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6 红鸾李陵和大祭司之死
高灵抽了抽鼻子，垂着头，沉默了许久。
李盼只觉得她有些低落难过，忍不住想去劝她不要担心，却不知如何开口。他平日要么是四处奔波采寻材料，要么便是闷头闭关炼制新器物。八千余岁的老少年，如今碰见这么个小姑娘，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别难过，陆老板定然不会有性命之危的。”李盼搔了搔后脑，轻声道。
“可是……”
高灵的声音太过于轻，以至于李盼没有听得太清楚。他只得轻轻凑过去，继续温声安抚道：“你放心，陆老板他没事的。他是神灵之体，本来寻常刀刃都难以伤得他分毫的。况且，你身上的伤势转移过去之时，已然被他抵消掉了不少……”
高灵闻言，似乎反而更难过了。小姑娘抬眼望他时，李盼这才看清，高灵已然哭花了一张小脸儿。她一双眼睛红肿得桃儿似的，声音哽咽，哭的直抖，只得勉力重复着：“……可是！他说疼……他说他疼，你有止痛药吗李前辈，你有办法吗……”
“他能有什么办法！”
高灵忽然听得一道女声清亮高昂，音色分外熟悉潇洒：“这小子胳膊腿儿断了还得来找你老娘我，也就你个小傻子还问他来要办法！”
高灵猛然抬起头，终于看清了来人。不远处，白光法阵渐消，从中快步走出两人，正是高灵心心念念的高凡夫妇。
“妈！爸！！”看到熟悉的父母，高灵终于按捺不住，彻彻底底地放松了下来，呜咽出声。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阮玫快步走到高灵身旁，重重地揉乱了小姑娘的头发。触到高灵略有温热的发丝时，手指却仿佛有些颤抖。
当向来深沉稳重的丈夫，神色难掩慌乱地出现在她面前，哑声说道“出事了”时，阮玫只觉得一瞬间仿佛被劈头浇下了一桶冰水，似乎连心脏都停跳了。
她向来刚愎，这次却是拢了枚苦莲断续丹在手。阮玫生怕自己看见出门时还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冰冷无言地躺在她面前。
“不哭了，妈妈在这呢，怕什么。”阮玫也不顾满地的焦土，当即在高灵身旁跪坐了下来，扯起衣袖，便擦了一把高灵花里胡哨的小脸，“看你哭得这么中气十足，必然是没什么事儿了。”
在母亲身旁，高灵只觉得分外踏实。母女两人将陆池轻轻摊放在地上，高灵不由得一脸紧张地看着阮玫，问道：“……妈，你看看陆老板怎么样，他一直说疼。”
阮玫仔细检查了一下陆池的伤势，还抽出空，横了小姑娘一眼：“废话。五脏六腑都快震成一锅粥了，搁谁身上谁不疼，要是换成你……”
阮玫忽然话音猛地一收，似乎心有余悸般，重重地打了个寒战。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她转头啐了一口，娇叱道，“快闭嘴吧！别打扰我发挥——高凡！过来帮我一把。”
高爸爸立在不远处，直望着高灵，面上正是一片阴晴不定。
“愣着做什么！”阮玫扬手便抛给他一颗白玉似的丹丸，高凡扬手稳稳接住，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滞涩，清香透骨，扑面而来。
“你将这丹丸催化，凝成灵气，引他续过五脏六腑，反复七次之后再来叫我。”阮玫说罢站起了身，顺便拎起了一旁的小姑娘，“我看看灵灵和李盼的情况如何。”
高爸爸一言不发地在陆池身旁盘坐下来，依言照做。
阮玫白了他一眼，便带着高灵走到了一旁，不去影响他们。她拎起了高灵的胳膊腿儿捏了捏，感觉并无大碍。当她第一眼看到小姑娘满身是血地坐在雷劫焦土之中时，只觉得比自己当初渡劫之时的心情，更要惊悸万分。
不过如今看来，这小姑娘倒是安然无恙，反而苦了陆池陆老板。阮玫眼珠微转，心思剔透灵通，当即便猜了个大概。
“你呀……”阮玫敲了敲高灵的脑瓜，轻声道，“你是没事儿，倒要把你老妈我吓死了。”
李盼轻巧地跟了上来，闻言，低声道：“……前辈，我对不住您。”
阮玫翻了他一眼，却口是心非地与他抱脉：“可省省吧，你现在能安然无恙地现在这儿呀，比什么都强。你要是再断了胳膊腿儿什么的半死不活地躺在这儿，还不是要我治。”
李盼拄着枪立在在原地，活像只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的狗崽。
阮玫仔细探查了一番，好在李盼脉力强劲，看来也并无大碍。阮玫胡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没什么事儿，就是精神力有些虚浮。你这孩子也甭与我客套了，去歇着吧。”
李盼点了点头：“我去高前辈那儿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等等！”阮玫忽然叫住了他，“小子，我观你精神力似乎有些虚浮，想必，你应是同那老顽固交过手了吧？”
李盼忽然间涨得面色通红，点了点头，结巴道：“……我着实不敌那位，只与他对视了一眼，便精神力骤然涣散，昏厥了过去。”
“他人呢？”阮玫有些疑惑地望向四周，“怎么没见他——你们可有拿到天水瑛？”
“拿到了。”高灵忍不住望了一下手腕，又暼了不远处，静静地躺在地上的
陆池，叹了口气，道，“姚陵抢夺天水瑛，陆老板引红莲天罚诛杀了他，等我回过神时，大祭司便不见了踪影。”
“红莲天罚？！”
“姚陵！”
高氏夫妻皆是一惊，却并非为着同一事。高爸爸没等高灵回应，紧接着便继续开口问道：“姚陵已被陆池诛杀了吗？”
高灵望着那焦土中心，回道：“天罚过后，那儿就只剩一截刀刃了。”
李盼凝视着那刀刃，半晌，忽然沉声道：“他死了。”
他踱步过去，轻轻拾起那枚琉璃般半透明的刀刃，叹道：“……我早该想到的，姚陵……李陵，红鸾刀。”
高灵有些疑惑地望着他，问道：“李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盼拈着那刀刃，回头苦笑：“这是他的本命灵器，也是数万年来唯一一把现世的十品灵器，刀名，红鸾。如今灵器已折，刀主必然身陨。”
“那他，为何改姓姚？”
“姚姓是他母姓。”李盼轻声道，“他弑父后，便从李家逃遁，从此销声匿迹。后来他也曾伪装李家子弟偷盗材料，却都不了了之。想来，他便是在弑父之后改姓母姓的吧。”
高灵闻言，只觉得脊背一凉，惊道：“弑父！？”
李盼点了点头。
“他父亲，也是一位颇有名望的炼器大师，但是却伙同情人，害了他母亲。这些陈年秘辛，其中细节我也不甚清楚。我只知道，姚陵他杀了他父亲与他父亲的情人，剥了这两人的骨骼血肉，机缘巧合地，炼出了这柄红鸾。”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这红鸾二字，也着实讽刺。”
高灵听得只觉毛骨悚然，忍不住抓紧了阮玫的胳膊。
李盼轻拈着那道刀刃，轻叹道：“后来他为何残杀那么多的无辜者，为何如此执着于天水瑛，又是如何入了魔，这都不是我所能得知的了。”
“姚陵身萦魔气已久。”高爸爸忽然低声道，“我们曾堵截他多次，却都被他侥幸逃脱。虽然他似乎仍有神智，但依然十分危险。”
说到这，他抬起头，望了高灵一眼。
高灵和阮玫母女俩，不由得同时打了个寒噤。只觉得高凡满脸如今只有一行加粗加大的“回去再收拾你们”，反复来回滚动着。
阮玫望了一眼高凡，小声念道：“我只是听老顽固说起过姚陵，我又怎知姚陵会蹲守于此处，抢夺天水瑛……”
她忽然一怔：“姚陵以生命之力立下诅咒，才将老顽固禁锢于此。这么说，那老顽固岂不是……”
“咳……”
高灵忽然听得一声轻咳。虽然有些虚弱，但好在十分清晰。她忙转过头，只见陆池正撑着地面，想直起身来。
“陆老板！”高灵忙兔子似的，两三步窜到陆池身旁，连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陆池朝她温和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高灵放心。
他轻喘了一口气，平复了半晌。抬起头望向阮玫，眼神淡淡，轻声道：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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