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人再见
第八章故人再见
难得睡了一次正常的觉，第二天早上起床看见时间的时候，梁摘缨简直整个人都要昏厥过去了，她居然迟到了半个小时！
虽然说孟壤主任不会跟她这种小小的规培医生计较，但是，她未免也太不争气了，开会的时候手机铃声不管，上班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还能迟到！
梁摘缨飞快地从床上跳起来，冲到厕所打开了漱口水一口灌了进去。
然后她就愣住了。
“……”
她居然就这么喝了一口漱口水。
看来今天是要去消化内科报道了。
好不容易收拾完，坐上了网约车，梁摘缨这才松下一口气来，反正都已经迟到了，再怎么着急也没有用。
导航的声音是一个甜美的女声：“接下来将为您导航到肇海市南大医院北门，每一段旅程，丝萝都会陪您一同前行。”
那是时下最火的主播颜丝萝，连梁摘缨这种不关注直播的人，都能听出是她的声音。
司机师傅见她慌慌忙忙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看了看目的地，问她：“闺女，去医院上班啊？是医生吗？”
“是啊，哎，今天迟到了，麻烦您帮我赶赶时间哦。”梁摘缨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没有守时观念的自己给医生群体丢脸了。
“没问题，真羡慕你们的工作啊。”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看她，由衷地感慨，“医生这个职业好啊，稳定，越老越值钱。不像我们，临到中年了还要被裁员。”
“啊？”梁摘缨没想到自己还触碰到了别人的伤心事，“您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说出来你都不相信，两个月前，我还是咱们肇海市腾翔科技的高管呢！现在疫情来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了，公司裁员，把我给裁掉了。”那司机师傅心酸地笑了笑，说起自己的故事，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按理说我的业绩在整个公司都是排名靠前的，怎么裁也不应该轮到我，谁能想到，公司直接把我们一整个项目组裁掉了。”
梁摘缨有些震惊：“腾翔科技，那工资是很高的呀。这么多年您应该也攒了不少钱了，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呢？”
“我每个月房贷两万多，不出来跑滴滴，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咯。”
因为疫情的原因，车窗全都被打开了，司机的那些话顺着风飘了出去：“所以说啊，还是羡慕你们这些有真本事的。姑娘，加油啊，这几年来，你们医护人员是真的不容易！”
迟到的梁摘缨慌慌张张地上了电梯，却意外碰见了正要带着牛洪生做检查的肖容澄。
心虚的梁摘缨抿了抿唇，不敢说话。
对方一看就知道她迟到了，将要走出电梯的梁摘缨一把抓了回来：“走，跟我做检查去。”
“啊？”梁摘缨一脸懵。
“我跟主任说，咱们去做检查了。放心吧，没人知道你迟到。”
梁摘缨感动得眼泪哗啦。
带着牛洪生去做了检查，拍了片子，又将他带了住院部。刚来到科室，还没有办法接手更进一步的工作。
“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啊？”
看着病床上的牛洪生，梁摘缨心底柔软的地方又微微动了动，他虽然叫她姐姐，但其实她可能大不了他多少岁，只是病魔仿佛冻结了他的年龄，让他永远停留在了七八岁的模样。
梁摘缨笑着看向他：“还有几项检查的结果没有出来呢，而且，你的爸爸妈妈还没做好决定。”
牛洪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窗外，慢悠悠的说：“我好想快点做手术啊。”
“为什么呀？”
“来这里之前，奶奶告诉我。做完手术，我就可以去参加奥运会，我就可以当世界冠军了。”牛洪生看向窗外的目光明亮又真挚，但他的语气却是很平静的，平静到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我好想当世界冠军啊。”
梁摘缨不免觉得有些心酸，对于他这样的孩子来说，即使是做完手术也不一定能恢复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更别说去参加奥运会，当什么世界冠军了。
“牛牛为什么想当世界冠军？”
聊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牛洪生的目光又亮了几分，他认真地看向梁摘缨的眼睛：“因为我不想让爸爸妈妈每天都哭，想让他们也为我骄傲。”
梁摘缨忽然有些鼻酸。
原来，父母的心事，他都知道，他都懂。
喉间哽了哽，梁摘缨俯下身去，轻声说：“其实呢，不一定非要当世界冠军，姐姐教你一个办法，也能让妈妈感到骄傲的。”
“哇，是什么办法？”
“嘘，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牛牛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我再告诉你。”
牛洪生伸出小拇指，与她约定：“好！那我们拉勾！你不可以骗我哦。”
“嗯，骗你是小狗。”
南大医院皮肤科。
相比其他的科室，这里是整个南大医院最为热闹的地方。来到皮肤科，入目所见的并非全都是患者，更多的是来做美容的年轻姑娘。
座位上三五个女孩敷着面膜，走廊尽头的洗手池还有人在洗脸卸妆，南大医院的皮肤科有着整个肇海市最先进的美容仪器，所以即使价格昂贵，也是门庭若市，毕竟，爱美永远都是女人的天性。
“欸，你是第几次来做光子了呀？感觉皮肤比上次来要好多了。”
“我都做了半年了，上次推荐给你的那个医美面膜你有没有买？我这里有拿货价，要不要拼单？”
“我这次来打算做热玛吉，哎，年纪大了，皮肤都松松垮垮的，哪像你，年轻又漂亮，根本不用花钱保养。”
听完对话，梁摘缨摸了摸自己的脸。
穿过走廊，路过了好几个诊室，终于在休息室的房间找到了简艺。
“上班时间，躲在这里干嘛呢。”梁摘缨站在门口，冷不丁出声，故意逗逗她。
正在玩手机的简艺吓了一大跳，看清了来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要吓死我吗？神出鬼没的，跟我们护士长似的。”
嘟囔了两句，又补道：“你还说我呢，你自己还不是上班时间跑过来找我。”
梁摘缨将奶茶放在桌上：“我今天来是想跟你打听点事。”
“你等会儿等会儿，我剪完这个视频，马上马上啊。”简艺连头都没有抬起来，手指在屏幕上飞速运动，“不然我就来不及准备今天的更新了。”
简艺是她在医院最好的朋友，也是皮肤科的护士。肤白貌美大长腿，还做得一手好菜，之前她们被分到一个宿舍的时候，简艺几乎承包了她每个周末的伙食。而她本身也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姑娘，平时就喜欢拍拍照，剪剪自己的生活日常vlog，发一些插花、美容、做饭的视频，没想到发在网上居然火了。
于是简艺也就干脆地做起了直播的副业，她本身就是医院皮肤科的护士，对现在火爆的医美行业也算是颇有了解，于是乎，渐渐地就成了几十万粉丝的小网红。
梁摘缨看着她用手机剪自己的视频，脑海里想起了霍其开跟她说过的那些话，一时间竟有些怔忪。
“剪完了，哇，我最爱的芝芝芒芒！”简艺放下手机，一把端过桌上的奶茶，“好了好了，你说吧。”
“你每天工作这么忙，还天天做短视频，会不会很累呀。”梁摘缨坐在一旁问道。
“还好啦，就是记录一下自己的生活，人家爱看，我也爱发。”简艺有些疑惑，“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你以前不是从来都不关心的吗？”
“没什么，我就是看大家都在做，有点好奇。”
“其实短视频的红利都快过去了，所有人都在做的时候，说明既得利益者啃得骨头都不剩了。”简艺摇了摇头，“我之前还想辞职专门做短视频呢，现在都没有这个想法了。”
“这样啊。”梁摘缨点了点头，这才说起正事来，“你跟你们科室的华岚医生关系好吗？”
“挺好的啊，前段时间她还让我用我账号打广告做宣传呢。”简艺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怎么，你找她有事？”
“我有些事想问她，又不好直接去问。”
梁摘缨想起那天肖容澄的反应，总觉得除了他之外，连华岚医生的记忆都会受到影响，如果自己贸然过去问，人家可能会觉得她有什么大病吧……
其实这几天，梁摘缨也渐渐开始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状态，只是偶尔晚上被睡梦惊醒的时候，会害怕自己是不是又被吸进了梦里。
她原本想当做这一切都不曾发生，但是桌边的那个笔记本，却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提醒着她曾经做过那样真实的梦境。
除了肖容澄之外，她还试着去问了好几个科室里的医生，包括来了很久的副主任医生，但是得到的答案一个比一个模糊，大家都好像约定好了似的，没有一个人肯告诉她，这个叫做赵寰宇的医生究竟是谁，最后又去了哪里？
越是得不到的答案越是让人好奇。
梁摘缨隔空摸了摸自己包里的笔记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
既然找不到赵寰宇本人，那她托华岚医生交给他，总没有问题吧？
“马上六点多了，华岚医生今天好像是排的光子的班，我带你去找她，应该一会儿就出来了。”简艺快速收拾了下桌面，拉着她就朝外走，边走变问，“对了，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八卦，你有确认过吗，是真的吗？”
“什么八卦？”梁摘缨愣了一下，“谁的八卦。”
“哎呀，就是肖容澄啊，你们脊柱外的那个很帅的医生。”简艺左右看了看，小声说，“他是不是真的约啊？你千万要小心哦，这可是我姐妹告诉我的八卦，可信度很高的！”
梁摘缨脑海中闪过肖容澄的脸，摇了摇头：“行了，别一天到晚盯着人家了。他约不约跟你有什么关系。”
末了，她顿住，停滞了几秒：“你这么关注他，难道你喜欢他？”
简艺突然涨红了脸：“怎么可能！你别瞎说，虽然他是很优秀，长得又帅，身材又好，但是我才不会喜欢这种私生活混乱的男人呢。”
“哟哟哟前面加这么多前缀，还不承认。”
话刚落音，路过的诊室忽然走出来一人，梁摘缨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华岚走出诊室的时候正在绑头发，在看见梁摘缨的那一刻，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半晌，她轻轻将手放了下来。
“华岚医生？”
“我们认识？”尽管确实觉得面前这人有些眼熟，但是华岚每天在皮肤科出门诊都要见不下百人，·实在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更何况，每天来诊室跟她套近乎的人一个比一个殷切，无非是想要加号，或者在美容项目上有些优惠。
毕竟皮肤科的号实在是太难挂了，有些人甚至会跑到急诊去蹲皮肤科的班。
有了前车之鉴，也害怕她回避话题。
梁摘缨直入主题，礼貌问道：“华医生，好久不见，我是赵寰宇的朋友，三年前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
似乎是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华岚目光僵了僵，她看向面前那人的脸，似乎想从记忆中搜寻些什么东西。
“他是我以前实习时候的带教老师。”看来华岚平时见的人太多了，并没有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谁。为了证实自己说过的话，梁摘缨从帆布袋里拿出那个黑色的笔记本，“三年前我借了他的笔记，后来我回学校念书，一直忘记还给他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问出最后一句的时候，梁摘缨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她生怕自己又得到诸如“不知道”、“你问别人吧”之类的回答。
“呵。”思绪忽然涌上心头，华岚忽然轻轻嗤了声鼻，那一声带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像是在笑别人，倒像是在笑自己。
“你难道不知道，他已经走了？”
梁摘缨追问：“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华岚忍住自己喉间的哽咽，轻声道：“走了，就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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