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质子
进入永定门沿白玉御道直行,朱红高墙耸立,檐牙高啄,墙头雕龙盘旋,阳光如水泼洒,御道玉石在阳光下温润坚毅,一如大隋繁盛不堕。
白玉御道是整个皇城的中轴线,贯穿永定门,祈明殿,东宫,将皇城分成鲜明的两部分,这条御道如同文武百官的青云梯,一朝得以朝见圣颜,总归是莫大的恩宠。
东宫位于祈明殿正后方,寓意遥遥听政,建筑规模宏伟刚毅,除却必要的生活起居用品外,东宫最多的便是历代前贤大儒遗留古文书籍,此外再无任何稍以娱目之物。
皇帝立储之后,太子便要在东宫居住,修身养性,勤勉理政,一日未到登临大宝一日便需刻刻立德立行,西天拜佛已经九十九叩首,可这最后一哆嗦依然是历代太子最为艰难苦深的经历。
当今大隋皇帝文用科举寒门贤士修身治国,武重边境屯兵军民相亲,横枪睥睨天下。
只是皇帝陛下膝下止有一女,皇后早逝后后宫便空荡无比,偌大个皇宫除却父女二人与武昌王外,再无一位直脉嫡系宗亲,枝叶凋零之甚令人发指。
朝臣为此可谓苦尽心肺,这位高居天下至尊的男人平日里对臣民亲爱有加,甚至任官也无门第身世之见,对寒门子弟反而愈加亲厚,已是难得明君。
可当臣子言及子嗣立储,后宫纳妃时,皇帝陛下往往避而不谈,若有人搬出死谏长跪不起那套,陛下是真的会让你死的……
祈明殿此时已然揭帘上朝,东宫里依然安静无比。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挤进窗柩,慵懒地洒在古朴的妆台前,胭脂寥寥,铜镜隐约照印出一抹清丽。
妆台前的女子斜眉似剑,眸间宛如跌碎一池星辉,面若桃花与些许阳光相印红,薄唇不抹朱红却更胜之,如瀑长发披散在肩,她神色淡漠,冷冷地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平和,古井无波。
偌大东宫三百余间房,此时此刻只余她一人,端坐东宫主殿卧房的妆台前,自顾自梳发,并无侍女随从。
大隋公主李唯归
祈明殿中朝臣文武站定,文臣以尚书省都省明德堂为首,六部尚书依次列后;武将以骠骑大将军王鹧巨为首,八方巡查使为辅。
明德堂与王鹧巨并称大隋双壁,二人上殿可不行跪礼,王鹧巨甚至可佩刀上朝,文武得此二人,无忧也。
“启禀陛下,科举放榜已于昨日揭示,不过皇榜中的新科三甲还需要礼部与都省大人再议,不知这新科游行……”
高居龙椅的男子随意地半倚着扶手,开口说道:“新科游行照旧日子办吧,都省大人少喝两壶酒办事麻利点儿。”
礼部侍郎袁白亭嘴角不可察觉地扬起,应声告退。
尚书省都省明德堂面对圣上此言毫无异色,开口道:“微臣遵旨。”
官至从一品,微臣。
“王鹧巨,朕让你督办东越边防,如何了?”
“东越边防已经布防大半,剩余的三年内应该可以全部完工。”武将为首的紫袍老人应声道。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目光略过群臣,促狭道:“武昌王殿下怎么有空来这般无聊的所在,莫非是想帮朕分担些国事,赚着俸禄?”
群臣发出善意的哄笑,纷纷将视线转移到这位朝堂稀客身上。
李崇光一阵腹诽,替皇帝陛下办事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
不过慕惊年此事事关重大,李崇光深呼吸一口气踏步上前道:“臣确有事要奏。”
“哦?你且说来。”
李崇光轻轻咬着牙缓声道:“臣提议,降服草原蛮人以牵制胡人,为我大隋北境安危再添一道屏障。”
满座皆惊。
明德堂轻轻皱起眉头,王鹧巨并无异色。
“简直是胡闹,你让朕深入大漠去寻找蛮人,朕何处去寻!”皇帝陛下轻声呵斥。
“王爷此议大大不妥,大隋正值与民修养之时,贸然再开兵衅,粮草后援皆难以深入莽荒,如何能降服蛮人?”
“不错,万年前蛮人入侵中土,烧杀抢掠无所不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何能相信那群丧尽天良的畜生?!”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
“诸位大人所言不差,但是……”李崇光听着朝堂众多言辞激烈的反对声音,冷汗悄然从背后渗出,但瞥见明王二人皆未发话,他便将话锋转到二人身上“吴大人,镇北城最近军费开支如何?”
户部尚书吴两全心里咯噔一下,王爷您是非要把我拉下水不可啊,思索片刻后沉声道:“回王爷话,镇北城修葺城防后,所用白银七千三百二十余万两,军饷未算。”
自古以来军饷最重,若无极为优厚的抚恤军饷何来敢死的百战死士,军饷未算已然如此沉疴,但如若不然,胡人南侵带来的损失恐怕要远不止于此。
朝臣皆是一惊,随即目光隐隐停在骠骑大将军王鹧巨身上,如此多的军费,你老儿难道就没有吃点回扣?
王鹧巨苍老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冷冷道:“吴大人是在说本将不必要给帝国如此节衣缩食么?”
帝国将士在边疆用热血铺就煌煌霸业,他如何能忍受有人在军饷上做文章。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大将军您误会了……”吴两全额头上瞬间冷汗直冒,嘴唇也开始有些干涩。
江东王鹧巨,人间修罗。
“行了,崇光你直言吧。”皇帝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些臣子,挥挥手道。
明德堂本是眼观鼻不作些许意见,但在瞥见皇帝陛下嘴角的嘲讽后,知道此事陛下早已成竹在胸,不禁疑惑。
“月许前,蛮人派遣质子已达大隋,愿意生生世世归顺大隋,以换取物资粮草,助其在蛮荒之地繁衍生息。”李崇光面向群臣一字一句地说道。
刹那间朝堂里安静到了极点。
明德堂高大的身子仿佛一瞬间佝偻了许多。
王鹧巨闭着眼弯腰,表示赞同。
百官都不是傻子,如此重大的事宜不可能由武昌王一手操办,整个大隋有如此气魄与能力的只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瞒过了中书门下,瞒过了军方,将悄无声息地护送至大隋,等等……
陶洞桥三个字瞬间浮现在众人脑海,那个大隋阴暗面的卫道士,皇帝想要瞒天过海检察院绝对会有所察觉,既然安然到达,这就说明,这只苍老阴险的狐狸,也是这件事的支持者。
想通了这点以后,众官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是皇帝的一次任性,也是绝对权威的一次显示,他想要告诉百官,中书门下的权力是朕赋予你们的,朕可以容许你们为了天下反驳朕的意愿,朕也可以容许你们不是太过分的贪赃枉法……
但,朕仍然是天下至尊,朕决意的事不容反抗,这次借武昌王之口,也不过是给你们这些站在朝堂上的百官一些台阶下。
朕,依然是这个大隋的主人。
……
祈明殿前方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位身穿麻衣的青年,他脚步坚定地向这个天下的权力中心走去。
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但是他有自己的理由要走这一遭,万年凄凉苦寒,蛮族人的生存已经不是苟延残喘可以形容的了的。
在夕阳余晖下奔驰的大马,劲风吹拂下绿色海洋般的草原,腥烈甘甜的马奶酒,淳朴到只想活下去的臣民……
这一切一切都快消失在愈发寒冷的草原深处
万年前的似海罪孽我慕惊年来赎
蛮族未来的希望我慕惊年来寻
我不会说话,我会做。
少年年脸色苍白,神情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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