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重修旧好
那个人，那个令他一直分不清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的人，此刻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自那天晚上见过后，萧允晏始终觉得那不是真实存在，仅仅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如今的情况让他觉得自己堕落在梦境中。
也罢，就算是梦，那就让这个梦境一直延续下去吧。
他终于下了马来，往城楼上走去，有人想跟上他，却被罗鸿、罗鹄拦住。
萧允晏一步步往城墙上走去，却是步步沉重。终于，他迈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望着赫连漪的身影，一时心潮起伏。那天晚上夜太深，他只听得清她的声音，而如今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她的背影还是那么孤绝，身形似乎比从前还要纤细。忽然一阵风吹来，萧允晏不经意地伸出手，生怕她会被风从自己的眼前吹走。
“殿下终于来了。”她开口。还是一如当年，没有回头，却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他。
萧允晏愣怔了一会，没有应声。赫连漪又道：“殿下的两名妃子，我已经命人接应出来了。只是为免泄露踪迹，我将她们安置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赫连漪转过头来，递给他一张纸，“这是她们的安身之处。”
萧允晏拿着那张纸，这才知道，原来那夜见到她，和她说过的话都是真实存在的。
“你在等我？”
“我知道殿下会来的。”
萧允晏终于又往前迈了几步，直到站到了她的身旁。沉默了一时，才努力让自己以非常镇定的口吻相问：“为何会知道？”
她转过身望向萧允晏，萧允晏望着她的眉眼，一切都那么真真切切。萧允晏忍不住触了触她的脸庞，她羞怯地低垂下头。
“从殿下烧宁军粮草的时候，我就知道，殿下依然还是有心护我。我知道，我和殿下断不了。这一年来，我对殿下的思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越来越浓烈。”赫连漪声音越说越低，但字字句句听到萧允晏的心里，“殿下，当初我狠下心离你而去，是因为我知道殿下心里全是大梁，一心只有大梁利益。而如今不一样，殿下如今总不会将从大宁打下来的城池拱手给大梁吧？”
“当然不会。”
“这些时日以来，我对殿下止不住地思念和牵挂，殿下，我”赫连漪终于又抬起头看向他，两人在同一时间望向彼此，又在同一时间望到彼此眼里的缱绻情义，萧允晏笑着朝她戏谑：“我不是护你，只是在想，我萧允晏的女人只有我萧允晏才可以欺负。”
赫连漪一听这话，心中又悲又喜、又羞又恼，眼中含着泪花，转过身别过脸去，又娇嗔了一句：“谁是你的女人。”
萧允晏看着这情形，看着她朦胧泪眼中又带着喜色的模样，还是跟当初一样，忽然从她背后抓起她的手，将这一年来的思念全化作了手心上的温度：“不是吗？”
赫连漪没有应声，手却任由他抓着。忽然，萧允晏从背后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殿下，这几日，我很担心你。”萧允晏听着，又将她揽得更紧了些。这一次，轮到萧允晏又悲又喜，刚刚家国遭逢大变，却没想到心爱的人又重新投入自己的怀抱。
赫连漪缓缓地转过身，伸手轻轻抚上萧允晏的脸，“你还好吗？”
一时，萧允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吻上了她的唇。这猛烈汹涌的爱意，让赫连漪有些猝不及防。但很快地，她闭起眼睛，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去想，管他是不是爱而不得的孽缘，管他还有多少阻碍横梗在他们面前，管他将来能不能完成复国的愿望。此时，她放下所有的顾忌，全身心地沉醉在他的热情里。这吻，很长很长，似乎两人都恨不得将这一年来的相思之苦给弥补回来……
夜色绚烂，像布满千万道流光。一段耳鬓厮磨，缱绻旖旎过后，两人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相拥着，谁也不肯打破此刻的良辰韶光。
城下，罗鸿和罗鹄下令就地安营，城里城外顿时闹哄哄起来。过了一时，吕仲简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看到罗鹄便问：“小罗将军，不知冷先生此时在何处？”
罗鹄指了指一处，吕仲简走了过去，对冷先生道：“冷先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在下对冷先生仰慕已久，可惜前几次见面也未敢跟冷先生畅聊一番。走走走，不如冷先生今晚跟吕某痛饮畅谈到天明。”说着，吕仲简便不由分说拉着冷先生往自己所住之处而去。
城墙上，赫连漪和萧允晏互相倚靠着，坐在石阶上，萧允晏将她紧紧搂着，用自己的躯体给她阻挡寒风。
两人坐了一时，赫连漪忽然问：“殿下，当初我离去后，为何忽然又开辟了一条新战线？”
“当初只是一心想着先你一步攻下烟陵，让你成为我的手下败将，然后再生擒你，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就为这个？”赫连漪哑然，原本倚靠在他身上，一听这些，忽然抬起头，明眸闪烁，羞怯地别过脸去。
萧允晏笑了笑，“生气了？”
“没有。”
萧允晏强行将她拉回自己怀中，吻着她发烫的耳根，又自嘲地笑了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有时候对你的恨超过了所有，有时候又不忍心怨你，但一直想着哪怕得到过你，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那今夜呢？”
“今夜也有这个打算。”
赫连漪心里又气又笑，还是想离他远些，却被萧允晏死死拉住：“放心吧，我只是想，真见了你时，也不会无礼冒犯你的。”
赫连漪目光闪烁，深情地望着他：“我此身此心只属于殿下，殿下怎样对我都不是无礼冒犯。”
忽然，城墙下有人在大喊：“公主，吕大人和冷先生吵起来了。”
赫连漪自是心中有数，萧允晏却是不知所以，两人同时急匆匆下了城楼，来到两人所在之处。远远地，两人看到冷先生正想拂袖离去，并扯着嗓子道：“吕大人，请恕在下只听说过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之说。”
吕仲简拉着他，倒是还依然温言细语，极有耐心：“诶，冷先生别当真，这不是吕某不过是顺嘴一提吗？”
“你们要一心欺人太甚的话，一切免谈。到时刀剑上争输赢就是。”
“冷先生未免太激动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这论刀论剑的多伤和气呐。”
萧允晏听了一会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便问身旁一名侍人：“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侍人婉转回应：“回霁王殿下，两位大人在谈将来改制的事，吕大人的意思女子也顶得起天，将来可以开个让女子为官的先河，也要制个例令孩子可以冠母姓。”
萧允晏一听，便明白这两人究竟在吵什么，别有深义地望向赫连漪。
赫连漪脸上也微微露着尴尬之色，强做镇定地笑：“那就让他们争着吧。殿下，夜色已晚，我也困倦了，先走了。”说完，也不等萧允晏回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萧允晏怔怔地望着赫连漪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后，也离了去。
次日，萧允晏依然如往日的时辰起来，罗鸿和罗鹄早已等在帐外，还没等萧允晏开口，罗鸿依然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殿下，这日后怎么打算？这到底和新夏是先合兵一致对付赫连定邦还是各打各的？”
萧允晏也不理他，只问罗鹄：“罗鹄，冷先生那边情形如何？”
“听说两人争执到将近天明才睡，还没出战果呢。”
“哦，那看来本王还是得先等着冷先生谈出个结果来。”
罗鸿在一旁急道：“等什么呀，干脆咱们就地干上一架，刀刃上见分晓不就是了。依我看，他们明显打不过我们的，等打完，我们再去生擒了那小公主，等拿下烟陵，殿下便自立为王。将来殿下若想立她为后便立他为后，若想立她为妃便为妃。不，不对不对，我看还是立她为妃吧，将来我去将那两位侧妃接来，将她们其中一个扶正，立为皇后，压着她一头，挫挫她的锐气，也免得将来她后宫干政。”
罗鸿的话虽糙，细品却是句句在理。萧允晏和罗鹄一直任由着他说，并未打断。罗鸿却还觉得不够畅快，顺着自己刚才的思路，还是觉得不对，又忙摇头改正：“不对不对，那两个侧妃又哪能对付得了她，殿下还是得找个厉害点的女人才行。”
罗鹄终于打断他：“好了好了，越说越不像话，殿下什么不清楚，还用你来教做事？”
“咳，我就要殿下一句话，打还是不打，殿下只要一声令下，我这就攻进去。”
罗鹄又给罗鸿泼了盆冷水，“冷先生还在城里呢，怎么打？”
罗鸿忽然又想起一出：“不行，冷先生说话文绉绉的，这个要考虑那个要顾忌，谈判这种事还得我罗鸿出马才行。”说着，罗鸿又朝萧允晏道：“殿下，我今天就跟在冷先生身边了，到时会帮衬着冷先生一起说话。”
萧允晏听了罗鸿的话，虽没有点头同意，却也没有制止，罗鸿明白萧允晏这是同意了，便往夏营而去。谁知罗鸿出去并没有多久，却又折返回来，并在外面大喊：“殿下，冷先生回来了。”
不时，冷先生进了来，却带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殿下，苻大胜大限将至。永安公主和吕大人如今都已赶赴回浔晋城了。”
“什么？”萧允晏和罗鹄皆是惊诧，罗鸿却忽然醒悟过来：“殿下，我们是不是中了美人计了？苻大胜估计早已受伤了，他们自知无法对付我们，所以就使美人计了？”
罗鹄心里虽不见得不认可罗鹄说的，嘴上却道：“瞎说什么。冷先生，这吕大人昨夜拉你去是什么意思？跟你说了什么？”
冷先生道：“吕大人嘴上没明说，可我听出那意思了，绕来绕去无非是将来该是让永安公主复国还是殿下自立为国这件事。”
“想得美，他们这简直是想坐享其成。我们将士辛辛苦苦真刀真枪拼来的，他们又做了什么？这新夏果然是只会动嘴皮子。若当真复国号为“夏”，那殿下这算什么？入赘吗？”罗鸿越想越觉得气愤，越说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殿下，你对别的女人怎样，对她也该怎样，冷着点让她觉得自己拿捏不了殿下才行。”
罗鹄见萧允晏脸色不太好看，便赶紧劝道：“大哥，殿下心里有数，你少说点。”
罗鸿这才总算住了嘴，冷先生又问：“殿下，那苻大胜那边，我明日是否要和两位罗将军走一趟？”
萧允晏想了想，道：“还是本王亲自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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