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太阳升起,已经有了点燥热的影子。
许慎告别了赵老爷子,带领三人前往鲤山。
赵家村和李家村挨着的,四面群山围堵,中间种地,用一道小臂宽的装饰性的沟渠划分而治。
才靠近李家村,就看到许多小孩在空地上嬉戏打闹,有些眼尖的小孩远远的看到了几个带着仆从来的公子,就连忙跑回去报信,争取把肥羊划拉到自己家的碗里,也能沾点荤腥。
沈钰踏上李家村的土地时,就有好几个或一身干肉或膀大腰圆的农妇赶了过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其中一个看着穿着比较好的人,看着年龄最小的沈钰开口道:“您几位来登山吗?”
“我屋就在前面。”她伸手向前指,在靠近山脉的地方修的一个大院子,“诺,就那间。不如到我那歇歇脚吧。”
等到这妇人开了口,旁边的人才叽叽喳喳的说话。
“我家的鸡鸭养的壮,味道好。”
“我家的菜都很新鲜,都是山上才采摘下来的。”
“我家的手工雕的好。活灵活现的,雕个猫啊狗啊,拿回去能给弟妹玩。”
沈钰招架不住,张择文和白守安也没见过这阵仗,许慎在外求学的久了,这里的人也没将他认出来,这副样子倒是从没见过。
等到太阳更高了,陆续有老人孩童给种田的男子送饭,才终于有人认出了许慎,将沈钰解放了出来。
李二家的最近心情颇不美妙,公子回来了,带来了贵客。伺候老爷的李大得了脸不说,连伺候闷怂大小姐许乐的慧巧都支楞起来了,李大家的丈夫和女儿都争气,和妯娌相处时难免带上几分春风得意。
一头起就有一头落,这大房起来了,吴姨娘不就声势弱了,她的女儿可是伺候吴姨娘所出的四小姐的平绿,主子的心情不好,底下能有什么好处。以前吧,还能劝慰自己的丈夫虽然不咋挣钱,但好歹不是奴籍。女儿又压慧巧一头,再过两年把儿子送一个去,日子还有的瞧。
平民家的风吹一下就死了,哪有跟个官家活命的好。最好出个什么事,让李大家的狠狠丢个丑,看她还敢神气。李二家的恨恨地想到。
走到村口,就看见前面围了一堆人。平日里她自恃身份,绝不肯去干堵人做客的事,嫌丢面!现在正好心情不好,就插上了话:“你们那一群堵那干啥呢?人要是需要就会找人问,你把人堵在那里能做啥子!”
领首的那个妇人不情不愿的让开了道,毕竟还指着嫡支侍奉县太爷家漏点米吃。
路一让开,沈钰四人就显露出身形。李二家的原本想着耍弄两下威风,看到那妇人服从了也就熄了找茬的心思,谁知道人闪开了,却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再往前走两步,更加确定了是自家郎君。
因为这两天一直在帮忙打杂,李二家的也见过许慎,两相对照,知道堵到不该堵得人,一时间有些气虚腿软,赶忙上前打招呼:“见过几位郎君。”
怎么说先出去都不让开,沈钰正为团团包围而烦心,就听见一个沉闷的声音出声解围,顺着生看过去,就是一位中年妇人,身量与围着的人相比相对瘦弱,面色红润没有涂抹什么东西,上扬的眼型增加了分凌厉,样貌普通。
许慎有些疑惑:“你是?”
“我是李大的弟媳,伺候小姐的慧巧是我侄女。”看到许慎好像没有很生气,李二家的问道:“几位郎君要上山去吗?这旮旯好像也只有上面能看看了。”
张择文爽朗地说道:“是的,知微带我们来看看鲤鱼。”
“几位郎君上山,也不可能晚上就回去,至少得在这里休息一晚,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家去住。”李二家的试探性地说道,“我家里也没有什么文化,沾一沾郎君们的文气。”
白守安和张择文对这些倒是没有什么要求,沈钰也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许慎想到这算是自己家下属的人家,住着也放心,就答应了。
李二家的面带笑容的把沈钰四人往家里领,这一次将贵人领回家,公爹婆母肯定对她大有改观,至于老大家,反正是他做领头的约束不利,到时候大郎君对李家有不好的印象——
那也是落在李大身上!
李二家的一下子就不心虚了,反而更加的硬气了,还对李大家的略微加了一些同情。
反正自己丈夫不是奴籍,到时候好好培养儿子,科举挣个官当当,把女儿赎回来,也做做小姐,平绿这个名就能丢掉,哪有自己给取的二妮好听。
李二家的想着想着,竟真的带出了两分笑意发自内心的笑柔和了眉眼,让白守安放下了一直以来感到的不舒服。
李家的房子是近些年新盖的,屋子里人多,没有了潮气和湿气,房屋是规整的青砖建造的,台阶被浅浅的磨掉了锋锐的棱角,屋子里被褥很厚,是干燥的。屋子虽然气派,但没有什么夸张的,属于能接受的范畴。
许慎在李家的院子转了转,寻好了落脚的地方,就带着沈钰三人上了山,婉拒了李老爷子让小辈跟着的提议。
从山下往山上走,是用大块石头铺就的台阶,旁边自有小路抄近路,不过之前下了场大雨,虽然出了两天太阳,泥土还是有些湿滑,暂且不去管它。
山上因为经常有游人会来,为了长久的保留这一个赚钱的地方,没有种植经济作物,而是以观赏的李树、柳树、梅树等观赏性植物为主。
李树开的最为夺目,雪一样的花朵从枝干上冒出来,甚至遮盖住了枝干,远远的看上去就是一片随风飘舞的云挂在了树干上。还有桃花,一棵接着一棵,从底下就分散了枝干,形成大大的树冠,花朵一朵压一朵,形成了深深浅浅的粉色,有些枝条像是承受不住压力似的,都快垂到了地面。
时不时飞来一种眼眶乌黑,头顶和双翅呈现宝蓝色,尾羽极为修长的鸟儿,清脆的鸣叫几声,绕着四人盘旋几圈飞走。
山并不高,爬上去就是个长长的走廊,上面缠满了紫色的藤蔓,长廊绕水潭而修,大不大小不小。种了一圈柳树,将水面上映衬得格外绿。
站到水边,往里看,能清楚的看到近处池底的鹅卵石子。也许是池子里有两株荷花的缘故,水边并没有闻到鱼腥味。
风一吹动,高达三四层楼的柳树摇曳树枝,长长的柳叶随风飘舞。遮盖阳光产生的阴影也随之而变,惊扰到了在荷叶底下浅眠的锦鲤。它们全都窜了出来。
有五六条身上沾染了白红黄三种颜色,不过同色不同颜,有的显得过于壮硕,有的是个花脸,最好玩的是有一条花色对称,标准的仿佛在尺子上量过。
还有全身只有一种颜色的素色锦鲤,全身发着银白色的光亮。
这些小的有大拇指那么长,大的和草鱼差不多大。池子像倒放的斗笠,最深的地方看着有一人高。不过人们很难将它的深度和实际情况对上。
当沈钰蹲在池边,望向水池中央的时候,很难找到水是从那里出现的。几条鱼在水中游动,只尾巴轻轻拨动,水波都没有掀起,就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它们好像是悬浮在空中,好像是在天空中飞翔,只有正正照下来的影子在提示着他,将他拉回了现实。
沈钰突然想到了柳宗元的一句话“皆若空游无所依。”
回头就看到了张择文站在走廊之中,似有感叹。沈钰直起身来,询问道:“怎么了?”
被沈钰询问的声音打断,许慎和白守安也回过神来,围了过来。
“我看到眼前的美景,想记录下来,却又忘带了刀笔。”张择文略有遗憾。在现场记录下来的和事后回想的还是差了点意思。
白守安也有些意动。
沈钰从袖子里拿出刀笔,顶着许慎三人的目光把东西交给张择文。
“你还真带了啊。”张择文感到惊奇。
沈钰特意做出了个夸张的表情:“货真价实。”
“我们还要去很多地方,不如每次去都记录下来?”白守安提议道,“咱们四个轮着来。”
许慎从身后拔了三根草茎,说道:“这一次是明忻先来,咱们三个的顺序就看草茎的长短,短的先做,如何?”
在张泽文看好戏的目光中,白守安和沈钰一人抽了一根草茎,结果是白守安、许慎、沈钰。喜提最后一名的沈钰有些高兴,有足够的时间去充实自己。
沈钰就围在张择文身边,看着他一点点地篆刻文章。
“乾元三十七年三月四日,余共友往安南,是日晴……”
“明日,即往鲤山。……往来回环者,亦不觉已。……余问钰:‘游鱼在水何似?’钰曰:‘飞鸟在天,浮空而已。’……各为诗书,此则一也。”
“至此,余拟作《寻鲤山奇景》。与游三人:安南许慎知微、上谷白守安克己、南川沈钰,临川张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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