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飞花折叶和半柄残刀
在等待的过程中，高灵表现得十分紧张。
一时间，她脑中飞速转过了许多副熟识的面孔，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与陆池口中的这个人所相匹配。
毕竟能同时做到熟悉她、也认识陆池的人，想来除了老爸，高灵想破了头也要只能想到哥哥高毓了。
可哥哥为什么忽然要跑来送她链子呢。
她有些忐忑地绞着手指，而另一边的李盼，看起来也不甚好过。
一整晚希望与失望心情的反复交替，加上身体上受伤失血的痛苦，这使他更加清晰明显地感受到了一种从心底泛出的沉重疲惫。
李盼用完好的手捏了捏疲惫的眉心。
他抬起头，注意到了那个戴着天水瑛的女孩，活泼热情，看起来仿佛只是个不带修为的年轻人类姑娘。
陆池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在安慰她。
那女孩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却叹了口气，抬眼与陆池目光相对间，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陆池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人”。
李盼记得他第一次见陆池的时候，还是千余年前。陆池温和而友善，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他于危困险境。
可那时的陆池身上仍旧带着神性，慈悲普渡，却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仿佛在试着与作为一个人与这世界相接触，却不得其法。
当时的陆池，也许会舍身救世、慈悲度人，却不会俯下身去，轻吻路旁无名的一朵花。
而现在的他，似乎有哪里不同了。
高灵同陆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打发时间，忽然觉得今天的自己，仿佛尬聊系数并不算太高。
两人正从冷锅串串聊到烧烤土豆片的时候，陆池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一会儿，温声应了几句，便出了房门，示意众人稍作等待。
高灵的心忽然间提到了嗓子眼，满脑子的美食都瞬间飞去了爪哇国旅游。
不过高灵坐立不安了半晌，居然还硬是愣是端出了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镇定自若地望向门口。
高灵反复地安慰自己：淡定淡定！慌个灯笼！胆小鬼，见熟人而已有什么可紧张！
高灵甚至勉力捏着袖口挤出了一脸扭曲的和善微笑。
直到房门被陆池轻轻推开，一袭墨绿色的裙角柔柔地荡了进来。
来人长裙摇曳，乌发挽起，一副端庄大方气度不凡的模样，看起来正像是谁家养尊处优的夫人太太。可那人眼神却澄澈灵动，甚至比起豆蔻少女都不遑多让。
高灵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方才换上的表情瞬间碎了一地。
她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门口，失声道：
“妈？？？”
高妈妈笑得温柔和善，却挑着眉轻飘飘地扔给了高灵一个“没想到吧”的挑衅眼神。
高灵呆在了原地。她只觉得经过了今天一天，怕是整个的世界观都要重新构组了。
“这位便是阮玫女士，你也可以称呼她为高夫人。”陆池微笑，径直走向李盼，向他介绍高灵的妈妈。
“是您！”李盼从阮玫进门时便愣住了半晌，竟十分认真地向着阮玫深深地一揖，“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阮玫笑得眉眼弯弯，开口时却声音潇洒：“什么恩不恩的。区区一枚苦莲断续丹，承您这么一个大有前途的炼器师的人情，想来还是划算的呀。”
“可您却没收下我给您的谢礼，我实在心有不安。”李盼皱了皱眉，话音有些失落，“后来我为您重备了两份礼物，您不仅没有收，反而又寄回给我许多养身丹丸，这让晚辈十分过意不去。”
“你送的礼物很贵重，也很精心，心意我是领了的，可我暂时什么都不缺呢。”阮玫掩唇笑道，“所以并不用放在心上。若我有需求，我可是不会客气地麻烦您的。”
“全凭您开口。”李盼语气凝重，“只是，这次却又要麻烦您了。”
“我所需要的材料中，只缺了天水瑛和玄密重铁。这玄密重铁只需等到合适季节准备周全，自可以前去寻脉开采。虽然条件苛刻，却并非难事；”
“可天水瑛却不同，连知晓它的人都少之又少，更别提知道天水瑛矿脉位置消息的人了。”
“您既然有能拿到此物的渠道，不知，您能否助在下一臂之力。”李盼神情凝重，抬头望向高妈妈，“晚辈毕生心愿皆在于此，希望您能就此不吝指点。”
高妈妈慢慢敛了笑容，看着李盼的眼神颇有些耐人寻味：“天水瑛，不应当是炼器材料。”
高灵皱眉，看着妈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觉得有些陌生。
“……天水瑛，遇火则销，化为灵气。不可拢捕嗅触——却可以附着在灵魂之上。”
“而被天水瑛附着的灵魂，则会被强行剥离出躯壳。”
高妈妈话音微顿，直视李盼。神色严肃、语气拔高：“剥离他人魂灵是大忌之术，这也是为何天水瑛少有现世的原因——所以，你这么需要天水瑛，到底打算做什么。”
李盼沉默地回望阮玫。
是了。天水瑛灵气充盈，甚至洗练调整后，还可以自主周转灵息。但传闻，额曼教发采天水瑛矿脉，利用其大量制造活人傀儡，最终被修真大能立下封印，封锁整个矿脉，付之一炬。
而世人只知额曼教制活人以为傀儡，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却并不知天水瑛其物。自此之后，天水瑛便彻底销声匿迹。
可李盼却没想到，竟这一切瞒不过药师阮玫。
是了，她既然能得到天水瑛，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么一桩秘辛。
良久，李盼沉声道：“高夫人，我并没有欺骗你。”
阮玫静静地看着他。
“我确实是要用作炼器，可需要炼制的却不是普通的法宝，而是——”
“折叶刀。”
北地穆家，折叶飞花。
沉寂了多年的穆姓世家，便是因着这一对九品本命灵器，重新骄傲地站在了世人面前。
寻常的灵器，能够六七品已经算得上珍品了，而九品灵器，更是百年难遇。如果说穆家只出了一把九品灵器，众人还可以当做是机缘巧合。
可穆云菡、穆云川姐弟两人，竟然双双炼制出了自己的九品本命灵器，这件事顿时在炼器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北地穆家风头一时无两。
穆云菡的飞花刀众人刚见识过，看上去就像是极为普通的唐横刀一般，四尺余长，无鞘，通体乌黑，刀身狭直，小镡长柄。
而另一柄，便是穆云川的折叶刀。
“折叶刀？”颓道人皱紧了眉头，旁听了半晌，竟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折叶刀怎么会在你们李家人手上？”
“不是李家人。”李盼转头望向他，目光却颇为执着，“是我。”
李家与穆家的新仇旧恨，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晓。
向来是炼器界泰山北斗的两家，本就同行相轻。而两桩人命官司的出现，则将两家面上粉饰太平的遮羞布彻底撕碎。
嫁入穆家的李襄离奇暴毙，而穆云川在李家切磋不敌，断刀而亡。
“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阮玫偏了偏头，面色平静。
李盼立在原地。半晌，他叹了口气，轻轻转手，一柄素白横刀静静地出现在他的手心。
刀鞘如绸，刀柄如玉。通体雪白，毫无瑕疵。李盼竟勉力抬起了被穆云菡重伤的手臂，握住刀柄，缓缓拔出。
如秋水般的刀光忽然柔柔地荡开，刀啸清吟，却又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这是柄断刀。
李盼紧紧地握着刀柄，甚至连肩上的伤口都隐隐地迸裂开来，渗出血色。
他仿佛隐隐地听到那人声色清亮，笑意暗藏，却一本正经地朗声而道：
“在下折叶刀穆云川！特来请教阁下高招，还望阁下、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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