的心头，不知疲倦似的。
(https://www.tyvxw.cc/ty86180681/44557247.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