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DKE听证会
dke酒会后，阿壮和《广泛关注》编辑部一起，迅速向校方提交了针对dke的正式投诉。受理控告的是一个名叫“不正当性行为的全校范围委员会”（theuniversity-widet）的部门，缩写uaw。这个部门处理学校范围内跟性有关的各种奇奇怪怪的指控，小到涉及性别的口头谩骂，大到未经同意的性行为。
按照程序，委员会接受正式投诉后，就会成立一个五人的陪审团和一个独立调查组。调查组将调查结果提交给陪审团后，委员会召开一次或多次听证会。调查组做调查报告，控诉人可以选择出席或不出席，而被诉人可以在听证会上自我辩护。听证会后，五人陪审团做出判决，然后提交最终决定人，耶鲁学院院长。
独立调查组由耶鲁儿童研究中心和耶鲁妇女中心的研究人员组成。在接下来的三周里，独立调查组对《广泛关注》编辑部提供的十四个控诉内容一一调查取证，确认其中七个内容有效。三月底调查组向委员会正式控诉dke，委员会召开公开听证会。
听证会在山屋街的一座红砖房里进行。当天，校内女权组织在山屋街上集结。许多人穿着“耶鲁女权主义”的深蓝t恤，高喊“公平与正义”，同时高举各种横幅标语：
“因为我们受够了！”
“说不要，就不要！”
“我们配有一个没有性歧视的校园。”
“□□不是一项运动！”
“不要教我怎么穿衣服，教男人不要□□。”
“我穿短裙跟你没关系。”
听证会前半段由调查组代表公布调查结果。调查组除了陈列取证结果以外，同时指控dke成员阻挠调查，销毁证据，主要成员在调查访谈中言不尽实。涉及到化名佐伊的女孩的演讲门事件，接受访谈的dke会员供词互相矛盾，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充当人证，也没有人肯交出用于撰写演讲的电脑。
结果就是，身为会长的乔伊斯·华特变成唯一的、无法推卸的主责人。
乔伊斯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到场。黑发仍如往常一般梳得一丝不苟。关于演讲门的所有问题，乔伊斯一律避而不答，如果有人追问，他就说：“我向这个事件的受害人表达最深刻的歉意。除此之外，我确实没有什么话可说。”
主持听证会的老师善意提醒道：“华特先生，保护兄弟是一种英雄行为，但在某些情形下它也会挑战法律。我猜想，你也许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乔伊斯回答说：“像水晶一样清楚，先生。”他于是孤零零地站在被告席上，表情温顺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但演讲门的问答环节过后，乔伊斯一改沉默是金的态度，时不时抓住原告方的提问进行反击。
……尤其是来自甄强壮同学的提问。
这一环节的搞笑程度，完全不亚于美国总统竞选前的电视辩论。
阿壮认为调查组给dke扣的罪名不够多不够重，接着站出来指责dke违背学校的种族平等精神。
“我们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dke对亚洲族裔女性的歧视行动。”阿壮向陪审团和调查组展示一本印刷物，“这个小册子的标题是：‘怎样勾搭亚洲女孩’。我认为这本印刷物带有严重的种族歧视倾向。他们把亚洲女性物化，将之视为观赏对象、狩猎对象和捉弄对象……”
“我向你保证，”乔伊斯风度翩翩地反击，“《怎样勾搭亚洲女孩》不是我们唯一的印制品。如果甄小姐有时间参观我的房间，我还可以给你看《怎样勾搭金发女孩》《怎样勾搭巴西女孩》《怎样勾搭脱衣舞女郎》……”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哄笑。
“这实在太荒谬了！”阿壮在哄笑声中大声说，“兄弟会的主要精神是泡妞吗？！”
乔伊斯露出赞赏的表情，“正确！”
观众席又是一阵哄笑。
乔伊斯接着给一脸懵逼的阿壮解释，“很显然强小姐不是很了解美国大学的希腊生活。我相信在场所有人都很难反驳，美国成年男子聚在一起只有三个话题，一个是橄榄球，一个是棒球，一个是女人。而耶鲁的橄榄球和棒球都弱爆了，那我们唯一能讨论的只有女人。兄弟会日常活动最重要的一项，就是鼓励、帮助和指导我们的兄弟，怎样追求同龄女生——当然也有时候是男人。假如耶鲁决定为此处罚dke，那么我由衷建议从此由修道院接管耶鲁……”
观众席上笑翻了。
“我不关心你们怎么追求女生，我关心的是你们歧视亚洲女性的那一部分。”阿壮重申立论。
“对不起，我认为歧视不是一个合适的词。有人喜欢吃卷心菜，有人就是喜欢吃西兰花。你能因为他们喜欢吃西兰花，就指责他们歧视西兰花吗？”
“这是物化的又一个例子！”阿壮激烈地说，“他把女性比作物品——这就是缺乏尊重！”
“那么甄小姐应该对所有死去的诗人发出正式控告，因为几千年来诗人把女性比作花、星星、宝石。同时她也应该起诉所有流行歌手，因为情歌经常把男人比成太阳……”乔伊斯等观众席上的笑声稍停，接着说，“甄小姐似乎急于指责我们一些偏好亚洲女生的兄弟。我不认为这是正当指责。我觉得，甄小姐不应该因为自己缺乏对异性的吸引力，而指责男生追求其他亚洲女生……”
观众席上笑倒一片。阿壮气得差点晕过去，大声朝主持人喊：“我抗议！”
主持老师立即说：“抗议有效。”
原告方换了几个陈述人，被告方则始终只有乔伊斯一人。漫长的口水战后，主持人宣布听证会告一段落，判决结果一周后公布。
乔伊斯一脸疲惫地从被告席上走下来。校园八卦杂志的记者们立即簇拥上去。坐在角落里的威廉白斯飞速起身，大踏步走上前抱住乔伊斯。然后和他肩并肩走向听证会的门。
在出门之前他们和原告方的女生们相遇。门廊很窄。乔伊斯微微一笑，很有风度地推门让在一边。白斯等在乔伊斯身后。女生们鱼贯而出。阿壮抬头时，看到白斯正阴沉地盯着她看。他们目光短暂交接，很快避开。
一周后委员会公布对dke的审判结果，五项罪名成立：未能制止不受欢迎的性侵犯，公开场合对女性群体的口头侵犯，公开场合对个人稳私的侵犯，未成年饮酒，对同学的肢体与口头虐待。根据1972年联邦教育法令修正案第四项精神，委员会建议校方联系dke国际总部，对dke耶鲁分部施以为期五年的惩罚，具体包括禁止一切学校范围内的兄弟会活动，禁止在学校范围内公开招募新会员，禁止使用学校的邮件系统与媒体系统，禁止使用耶鲁校名；同时追究dke主责人员责任，根据情节严重程度，施以开除或留校察看的处分。
五年是很重的惩罚。dke国际总部在接到耶鲁校方的处罚决定后提出申诉，但被耶鲁驳回。
除了针对dke的处罚措施，委员会还建议校方开展校园内对所有兄弟会及姐妹会的监察评估，同时举行听证会，颁布全面禁止整人仪式的校园法令。
贝克莱院长杰诺尼再次把阿壮请到她的办公室里。
阿壮准备着听训斥。可是没想到杰诺尼说：“亲爱的，我真为你骄傲。贝克莱很荣幸有你这样勇敢的女学生，敢于站出来直面不公平。”
阿壮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只是……很想……”
“很想做出改变。是啊，如果我们找到正确的方法，的确可以改变世界的，是不是亲爱的？”杰诺尼和蔼地笑说，“不过我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我的老朋友亨利，耶鲁击剑队的教练，看了你跟白斯先生打架的视频。他跟击剑俱乐部联系，却发现你再也没去击剑训练。亨利想要邀请你加入斗牛犬女子击剑队预备役，你愿意吗？”
阿壮一怔：“女子击剑队……是说，要打比赛吗？”
“是的。大多数时候是跟常青藤内部打，偶尔也跟其他学校打。”杰诺尼说，“虽然耶鲁橄榄球却是很臭，可是并不意味着其它项目一样糟糕啊！打败哈佛有的是机会呢，是不是亲爱的？”
三天后，耶鲁学院院长在委员会的审判结果上签字，所有处罚正式生效。dke那幢红砖白瓦的别墅门前，耶鲁大学的蓝色旗帜与标识被摘了下来。
《广泛关注》编辑部变成狂欢的海洋。大家彼此拥抱、庆贺，偷偷地开香槟。作为这次女权运动的发起人和主导者，《广泛关注》不但上了《耶鲁新闻》的头条，还接受了《纽约时报》的采访。在一夜之间，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私办杂志，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女权先锋刊物，访问数据涨速夸张。
与此同时，姐妹会kkg向米亚和克莱尔伸出橄榄枝。这一次，她们承诺，没有任何整人仪式。米亚和克莱尔接受入会邀请后，姐妹会与《广泛关注》联合策划派对，姐妹会出资杂志社出人，一起庆祝女权运动的阶段性胜利。
院长签字一周后，姐妹会与编辑部正式在摩尔斯学院的公共礼堂举行派对。阿壮一直忙着做穹顶模型，一面还要照顾课业，因为忙就想推脱。但是作为这次胜利的功臣之一，《广泛关注》编辑部一定要阿壮到场。阿壮迫不得已去了。一直不断有人来跟阿壮碰杯。到十一点多，阿壮才抽身离开。
摩尔斯学院有一个幽深静谧的庭院。这时虽然已经是三月，天气仍然很冷。这天晚上下着冷雨。虽然滴下来的是雨水，可是仿佛还带着二月残雪的冰冷。阿壮从派对上出来，门口一阵冷雨飘至，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然后看到台阶之下的冷雨里站着一个人。威廉白斯。
如果他是来找她，那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阿壮用外套罩住头，脚步飞快地走下台阶，想从白斯身边走过去。但她刚下台阶，就被白斯捏住手腕。阿壮惊愕地看向白斯，白斯铁青着脸，拽住她的手，不由分说朝前走，三两下将她带进角落的阴影中。
阿壮刚要开口咒骂，嘴唇已经被一只粗大的冰凉的手按住。那只手带着余劲，狠狠将她的脑袋整个地向后按去。身后就是墙，后脑勺如果撞上去，就是咚的一声。
但是没有。头撞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手腕被松开。阿壮立即明白，白斯用手掌垫着她的脑袋。她惊恐地看着白斯扭曲的愤怒的脸紧贴上来。鼻子里闻到浓浓的伏特加气息。
“你非要这样？”他嘶嘶地说，幽蓝的眼睛里跳着黑暗的怒火，“一旦占据道德优势，你就非要把人赶尽杀绝？非要把人逼进地狱不肯罢休？”
阿壮伸手去推他按着她嘴唇的那只手，然而没有一点用。她刚想抬脚，脚背一痛，已经被人踩住。她穿的是高跟鞋，脚背裸露。
“你真该感谢上帝你是个女孩。如果你是个男的，我会把你揍翻在地上，就在这里，把你的每颗牙齿从嘴里打出来。”他眼里写满憎恨和歹毒，好像真的打算把她活活勒死。他的嘴唇离她的眼睛那么近，以至她可以看清他嘴里的每颗牙齿，带着仇恨闪着寒光。
“如果你恨的是我，直接找我！为什么要把乔伊斯逼到这个地步！他从来没有冒犯过你！他对你提的唯一要求就是请你为他吹那个操蛋的树叶！！他已经四年级，离毕业只有三个月！他三个月就要走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现在他要被开除了！而你，你们，居然在他的生日，在他的楼底开庆功派对！我不敢相信，我真不敢相信……以前我以为你只是蠢，我不知道你竟然可以恶毒到这种地步！就为了你们愚蠢的女权主义把戏，你们不惜毁灭一个无辜者的前途！”
白斯额上每一根青筋都跳了出来，面孔扭曲得像一个怪物。带着伏特加味道的湿热气流从她的额前如狂风般卷过。他一面说，一面恶狠狠地捏着阿壮的脸颊。阿壮整个下颏被捏得变了形。阿壮没法说话，只能拼命抓住他的手腕，染成红色的指甲深深陷进他手腕的皮肤里，而他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
他就这样怒气冲冲地看着她，直到她因为下颏疼痛而溢满眼泪。
他终于松开了捂着她嘴唇的那只手。阿壮双手猛地朝白斯用力一推。白斯踉跄着倒退一步。阿壮想要伸腿踢他，中途想到学院院长的警告，终于没踢出去。然而这已经给了白斯足够的时间。他重新上前一步，一面防着她伸脚来踢，一面用手扣住她的手腕，又将她按在墙上。
阿壮几乎咬得牙碎：“怎么？想上我？”
白斯发出一声阴冷的嗤笑：“我会严重鄙视自己的品味，要是我真有那个念头。”
阿壮无力反抗，白斯不肯松手。阿壮狠狠瞪着白斯，眼睛里含着眼泪。她一字一句说：“你听着，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恶毒！敢欺负女人的人，一个都不放过！你有本事你最好今天杀了我。否则明天等着法院传召！你不用为你的好朋友乔伊斯难过。因为等他滚的时候，我会让你跟他一起滚！”
“哦是吗？你打算怎么办？再告我？去告！去找证据。去跟学校哭诉我欺负你。去跟学校要求开除威廉白斯。你一定要做到啊。”他把她的手腕按在墙上，头深深地低下来，牙齿露在她眼睛旁边，“否则，威廉白斯会尽他一切的可能，让你在耶鲁的生活，变得跟他一样悲惨。”
他说完转身走开。阿壮在他身后叫住他：“等等。”
白斯停住脚，没有转身。阿壮踩着雨水泥泞的草地走到白斯跟前，□□的脚背有被踩过的鞋印，两手手腕上一圈红痕。阿壮忍着手腕上的痛，含泪抬头迎上白斯愤恨的眼睛：“你真的觉得我那么恶毒？”
白斯低头与她对视。阿壮的短发被雨打湿，刘海贴着额头；眼妆早已被雨水化开，变成朦朦胧胧一圈黑影；口红从下唇上掉下来，擦得整个下巴都是。白斯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左手，脸上露出一点震惊夹杂迷茫的表情，好像刚刚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我……”他干涩地开口，紧接着痛苦地惨叫了一声。
阿壮先是猛一抬腿，用膝盖撞击对方关键部位；继而高跟鞋尖跟落地，准确无误地踩在对方的脚趾上。白斯痛得蹲了下去。
阿壮居高临下地俯视蹲在地上抽着冷气的白斯，声音冷酷地说：“对，就这么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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