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新曲
这次的二胡曲子调子尖锐，旋律显得阴暗幽森，就像是十八层地狱折磨鬼的场景！
赵武手臂抖动极快，一个个短促的音符连接在一起，构成一章紧张诡异的乐曲。
“这和他之前拉的曲子相差也太大了！”徐飞熊不断的为徐翰身体注入灵力，维持着他所剩无几的生机，皱起眉头想到，“此前的曲子大多悲怆凄凉，中间虽然会有激昂的姿态，但整体上还是悲切为主，但这首曲子……”
他皱起眉头，努力想用一种场景去形容。
“兄长这首曲子……唉，其实与二胡的风格并不贴合，”徐翰突然开口，这会他说话也渐渐流利了起来。
“哦？你也懂？”徐飞熊低声问道，担心声音太大打扰了赵武。
“我虽然不会拉二胡，但莫名的对听有种特殊的感觉，仿佛能听出其中的韵味。”徐翰虚弱的说。
“那你告诉我他这首曲子的韵味，我也觉着差异太大。”徐飞熊朴素坦诚，直接就问，像许多人这时候会不懂装懂，比起他们，徐飞熊可胜出太多了。
“我觉得这曲子刚开始就阴森森的，”徐翰边想边说，“第一段的时候音符短促尖锐，就像是某种恶毒的折磨施加于谁的身上，他的惨叫和怨恨的情绪在其中酝酿。
“到中段的时候，曲调渐渐和缓下来，似乎是在反省？但同时那种紧张诡异的氛围更加凸显，就像在暗无天日的监牢里，有种奇特怪异的对立美。”
这时候赵武随着乐曲的进行，已经到了最后一段。
“小子，你果然有些天分！”徐飞熊轻声赞扬，“我心里就像是隔着一层膜，死活也捅不穿，叫你这样一说，我立时明白了！”
乐曲行进了一段，徐翰敏锐的分辨出这是快要结尾了，继续说道：“这最后一段却不是反省，你听到了吗？第二段有四个奇特连续的高音，就像是阴雨连绵的日子里突然出现了太阳。”
“恩，”徐飞熊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几个音突然出现，当时我还觉得有些突兀呢！”
“就像一个愚钝的人突然间开窍，变得睿智起来，”徐翰侃侃而谈，嘴角虽还有血沫冒出，却丝毫不影响他，“反省的这个人终于明白，他所受的折磨是不必要的，是别人故意施加给他的，他决定反抗！”
“好像有这种感觉！”徐飞熊和徐翰向赵武看去，见他坐在一个枯木桩上，手臂急速的抖动着，奏出一个个奇妙的音符，连缀成一片美妙的乐章。
他的手上被徐翰吐在上面的鲜血，颜色渐渐发暗，但随着他手臂的运动，也似有了生命，不断的摆动着，染在他的手臂。
“轰隆！”
猛然间天上响起了一道闷雷，在沙漠的雅丹地貌中不断回音，紧接着牛毛细雨轻柔的落下。
赵武感受着清凉的雨水，将琴音中的情绪酝酿的更加浓烈！
他手臂上的血渍不断扩大，随着雨水的浸染滴落下来，落在了二胡琴筒上，染出一抹凄厉刺眼的血红！
“我不甘心！”赵武心里怒喊，“我未犯过错，徐翰也是个善良的人，但我们都遭受了没来由的欺辱与折磨，我无须原谅他们，只要以血还血才能洗刷这份仇恨！”
他脑海里乐章和李如海等人鞭打他欺辱他的样子穿插在一起，又将徐翰被打倒在地和此刻将死的样子交融，愤怒不甘和怨恨融合在乐章里，浓烈的在曲子中爆发情感。
旋律更显尖锐悲愤，但却并不使人觉得刺耳。
这种曲风太残酷了！
最后，伴随着高音与闷奏之间的奇特旋律，曲子渐渐收尾。
徐飞熊看着赵武，觉得脊背上竟冒起了一层冷汗：这小子是条潜伏在深渊的龙，还没有遇到好的时机，一旦起飞，那他的仇人可就倒霉了，他……太记仇！
他不由得庆幸，多亏沈田惠对他的侮辱，多亏他去见了次沈据，礼貌的和他相谈了一番，方才决定舍弃所谓的戍守将军之职，也幸好他见到了赵武，意外的救了他，不然作为他的敌人，日后迟早要血洒于荒野之中。
长出了口气，望着徐翰，他又一次的沉默：这个年轻人身体孱弱，但他本该和赵武能闯出另一番天地的！
赵武走了过来，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让徐飞熊感到了一丝温暖：他总算没有彻底迷失在仇恨中。
事实上，赵武天性中就有足够冷静的一面，这在他这几次的行动中也渐渐感受到了。
“没关系，”赵武蹲下接过徐翰的身体，悲切的笑了笑，心想，“小弟，你前脚死了，为兄也要紧跟而至了，我也没有完成任务呀，你不知道兄长也有一道铡刀挂在脖子哩！”
他望着徐翰说道：“小弟，这曲子你还满意吗？”
“兄长，我很满意，”徐翰探出右手抓住赵武的手，用力的握着，喘了几口气，他刚刚对徐飞熊分析完刚才曲子中的情绪，“但我希望你以后能创作更多的曲子，而不是因为冲动葬送了性命。”
赵武一怔，眼泪混着雨水瞬间难以抑制的流了出来，这时刻听懂曲子的徐翰竟然还在叮嘱他不要报仇！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明白徐翰的担忧，自己实力不济，找那些人岂不就是送死？徐翰希望的是保全自己的性命！
“我……”他哽咽着，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有刀子在割，刺痛的难以出声，他努力抬头仰起脖子，缓和自己的情绪，道：“你……你放心，我不会……不会去的……”
他艰难的说道。
仿佛天地也有所感，知道这个年轻的少年将要死去，骤然一道闪电照亮了天地，紧接着闷雷轰鸣而至。
他突然觉得右手一松：徐翰死了！他想，脖子像是僵硬了似的，缓慢的转动，制止着目光去看右手，却难以控制的看向了右手。
那只显得有些黑的手上布满了艰苦生活给予的痕迹，皴裂的口子仿佛嘲笑这世人一般，此时软软的搭在他的膝盖，碰到了地上污浊的泥水。
再向他的脸上看去，已经闭上了眼睛，脖子武力的搭在他的臂弯。
“啊……”赵武情难自已的大叫出声！
徐飞熊左脚跨了半步，又停顿下来，伸出自己的右手，又缩了缩，呆立在雨水中：他不知道该去如何安慰这个年轻人。
雨水哗啦啦的下着，赵武悲愤满溢在胸腔，突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昏暗的天幕，赵武也倒在了泥水中。
徐飞熊见此，慌忙跑过去将二人抱起，抱到了屋子里。
……
祭坛处，随着人群的离开，黎户阴冷着一张脸，背着手沉默的站在祭祀台上。
刽子手的尸体还在流血，那柄剑钉在他胸口，就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竟敢让我出这么大的丑！”他心里如驴吼一般叫着，“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满城百姓之中，还在祭祀坛上，徐飞熊，我对你以诚相待，你却如此对我！真恨不得当日在军中就宰了你！”
“还有那些蒙面人，隐藏在城中敢来劫法场！”他心里的火几欲喷出，眉毛倒竖，鬓发朝天，“我要抓住你们，全部斩……不，要将你们用鞭子抽，用毒水浸，要将你们一点点的折磨死！”
他望着底下广场正安排人员清点伤亡人员的黎远图，这是他今天唯一的安慰。
“不愧是我的儿子，”他心情好了些，满意的点着头，“能在乱局中迅速冷静的安排，不错，不错，若非徐飞熊插手，今天那小子已然死了。”
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赵武的名字，也就是说他们只是想杀个人而已。
李如海从黎远图身边一纵就到了祭坛上，对黎户恭敬的说道：“将军，此次共计死伤军民一百三十二人，其中九成是被那些人冲撞在地，踩踏而死。”
“我不管他们是怎么死的，这些全都算在那些人身上。”
“是，将军！”
这时候黎远图也走了过来，李如海稍稍后退了一步。
“你今天做的不错。”黎户出言夸赞自己的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若非为父太过信任自己昔日的同袍，今天那小子绝不会逃跑，这是为父的错，唉，昔年在战场的时候，我愿意将后背交给自己的战友，没想到今天……今天……却……唉！”
“父亲，不必难过，有些人根本不配做您的同袍！”黎户说道，“但现在是要赶紧找到那些人。”
黎远图表情凝重，道：“这小子竟然有这么多同党，还能迅速传递出消息，甚至连军中的徐飞熊也能收买，可见他们实力的可怕，若是耽搁下去，恐怕要出大乱子的！”
“对，这也是为父所想，”他晃了晃自己愚钝如榆木的脑袋，掩饰着自己的愚蠢，问道：“我儿，你有何办法可以入手？”
“父亲，在下面的时候我就在想，”黎远图说道，“这时间也太巧了，昨天才抓的那小子，今天就有人来救他，有人看见其中一人是城里的怪人徐翰，还有人看到钱未鱼昨日和徐翰说话，此时要探查清楚这件事，恐怕还得从这两人，不，还有吴彻，这三人入手！”
“对，我儿跟为父想到一块了。”其实他根本没想到，但做父亲的总不想在自己孩子那里落了下风，“我就奇怪吴彻和钱未鱼两人，整日里醉酒闹事，一点也没有军人的姿态，没想到……这件事就全权交由你去办了！”
“如海，”他没有转身，故作平淡的说道，“你要协助小将军做好此事。”
“是，将军！”李如海答应。
等黎户离开，黎远图露出残忍的笑意，道：“如海，点上十队人马，随我去抓了吴彻！”
望着九凰像，他暗想道：这样的好机会我可不会错过，吴彻，肥鱼，叫你得罪我！
正想着，忽听有人来报说：“有人求见，说有徐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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