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蚀骨之痛

　　就在华无尤他们拼死对抗狼群的时候，灯火幽暗的圣殿中，绛纳尔坐在琉璃宝座上，手指无意识的敲着膝盖。

　　天亮之后，就是他和灵女的大婚典礼。那上面一万人的血，就先用来祭天祭地祭祖先了。但是还不够，父亲对他说，十万族人的血债，定要他们十倍偿之。

　　今夜很安静，蒙书悦自黑暗中慢慢睁开了眼睛，纤细的身影轻快地掠了出去。

　　越辳要到了，他们的机会到了。十二护法都出去执行任务了，四圣卫中的两个男子早就没见到了。而温雅朵和玛娜芝，她给她们的茶水里下了点药，会让她们好好睡一觉。嘉木秀三天前就开始往通风口上放一些药草，今天加上最后一味促发剂，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睡得香香的。若有人仔细看，会发现从昨天开始，沙漏都流得慢一些了。

　　桂宫殿外高高的檐角上落下一个黑影，两人汇合之后，如暗夜魅影般飞了出去。

　　“东方身体如何了？”

　　“对付十个八个普通人没问题，像护法那类的高手只能躲着走了。”

　　“越宫景呢？”

　　两人一边在黑暗的通道里快速移动，一边聊着话，在蒙书悦问到越宫景时，柏毅平停了一下，想到短短几日就变得面目全非了的俊秀男子，沉声说：“大概真的快要死了。”

　　蒙书悦身影一顿，一时间都好像忘了怎么呼吸，然后动作更迅捷，不会的，舅舅帮她找到了紫陌的药方，只要离开这里，找到药材，配了药，他的毒就解了，他就会生龙活虎站到自己面前了……

　　柏毅平张了张嘴，到底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现在就不要说那些来扰乱她的心思了吧。

　　因为明天是圣君与灵女大婚的日子，人们早早的安睡，就连圣殿的守卫都松散了很多。两人悄无声息的摸进去，东方和常力、段唯阳几个早就翘首以待了。唯一棘手的是关押越宫景的地方，在圣殿的最深处，他们躲过了第一重守卫，第二重就在眼前，然而所有的干扰都影响不了那两个像门神一样杵着的守卫。

　　蒙书悦和柏毅平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柏毅平站起来，走了出去，沉声说：“圣君让我来看一看客人的情况，怕他撑不到明天早上的祭礼。”

　　两个守卫目不斜视，异口同声地说：“暗号！”

　　柏毅平眉头一皱，上次他进来还没有什么暗号，暗号是什么东西？“谁定的？圣君并未告诉我，难不成你们怀疑我对圣君的忠诚？”

　　两人无动于衷，柏毅平脚步上前，他们唰地举起了手里的战刀，就是这一瞬间！蒙书悦从柏毅平背后冲出来，两人一左一右攻了过去，唰的一道白光闪过，空气里就多了血的腥气。

　　“对不起！”蒙书悦闭上眼睛轻声道歉，身边几道暗影闪过，她再不迟疑，追了出去。

　　第三重门没有见到人影，迎接他们的是嗖嗖而来的暗箭。

　　第四重关卡……

　　第五重……

　　终于来到最后一层，而门外等着他们的是大-法医。“两位不休息，到此处来有何贵干？”

　　蒙书悦无比庆幸将东方几个留在了外面，面对大-法医平静的问话，她的心沉了沉，低声说：“大-法医，你让我见见他，见过了他，天亮之后，我就可以安心做一个新娘子了。”

　　灵女跟里面这人的纠葛，他上次曾听柏毅平不经意间提过，历代灵女过得都不幸福，他知道，可是……大-法医说：“看了之后只怕你更不能安心做新娘了。你回去吧，他不想见你。”

　　蒙书悦神情一僵，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低声哀求：“我就看一眼，看一眼我就死心，可以吗？”

　　大-法医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她垂下头，无声的泪流，两人僵持了一会，终于是蒙书悦妥协。擦干了眼泪，沉声问：“他的情况很糟糕？”

　　“你们都应该知道，乌荆丸本身也是毒药。其实这次发作的并不是紫陌的毒性，而是有人催动了他身体里的骨蛊。”

　　蒙书悦一愣，骨蛊？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关于骨蛊的记忆，顿时骇然，刚刚停住的眼泪又唰的流了出来：“怎么会这样？”骨蛊只有要人幼年时种下，随着身体成长才能最后深附于骨髓之中，只要种蛊之人不发动，骨蛊就可以潜伏，至那人身死而灰飞烟灭。一旦发动，中蛊之人则生不如死，恨不得将全身骨骼都抽离，再也不会装回身上。蚀骨之痛……她也终于明白前几日绛纳尔为什么会说，除非他愿意承受蚀骨蜕皮之痛……

　　“他贵为皇子，长在天正，在我之前从未与赭翥栢栢族人接触，为什么会中骨蛊？”

　　大-法医深深的叹息，皇宫之中什么妖魔鬼怪没有？种蛊之人也没有特定必须是族人才可以，只要有人拿到骨蛊的幼虫，想种到什么人身上便种在什么人身上。他不想说的是，圣君和圣君之父早在五十年前就开始谋划建国，四国皇室、京城贵胄之家，又怎么会没有安排族人进去？有些聪明的活了下来，并且为圣君提供了很多重要的情报，有些则悄无声息的死了。其中包括他的妻子。

　　“你走吧，他料到你今晚会来见他，特拜托我守在此处阻止你，他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看了，你会伤心的。”

　　蒙书悦掩面而泣，好像受不了这个打击一般，身体一软。大-法医双手一拦，她便跌进了他怀里。然而变故就在这一瞬间，柏毅平突然出手了，蒙书悦手里尖利的金钗对准了他的喉咙。

　　“对不起，大-法医，这一道门只有你才能打开。现在请你打开，让我见他一见吧。”

　　在他们出手的那一刹那，大-法医便想通了所有关节，只怕他们一开始就算计好了，里面那人也知道他们今晚会来，故意说那番话，引起他的同情心，让他留在这里，“你们并非是想见他，而是想带走他吧？”

　　“请大-法医先开门吧！我并不是要背叛族人，我只是想阻止这场战争，避免血流成河的局面出现。大-该有另外的办法。”蒙书悦沉声说，她刚才的伤心不是假的，她现在说的也是肺腑之言。

　　听她提到妻子，大-法医的呼吸一滞，是的，他一直不赞成圣君采用这么决绝的办法来获得独立自由，他不愿每天医治那些从外面回来缺胳膊少腿，或者脸上缝几针、肚皮上缝几针，最后又亲手送他们上了火葬台，然后再看着他们的亲人无声的痛哭。

　　“去吧！去劝阻他，去保护你的族人，不要再让他们继续流血流泪。”大-法医留存那个房间里，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关上了里面的门。

　　越宫景抓着蒙书悦的手心，轻声说：“不要……门关紧后，从里面是开不了的。”

　　“大-法医！”蒙书悦冲了出去，到底慢了一步，咔嚓一声脆响，门丝合缝，“快告诉我这门怎么开，我怎么能救一个又搭一个进去？大-法医！”蒙书悦扑在门上焦急地喊。2445

　　“快走吧，再耽搁你们就赶不及了，上面已经在开始第一轮屠杀了。”大-法医低沉的声音传出来，竟是心存死志一般。

　　蒙书悦无力的跪下来，“对不起……”都是她太没用。

　　听着他们离去的脚步声，大-法医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早就料到这几个年轻人不甘心，定要从搅起一番风雨。外面的事情他都安排好了，欠下的帐也都偿了，现在也是他该为自己考虑的时候了。这里的机关都是他设计的，这一道只有他才能打开的门，更是别有玄机。

　　圣君，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般雄心壮志的，我只想和妻儿共享天伦，再见了……

　　看到全身僵硬，面容扭曲，一身衣裳完全看不出本来样子狼狈不堪的越宫景，大家谁都没有说什么。常力和段唯阳默契的接了过去，柏毅平在前面带路，蒙书悦和阿美押后，一行人快速的行动着。

　　在迷宫一般的通道里穿行了好久，东方重伤未愈，阿美也是伤口刚好没多久，常力和段唯阳负着越宫景，几人之前都过着如囚徒一般的生活，虽不至于受虐待，但吃食都是赭翥栢栢族风味的大杂烩，几人都不挑食却也有些吃不习惯。走了半个多时辰，还没到和嘉木秀、蒙程汇合的地方，都有些气喘。

　　东方更是怀疑：“你没有带错路吧？”

　　柏毅平沉声说：“快到了。”一个转弯很快出现，那处的灯火异于别处，回头对众人一笑，“到了。”

　　然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仅有嘉木秀和蒙程，还有本该在沉睡在温雅朵和玛娜芝，还有据说出任务的花护法、沙姬和她的小情人，还有对墙而立，似乎被墙上的挂件很感兴趣的绛纳尔。

　　他缓缓转身，脸上无悲无喜，语气淡淡地问：“阿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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