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桃之夭夭
7、
这一阵子，萧真频频去灵台宫报道，如此反常的行为震惊了小石。
“咱家殿下终于要发奋图强啦！”
夏蝉低声说道，“殿下思进取。咱们若是能有朱王这个靠山，以后也不会要看别宫的脸色了。”
小石擦拭着花园中那些贵重的幽兰花花叶，又道，“不仅是朱王殿下，还有七皇子，咱们殿下只要和这两位主子处好关系，便不愁以后。”
“是么？”夏蝉摇了摇头，“可是七皇子好久没来找过殿下了……”
“主子们之间的事，岂容我等置喙。估摸着今日殿下又不会回来用膳了。我去灵台宫问一声。”
灵台宫中，萧真将自己批注过的奏折悉数放好。这几日，他和萧彻之间倒是一派兄友弟恭的祥和景象。萧真不知这平静能维持多久。几天奏折看下来，萧真对朝中大小事务都有了大概认识。六部之中，皆有各方势力穿插，利益平衡。唯有兵部由楚家把持，兵部的奏折大多棘手，马洛之患是一块顽疾。楚烈主战，频频上书奏请兵力。但是萧君山态度在和，只因大昭建国时短，国本不够牢靠，不宜再起战争。
萧真正在沉思，忽听萧彻说了句，“下雨了。”
天有不测风云，夏季多雨，常常无端端骤雨又无端端天晴。这莫测的天气像足了叵测的人心。
“你脑袋里在想什么，说出来给我参详一二。”
萧彻话语亲昵，萧真有些惊异，方才那句话萧彻莫不是笑着说的？萧真抬眼去看，才发现他还是冷若冰霜板着一张脸。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二哥对马洛之患有什么好法子吗？”
“马洛曾与陈朝有过联姻，因此签下条约三十年不生事端。可那是前朝之事，他们若想翻脸不认，随时可以撕破条约。虽然我朝开国时，马洛曾派使臣前来恭贺，但如今频繁滋扰边界，可见他们已经不打算继续履行条约了。”萧彻蹙眉道，“兵部的奏折几乎都在说此事。”
“大司马骁勇善战，麒麟军是威武之师，对待此事会急切也是常理。”萧真欲言又止，斟酌用词道，“只不过，治国要兼顾很多方面。不能凭草莽之勇，逞一时之快。”
“古往今来，为了平定边塞祸患，都会采取和亲策略。一个陈朝公主可以换来三十年和平，不知再送一个大昭的公主会如何……”萧彻说到此处便不再多言，“此事不急于一时，等父皇身体康复再议吧。这事你也上上心，有时间我们再一块商议。”
萧真明白，萧彻所言是最稳妥的法子，可是放眼皇室，合格的人选只有九妹，九妹才十五岁，如果让她远嫁番邦，实在是太不顾血缘之情了。难道泱泱大国要靠一个小女子牺牲自我才能求安定吗？何况，那远走西北的陈朝公主是自己的姨母，不知她远离家乡现在过得如何了。
两兄弟敞开心扉，交换了很多看法，这才发现二人想法十分契合。萧彻破例夸赞萧真顾全大局，才思敏捷，对此，萧真也感觉讶异。
內侍在门外禀报道，“七皇子到。”
萧真喃喃道，“七弟怎么来了？”
萧彻不咸不淡道，“他和大司马去天狼围场玩了好些天，也该收收心了。”
萧真是个玲珑心思，自然明白，对于大司马此举，萧彻心里是不痛快的。不过萧然心思单纯，肯定不是故意如此，只怕是被自己亲舅舅利用了。
萧然披雨而来，一进门便道，“三哥你果然在这里。”
萧真向他眨了眨眼睛，又指了指背对他而立的萧彻。
萧然了然，忙恭顺道，“弟弟见过二哥！”
萧彻这才转过身来，嗯了一声。
萧真只见萧然肩头湿润，可见是一路跑来的。他这个小将军王弟弟果然我行我素，一点仪容姿态都不顾。
“原本我去鹿鸣宫见三哥，宫人说三哥不在，许是在灵台宫中。我不解，这灵台宫久未有人居住，三哥去那里作什么。”萧然接过內侍端来的凉茶饮下后又道，“途中我碰见了三哥身旁的小黄门，这才明白，原来是二哥回宫住了。”
萧彻忽然问道，“你去拜见过父皇了吗？”
“还没有，父皇正在午睡，我不便打扰。”萧然说道，“我听闻，父皇命二哥和四哥，五哥共同监国，却不知，三哥也在。”
“他是我拉来的。”萧彻神色淡淡，“横竖他在宫中也是无所事事。”
萧真腹诽，这萧彻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说他才思敏捷，顾全大局，这会又变成无所事事了。
萧然却说，“既如此，二哥可否准三哥一个假？”
萧彻困惑，“何意？”
萧真也一头雾水，不知萧然在指什么。只听萧然说道，“三哥一直想出宫去游览京城。既然三哥帮了二哥的忙，二哥能不能给三哥准个假呢？”
原来是为这件事。萧真自己都快忘了，那都是春天的事了，他不过和萧然提了一句，萧然竟一直放在心上。
萧彻也是一愣，没想到萧然所提竟是这样一件小事。他仍是沉着脸，说道，“过几天，我要回王府一趟。届时，三弟便随我一道出宫。”
“那我也能随三哥一道出去吗？三哥对京城不熟悉，我不放心。”
萧彻眼波一转，古怪道，“三弟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你不放心？”
萧然并未察觉到萧彻的那一点不快，依旧没心没肺地笑道，“三哥从未出过宫门，不知道外面的光景的。”
萧真苦笑道，“我这个哥哥当得不称职，还需要七弟担心。”
在灵台宫中玩了一阵便被秦风宫的內侍请回去了。
萧然走的时候，雨还未停。萧真站在窗边，抬头望着阴郁的天空，说道，“不知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萧彻未答，只是暧昧不明地问道，“三弟，你想出宫，为何不与我说，反对七弟说？”
萧真转身，便见萧彻在书房的阴暗中盯着他，他有些无措，斟酌半天才道，“几月前我和七弟偶然提起罢了，谁知他竟当真了。”
“七弟性情耿直，十分单纯，正是如此容易将儿戏当真，会被人利用。”萧彻言语犀利，让萧真浑身一颤，“但是，七弟身边，藏龙卧虎，智谋众多。他才来灵台宫一会功夫就被蕙贵妃叫走了。你当真以为，很多事是他能做主的？”
萧真脸色难看，别过头不再去看萧彻。萧彻却步步靠近他，将他逼到窗棱前，一双鹰眼牢牢锁住萧真。
“出宫是小事，以后不要再劳烦七弟了。你有何要求，尽可以向我提。”
萧彻的气息尽数喷在了萧真脸上，萧真觉得他们之间靠得太近了，生硬道，“明白了。”
萧彻反问，“谁明白了？”
萧真这才嗫喏道，“臣弟明白了。”他心想，到底，还是摆脱不了萧彻的掌控。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听到这句，萧彻才放过了萧真，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一抹微笑。他越过萧真的肩膀望着窗外道，“雨停了。”
夏雨绵绵，而后到了深夜，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萧彻在灵台宫难以入睡，今日萧真与他提到马洛国的事，鬼使神差地让他颇为挂心。于是他独自来到书房翻出大昭地图观看，马洛位于大昭的西北面，如同一把利剑悬于大昭的头顶。曾有消息来报，两年前，马洛部族换了新的汗王，而新汗王的生母是汉人。
萧彻心头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马洛一族的太后便是那前朝公主？”此事若是真的，便能牵连出诸多政治隐秘。萧彻揉了揉额头，心烦意乱，没有头绪。
若是太子之位可以尽早定下，他便有更大的把握去掌控朝廷风向。只要……太子之位……是他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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