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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生死之事


兰嗅井脸上一会儿不解,一会儿愤怒,只见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的道:“好,好手段。”

        木七止“嗤”的一声抽出长剑,跟着兰嗅井一声大叫,木七止回过头来,道:“兰兄,对不住了。”

        兰嗅井左手捂着肩头上的伤口,恨恨的道:“为……为什么,我对你不……不好吗?”

        木七止道:“你对我自然很好,怕是我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都会为我拼命。”

        兰嗅井大喝道:“那……那你就是只白眼狼了!”

        木七止道:“我刺你这剑,只因你不是好人。我亲眼所见你连杀了那三个道士。”

        兰嗅井一脸疑惑,道:“你不是也整天做坏事吗?还……还一天更要干上七件坏事。”他顿了顿又恍然道:“啊,我懂了,我……我早该懂的。哼,一天要干七件坏事,他妈的,连我这么坏的人,也没立下个一天要干七件坏事的规矩来。”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再说什么人,天生的无父无母,生他的竟然是一棵树?看来你竟是个信口雌黄,满口谎话的混账小子。”

        木七止道:“撒谎有什么不好?而且撒谎可有些学问,有的谎话三分真,七分假;也有的谎话七分真,三分假。而我撒谎向来都是□□分真,一二分假,如此一来,更能教人真假难辨了,你这回上了我的当该是不冤。”

        兰嗅井骂道:“呸,又是树生的,又是一天要干七件坏事,这也是真的?”

        木七止道:“我当真是树生的,又何必诓你?村子里人都能作证。”顿了顿木七止又道:“这一天要干七件坏事,自然也是真的。不过我干的那些坏事,不是别人烧菜的时候,我偷偷往锅里加上大把盐巴,教他们齁的下不了口;就是别人进了茅房,我把那茅厕里的手纸给盗了出来,直教那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蹲上半天,直蹲的腿脚发麻,最后不得不不擦屁股的出来,那才叫有趣。不……不过这可和你下毒杀人的手段不一样。”

        黄休、刘娥一听,都噗嗤的笑了出来,连玄真也脸上含笑的摇了摇头,原来他所谓每天要干的坏事,无非就是些恶作剧而已。

        只是兰嗅井铁青着脸,怒道:“你这臭小子,今日之事,我可记下了。”

        木七止走将过去,用脚将地上的那柄荷花兵器卷到己方,说道:“你手段太也厉害,这兵器也古怪的很,小弟不得不小心一些。”说着用手从鼻孔中抽出两团衣服上的线缎。

        黄休更是欢呼道:“小兄弟,你既知他手段厉害,还……还不快杀了他?”

        木七止道:“他人虽然很坏,但对我却一直不错,黄兄,这‘以怨报德’该是不该?”顿了顿又朝黄休意味深长的道:“似乎刚才一直想要我性命的人是你,哼,你说我该‘以德报怨’,还是‘以直报怨’?”

        黄休突然想到,适才正是自己不住鼓动玄真道长,去杀了木七止,心下不禁一惊,道:“我……我刚才以为你和这贼人是一伙儿的,所以……所以才……”

        木七止笑道:“黄兄,你也莫要害怕,我岂不知你不是坏人?不过你这人死脑筋,光逞匹夫之勇有何用?到头来,脑袋搬家难道很好玩儿?还好我见机的快,一见他杀了人,杀人的手段又高明的令人捉摸不透,就……就和他没来由的套近乎。嘿嘿,终于大功告成。”

        黄休惭愧的道:“是,是,还……还是木小弟你机警,这才救了大伙儿的性命,你年纪轻轻就这般了得,日后必成大器。”

        兰嗅井哼了一声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黄休道:“木小弟,快向他索来那‘清芬酥骨烟’的解药,先解了大伙儿的毒,免得夜长梦多,再生祸患。”

        木七止点了点头,转首向兰嗅井道:“兰兄,瞧在咱俩交情不错的份儿上,你把解药拿出来,我放你走,你意下如何?”

        兰嗅井道:“哼,我拿出解药,给他们解了毒,他们要是再放我不过,我岂不做了赔本买卖?”说话间他脸上肌肉不住抽动,鲜血也不断的从他指缝间渗了出来,显然这穿肩而过的伤势着实不轻。

        木七止道:“你终究对我不错,我说过要放你走,自然会放你走,别人谁拦着也不成。”他年纪虽小,语气也显得稚嫩,但这股少年老成的做派却令人违拗不得。

        兰嗅井微一迟疑,心想拂他的逆,一定没好下场,不如信他一回。跟着道:“好,那……那一言为定。”说着他左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印有荷花样式的木盒,这木盒小巧精致,接着道:“这木盒四面分别有三个小格子,这‘清芬酥骨烟’的解药在前面中间的那一格子里,闻上一闻,便能解毒。”

        木七止笑道:“兰兄,不是小弟信不过你,实在是你太过厉害,保险起见,小弟我还是等解药有了灵效,再放你走。”说着朝兰嗅井走将过去,一手抄过他手中的盒子。

        这时,兰嗅井一直垂着的右手突然一扬,跟着一股紫色粉末在木七止面前散了开来。木七止一怔之下,眼睛瞬间刀割般疼痛,睁也睁不开。

        木七止一觉不妙,立马将手中的木盒仍向玄真,紧接着胸口更受了兰嗅井一掌,胸腹间气血翻涌,像是五脏六腑都要炸裂开了。他喉头一甜,“哇”的一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黄休、刘娥不约而同的惊呼,道:“小心!”但这瞬间的变故,又如何“小心”得了?

        兰嗅井哈哈笑了两声,道:“你这臭小子,终究要死在我的手上,得罪了我‘荷花童子’,又怎么会有好下场?”只听着这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远,但见他左手捂着肩头,慌不择路的向山下奔去。

        玄真伏在地上,将鼻子凑近那木盒,透过木盒他闻到一股恶臭,心里刚不住的骂道:“这‘荷花童子’的话也能信?这股臭味不知又是什么毒药了。”刚有此念头,玄真一根手指动了动,再等片刻,手指也更灵活了一些,他打开中间那格子,闻之恶臭难当,忍不住要作呕,但四肢百骸却突然活动如常。

        玄真起身,抢到木七止跟前,只见他面色苍白,两只眼圈乌黑,鲜血更是不停从嘴角边溢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玄真念这少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扶起这少年,跟着将一股真气灌入到其体内。可手掌刚搭上他后背,只觉木七止体内真气充盈,正护着心脉周而复始的运转。

        两股真气相撞,玄真但觉自己的真气如泥牛入海一般,瞬间变得无影无踪,他不禁心里惊诧。怎地这少年不过十几岁年纪,内力却有如此修为?可他明明不会半点武功,这浑厚的内力又如何练来?他内力惊人,却又不会使,这是何故?难道当真是遇到什么机缘,无意中吃了些助长内力的灵花异草?

        玄真察觉到木七止体内真气在大小周天间不停运转,自是他身体遇到凶险,体内真气自然而然的生出保护之力。

        兰嗅井这势大力沉的一掌,虽能开碑碎石,木七止受此一掌也确实伤得不轻,但终归因真气保护而无性命之虞。

        昏迷中的木七止手指忽然动了动,跟着幽幽转醒过来,嘴里喃喃得道:“怎么,我睡了很久了么?天……天怎么都黑了!”

        这时玄真道长已把那恶臭的解药给黄休和刘娥分别嗅了嗅,他二人过不一会儿也行动如常,他三人守在木七止跟前,满脸关怀。

        黄休听他说“我睡了很久了?天怎么都黑了!”不免一怔,他抬头一望,四下里虽昏暗下来,可东方天际间一轮上玄月正熠熠生辉,白色月光洒在林间,透过树叶,正斑驳错落的照在地上,寻思:“这天黑是快黑了,不过月光皎洁,目能视物,天黑不黑下来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木七止双手在其眼前一阵摸索,像瞎子一般,黄休心里忽然一紧,心想:“他眼圈乌黑,难道竟是瞎了?适才那‘荷花童子’洒出来的紫色粉末,怕是有些古怪。”

        刘娥却不假思索的道:“小弟弟,天色黑是快黑了,不过今晚月色正好……”话音未毕,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就此说不出话来,随后脸上既是关切又是伤心。

        但见木七止嚷嚷着道:“什……什么月色正好,我……我怎么什么也瞧不见?我是不是瞎了?我……我定是眼睛瞎了,我……情愿死也不愿眼睛瞎,眼睛瞎了我还活着有什么趣?我不能再作弄别人,别人……别人日后定会像我作弄他人似的来作弄我。我……我还是死了算了……”说着哇哇的哭了出来,他哭的时候伤了心肺,往往哭一声呕出一口鲜血,再哭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

        黄休三人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才好,他要是眼睛就此瞎了,旁人的安慰又有何用?

        对他木七止而言,当真是死了也比瞎了的好,看来要是能呕血身亡,对他而言却是幸事一桩了。

        正待黄休无计可施之际,突然他心念一动,猛然叫道:“道长,那……那什么‘荷花童子’的解药盒子呐?那盒子里既然有‘清芬酥骨烟’的解药,我瞧里面定也有伤人眼睛的解药。”

        木七止绝望之际,突然听到这久旱逢甘霖的一言,更是精神一振,叫道:“对,对,黄大哥,你说的言之有理,我……我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话音未必,又是一时激动,“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黄休双手乱舞的道:“你适才救了我性命,不光救了我性命,还救了刘姑娘性命,是……是我们不知如何谢你才好,你勿须客气了……”

        未及黄休说完,木七止抹了抹嘴角上鲜血,说道:“那个道长,你三个师侄的死,可……可不关我事儿,那贼人先杀了那唤作恩净的道士,我一瞧不好,就……咳咳……就言语相激,引得你另……咳咳……另外两个师侄来追我,我越跑越远,他二人也越追越远,料想能救他二人一救,不料……咳咳……还是……”

        玄真未等木七止说完,伸指就在他璇玑、中庭两穴上点去,他人立马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木七止幽幽转醒。他躺在地上,只见眼前的月亮格外明亮,乳白色的月光,洒满整个山头,像是他家乡的海边,清晨里泛起的迷雾,只见他幽幽的道:“我死了么?我……我一定是死了。”顿了顿又见他道:“唉,能在死前回光返照的瞧见家乡,我……我死也是不枉了……”

        突然旁边“哈哈”“嘻嘻”的笑声传来,木七止一回头,只见黄休三人正瞬也不瞬的含笑瞧着自己。

        又听黄休笑道:“嘿嘿,你想死,你道容易吗?适才那黑白无常和我们说了,在阎王殿里你闹腾的可不像样子,阎王爷的眉毛都让你给剃掉了。你还和他老人家打赌,赌那吕洞宾的胡子有多长,他虽识得吕洞宾,却没想到你棋胜一着,先给那吕洞宾刮去了胡子,哈哈,这自然又是你赢了……”

        刘娥接过话茬,问道:“赢了,又如何?”

        黄休对刘娥道:“赢了之后,他把阎王爷的生死簿大改特改,他木七止不光要活到一百岁,我、你,还有玄真道长都要活到一百岁……”

        黄休顺口把吕祖殿里吕洞宾真人拿来消遣,一见玄真紧绷着脸,心里不免一怵,只颤声又道:“你……你刚要把阎王殿里的牛鬼蛇神,统统在那生死簿上改上一改,估计是阎王爷怕了你,也不管你是愿不愿意,就教那黑白无常把你给送了回来。”

        此时,木七止回过神来,将双手在眼前晃了晃,更是喜道:“我眼睛好了……”

        刘娥正色的道:“可不是好了?这得多亏他,这些稀奇古怪的药,不知有多少!从中挑出正好能医人眼睛的解药,又是外敷,又是内服,花样百出,竟……竟把你眼睛给医好了。”说完伸出手指,指了指玄真,脸上嫣然一笑。

        木七止听刘娥说的实在,心下感动,说道:“姐姐,听这……哼……听这黄兄说你叫刘娥,那我便叫你娥姐姐罢,你人这么好,我保证以后不作弄你。”

        顿了顿木七止又斜眼瞥了一眼黄休,道:“至于这黄兄嘛,哼,我性命都差点丢在他手里了,又怎么会给他改生死簿,还……还让他活到一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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