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24小时营业，是1625相较其他唱片行的另一优势。
宋小路漫无目的走在前头，静安心不在焉跟着，她一边意外于他会带她来这儿，一边又控制不住去思考他先前那句话。
1625开业那天她就来过，前几天盯完外景回来经过，她也停下车进来买走一张otisredding。
沿着过道走了一会儿，宋小路忽然停下，“有喜欢的么？”
静安终于意识到，宋小路是要还刚才那顿饭的人情。
他拿起手边一张黑胶唱片，笑着说：“以前不喜欢听这些，后来有个朋友组了乐队，不想听也得听。他们乐队里有个成员，现在挺有名的，她很喜欢这支乐队。”
静安看着宋小路手里那张lemonfish的唱片，知道他说的那位成员不出意外就是苏津皖。
苏津皖多次在touching上推荐这支乐队，足见她的喜欢程度，但网友们更愿意从另一事实出发——lemonfish是触动唱片公司签下的乐队，确切地说，是唱片公司成立之后，沈西淮亲手签下的第一支乐队。是因为沈西淮喜欢，苏津皖才跟着喜欢。
静安冲宋小路点头：“确实很好听，新专辑跟先前的风格也不一样。”
宋小路挑眉：“遇上行家了。”
静安忙否认，“我听得不多。”
宋小路转着唱片，“可以问你个问题么？”
“什么？”
“是在淮清念的高中么？”
静安点头，“对。”
“那你知道苏津皖么？”
静安心里咯噔一下，不太清楚宋小路想要问什么。
如果她如实回答，说她跟苏津皖曾经是高中同学，宋小路肯定也就知道，她跟沈西淮曾经也同班，那他会怎么想？
“知道。”她说了实话。
宋小路并不意外，毕竟影后的名气不可低估。
“嗯，那你听过黄杨树乐队么？”
静安再次被问住。
宋小路却笑了，“应该不知道吧，黄杨树乐队是苏津皖高中时候组的，我猜我们差不多大，那时候她们乐队在淮清很多学校都演过，可能你还看过他们演出。”
静安渐渐慌张起来，害怕宋小路继续往下。
而下一刻预感成真，他果然问：“你高中在哪个学校读的？”
静安这时反倒镇定了下来，她可以既不说谎，也不说实话，或者直接避开不答。
“你呢？”她反问。
宋小路也是人精，知道她不想回答，便笑着答：“师大附的。”
说完拿出手机对着唱片拍了张照片，原本想告诉他那位二哥，他这算是来给他的店捧过场了。可又想到这家伙刚才不接电话，到现在也不回消息，大概是很忙。
他最终没把照片发出去，顺手拿了十来张唱片去柜台付钱，里头有张robertjohnson，他早发现陶静安不在状态，唯一拿起过的就是这张唱片。
两人一道走出店门，他把唱片递出去，静安没有拒绝。
静安想，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倘若宋小路还会去现场，他不会急着今天就要还人情。
“谢谢。”她真诚道谢。
宋小路摇头，“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总找上你？”
静安笑，“不止我，我们公司都很好奇。”
宋小路直言：“以前有个朋友，她现在在伯克利读书。”
他的笑带几分自嘲，又有些落寞，静安在这一刻理解了他的执念。深情的男人大抵类似，有人为了女友留在国内读书，也有人对女友所在的城市高度关注。
静安不确定宋小路的这位朋友是否已是过去式，只冲他说：“以前就经常听人说，那边适合工作，不适合生活。结果也证实了，大多数人到最后都会回来。”
宋小路却很果决，“她不会的。”
他仍是笑着的，静安从包里找出车钥匙，“等她读完书，在那边工作几年，就知道会不会了。”
宋小路还可以等，但静安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等。
她再次向他道谢，又问是否需要送他。
宋小路站着没动，“应该不顺路，我住西面。”
静安走了，宋小路看见她在风里将吹乱的头发拨至耳后，坚毅决绝的背影与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他想，这些人可真够狠心，一走便不再回头。
他又把刚才的电话拨一遍，仍然没通。他暗骂一句，这黑胶拎手上可真够重的，真不知道怎么能有那么多人买这破烂玩意儿，他随手招了辆车，把这堆破烂玩意儿带回了朱绮门。
远舟地产的宣传片很快拍完，静安盯了两天剪辑室，指出几处要改的地方，让同事当天下班前出a-copy。
下午临时通知开会，demy开门见山，直接丢有效信息：“刚接到通知，两周后去聚点参加竞标会。”
刚从美国回来的paige立即炸了，“聚点？！咱们对面的聚点？”
demy假笑，“你的反应让我认为你很愤怒，愤怒到想直接退出这个项目。”
paige拍桌：“我必须上啊！明明就在对面，还没进过他们公司，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demy不跟她废话，材料分发出去，立即开始头脑风暴。
会议一结束，静安先确认了宣传片，给远舟那边的负责人刚发完消息，郑暮潇的电话就来了。
“我们这边也刚开完会，原本相宜想自己跟这个项目，现在换我。这周末有空么？相宜想请你吃个饭。”
静安开玩笑，“是要给我开后门么？”
郑暮潇笑：“你回来这么久，她还没见过你。还是上回那地方吧，到时候一起过去。”
挂断电话，静安去食堂拿了一份水果回来，边吃边写工作总结。
音响广告结束得不如预期，合作方倒是很开心，对成片颇为满意，但这是静安妥协过后的结果。对方中途临时变卦，连续否了几个方案后，认为故事片到底不够商业，静安只好带着组员通宵出新方案，最后拍出了对方极力要求的“商业大片”。
反而是地产宣传片在宋小路的出面干预下，给了她们充分的发挥空间，静安看过成片，还是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写完总结，又继续看最新的竞标材料。深夜回去，隔天一大早来，看了会儿行业资讯，paige竟破天荒提前到公司，又递来一瓶香蕉牛奶。
“joanne，我好激动，这次不仅要去聚点参加竞标，还能跟你一块儿工作，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我可以偷会儿懒，把时间花去摸鱼跟看帅哥！”
静安失笑，又听她说：“demy真会装，分明很重视这次项目，不然也不会让我们俩一块儿，可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真讨人嫌！”
说完没走，眼巴巴看着静安：“honey，再给我来一个你的果冻，那个花香好好闻，提神醒脑。”
静安无奈摊手：“吃完了，下次做了再带来给你。”
paige捏静安的脸，“我可真喜欢你！”
静安继续看新闻，却好一会儿没看进去，正准备关掉页面，paige工位上传来一声尖叫。
静安望过去，paige一脸兴奋：“几天没看娱乐新闻，苏津皖竟然签去幽默了？天啊，是不是以后就有合作的机会了？”
paige先前给幽默旗下的签约艺人拍过一支宣传大片，据说那边重视到大boss亲自上阵，直接跟paige对接。
“她们boss特别酷，一句废话没有，过程她不care，只看结果，也非常舍得花钱。”
静安也看过明月影业的新闻，对关雨濛的行事风格略有印象。
“她能签下苏津皖，果然有眼光，我很看好她，肯定不会错过再次跟我们合作的机会。”
静安很喜欢paige的自信，刚要回应她，她话锋一转：“不过在找我们之前，她可能需要先找一支专业的公关团队。”
她又走到静安工位旁，手机递到静安面前：“人红是非多，苏津皖的桃色新闻满天飞，当然了，这不影响人家赚钱，幽默应该也不会任其发展，”她“啧啧”两声，指关节敲着屏幕上的照片，“别人找公关团队是要把新闻热度降下去，幽默就应该把这个新闻炒起来，沈西淮诶！男才女貌，门当户对，这一对简直绝了。”
她又摇着头，“可惜了，果然还是别人家的男人更香，怎么这些人年纪轻轻不是英年早婚，就是谈了恋爱？高中就在一起，后来不知道怎么分了手，那现在肯定是要复合，不然谁分手了还半夜一起出门吃饭？算我上回看错了，还以为沈西淮单身，他身上那股禁欲气息欺骗了我，现在再看照片，生活很滋润呀！”
静安没说话。这段时间她刻意没去关注沈西淮，但娱乐新闻无孔不入，只要打开手机就能看见。
照片她几天前已经看过，即便是雨夜，人像模糊，她也一眼就认出了沈西淮。那把大伞一大半都遮在旁边他妹妹的头顶，他自己肩膀湿了一大片，却仍笑着，显然心情很不错。
作为新闻学院毕业的学生，静安向来对这些娱乐新闻持疑，但同样的信息重复出现，就算她不信，也快要习以为常，认为这是真的了。
这一天仍然忙到很晚，回去时特意绕了下路。淮清的秋天红黄交错，银杏大道上一片金黄，静安把车子停在路边，拿了袋子去捡地上的银杏落叶。
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她开始做书签，叶子或者花，草或者羽毛，做好后在上面写字，再按顺序写上编号。每看完一本书，她都会留一枚书签在里头，现在已经到了一千三百多号。
头顶不断有叶子往下飘，空气里都是银杏的味道，静安蹲在路边，泛黄的叶子放到鼻前，似乎能闻到凛冽的冷意。
她吸了一口气，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沈西淮。
在硅谷的那一晚之后，她始终觉得沈西淮身上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情绪，她不确定是什么，但这种情绪让她记了很久，甚至耿耿于怀。她曾经隐晦地告诉周陶宜，周陶宜问她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受。
“就有一种…很生气，又好像有点嫌弃我的感觉？”
“让你不舒服了？”
“也没有，我就是觉得他有点…”
静安说不上来，周陶宜直接抢白，“别你觉得了，你就是忘不了他，baby，不要给自己的留恋找借口，这人长得很好看吧？身材很好吧？床上也很有情趣吧？”
虽然这不是重点，但静安无法否认。
她其实是觉得沈西淮有点孤独。无论是当时还是往后的新闻里，甚至往前追溯到高中时期的舞台上，他不管是笑或是面无表情，总给她一种冷清的感受。
这让静安总是会想起他，他就像此刻手里的银杏叶，曾经枝繁叶茂过，然后在空中飘零，再落到地上渐渐枯萎。
但她现在意识到，是她想错了，沈西淮怎么可能会孤独？他这样的人并不缺人找，也不缺人陪，还有大把人想跟他约会！
静安快速挑拣着叶子，边捡边数，最后把满满一袋子扔到副驾驶座位上。
她低头望过去，一百三十二片银杏叶，沈西淮总不至于跟这么多人约会吧？
她“啪”地按响音乐，一路疾驰，到家迅速洗好澡，躺沙发上看电影。起初睡不着，后来渐渐看进去，眼皮却没能撑住。
隐约中听到手机响，她忽地想起白天答应过实习生，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她，她摸到手机接起，“喂”了一声。
没等到回应，她睁眼确认一遍，忽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是我，吵醒你了？”
静安的心砰砰乱跳，她挺身坐起，沉吟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
“陶静安？”
静安在心里骂自己，那么多人喊她名字，为什么他喊起来就尤其好听？
她压低声音，“在，有事吗？”
那边问：“在家么？”
静安想，二十四天了，已经迟了。
嘴上却回：“嗯。”
他又问：“你喜欢狗么？”
似乎是要配合他，电话里随即传来狗狗吐舌头哈气的声音。
静安甚至不知道狗狗长什么样子，心却已经跟着动了。
她也在思考，思考沈西淮到底想干什么。
沉默间，那边又说：“我在你家楼下，”他停顿两秒，又问：“方便下来么？”
他声音清而沉，静安觉得一如既往的好听。
她往后靠到沙发背上，随即说：“抱歉，不是很方便。”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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