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朋友
如果喜欢的人出现会有背景音乐。
如果在喜欢人面前出错会有背景音乐。
如果他觉得我不错时会有背景音乐。
……
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背景音乐呢？
——2月16日
——迟意日记
2月18日，周五，-3~3c，大部分多云。
灰霾色笼罩天际，狂风卷过，呼呼声震耳，干枯枝头瑟瑟作响。是很难令人心情愉悦的天气，和狂喜周五完全不搭。
临近早读结束，迟意抵达教室，天色将亮，一抹灰白色从地平线升起，与属于黑夜的墨蓝色短暂共存。
走廊是露天设计，三面透风，风声被放大，呜呜不断像是怪物在咆哮。
她进门时，巨风恶作剧似的给予推力，金属材质的教室门被拍击发出轰鸣声，格外醒神，至少对最后两排的同学来讲是这样。
江怀野倏地挺直后背，少年睡眼惺忪，莫名其妙转过头。蒋贺宇与附近几位同学也都齐齐朝声源看去。
迟意紧了紧掌心的门把手，拘谨极了。
意识到没有年级主任突击，也不是地震等重大灾难来袭，几人缓缓转过身，该背书背书，该补作业补作业，该发呆发呆。
不被注视后，迟意松了口气，小心而轻声把教室门合上。
江怀野望了眼钟表时间，瞬间精神抖擞，他捏在腕骨下方简单活动着手腕。
迟意没敢多看，坐下后便收回视线，“早上好”“早”这类打招呼的话语像是被施了禁言魔法，怎么都吐不出口。
犹豫几秒，迟意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她慢吞吞整理着书包，视线自然落在正前方，乍一听还不知道和谁道歉呢。
江怀野动作微顿：“和我？”
迟意点点头。
江怀野稍一想，心里有了揣测，应该是方才开门闹出动静的事情。几次接触下，他对迟意还算有点了解，胆小、客气、毛病多。想罢，便直接忽略这件事，挑眉道：“小同桌，你以前学校有和别人说话不看对方的传统吗？”
“……”
迟意转头，幽深黑眸带着浅浅笑意，迟意心跳滞了瞬，视线不受控制地飘飞着：“看、看了。”
江怀野轻笑，故意逗她：“戴口罩干嘛？到班里还不取下来？”
迟意捏着口罩边，扯得更严实了：“我感冒没有好，会传染你们。”隔着几层布料，声音闷闷地，但能清楚听到含在其中略重的鼻音。
江怀野：“噢。”
眸光微垂，他打量起迟意，迟意今天穿着件黑色的厚棉服，这个运动牌子挺火，他也有件同款同色的，在冬天最冷时穿他都嫌热。
浅紫色星黛露合作款围巾，毛绒绒垂在胸前，口罩上也印制有星黛露的图案。
江怀野知道这个拗口的名字还是得益于他小学二年级的侄子，侄子喜欢的小女生喜欢星黛露，小侄子天天和他念叨。
奋笔疾书，蒋贺宇终于抄完作业，他转过身加入闲聊：“意意，你这两天怎么没来学校？家里有事？”
“唔……”那天的狼狈还未被忘怀，迟意悄悄觑了眼江怀野，语气尴尬，“我生病了，前两天在医院。”
“啊？”蒋贺宇惊讶，“很严重吗？”
“还好，普通感冒发烧，是我爸爸不放心。”
“现在怎么样了？”蒋贺宇关心。
“烧已经退了，感冒还有一点，算是痊愈了吧，不然我现在也没办法来学校。”迟意浅笑，故作轻松道。
“对了，你带手机没，加个微信？”早读老师现在在隔壁班转，蒋贺宇没有忌讳，从口袋摸出手机，嘟哝着，“你这两天没来，老余只和班长说你请假的事，也不说原因，又联系不上，让人怪担心的。”
旁边，江怀野支着头看他俩聊天，从蒋贺宇插进来后迟意注意力就给带过去了，现在傻乎乎点头，在包里翻找手机。
啧，还真听话。
江怀野不咸不淡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操心这么多？”
蒋贺宇厚着脸皮，用余然的话，冠冕堂皇道：“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嘛。”
白光长亮数秒后手机成功开机，迟意点开微信：“要怎么加好友，搜索账号，还是扫二维码？”
蒋贺宇：“扫码吧，我扫你。”
摄像头晃过，手机界面显示出迟意的账号，蒋贺宇低头进行添加操作。迟意举着二维码犹豫地看了眼江怀野，对方懒洋洋看着他俩，没有动作，迟意咬了下唇瓣，指腹从屏幕划过，动作很慢很慢。
这时，蒋贺宇刚好发送出好友验证。
迟意点进小红点，选择通过。
“意意，你怎么连朋友圈都没开？”十几秒后，蒋贺宇大惊小怪，“怎么还提醒我‘注意核实对方身份，涉及汇款、转账等务必电话确认，保护自身财产及隐私安全’？”
闻言，江怀野探头看去，迟意的头像依旧是星黛露，昵称是“迟意”，微信号是一串数字和字母组成的乱码，其他信息全都没有，看起来就跟刚注册不久的三无小号一样，嗯……怪不得系统觉得危险呢。
蒋贺宇和迟意是前后桌，转向后面说话也就是侧个身，位置上没什么变化，江怀野看蒋贺宇手机，要往迟意这边挪一下才能看到。
距离骤然拉近，几乎要肩贴着肩，迟意心跳停止一瞬后剧烈跳动，耳尖发红发烫，脱口的解释也变得磕磕巴巴：“可、可能，因为这个是、是新申请的账号。”
江怀野只是好奇，看过后便坐了回去。
倒映在课本上的阴影消失，迟意假装翻阅书页，指腹从那边区域描摹过。
蒋贺宇正修改备注，随口道：“以前账号出什么问题了吗？换账号还要一个个添加以前账号上的朋友吧，怪麻烦的。”
听到“朋友”二字，那点隐匿欢喜霎时间烟消云散，迟意僵住。
许久。
“也没有需要联系的。”
声音很小，像是在回答问题，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蒋贺宇随口的话，他并未放在心上，没听到答案也没在意。但江怀野听到了，他眉梢微皱，同时注意到迟意的异样。
“意意，我给你发了一个进咱班级群的邀请链接，你点一下。咱班大部分人都在里面，有什么作业啊活动啊都有人在里面通知，周末时也有人在里面聊天、约着出去玩。”蒋贺宇说。
突然间下课铃响，蒋贺宇心思瞬间飞到球场，他弯腰捞过塞在椅子底下的篮球，抛给江怀野：“阿野，走！占球场去！”
他身姿矫健地从同桌身后挤出，边往外跑边和迟意说最后一句话：“意意，记得帮我俩接热水啊，水杯都在包里，你自己翻，谢了。”
迟意在家吃过早饭才来，早饭间去水房接了热水就一直坐在座位上。
周围同学因为各种事情和迟意有过或多或少的交流，相比其他人来说算得上相熟了，见她来学校，都上前关心了几句。
临上课前，叶芃芃抱着几本教科书找迟意，她翻开，边说边比划着。
前几天各科老师评完试卷，紧接着便开始讲新课，迟意一点没听，叶芃芃怕她跟不上老师的节奏，就把笔记拿来让迟意照着学一遍。
“幸好老师讲得内容还不多，你先看看，有不清楚的可以问我，或者找其他人也行，我笔记做得也不是特别完整。”叶芃芃望了眼黑板上的课程表，“等下节课结束，我把语文课本也给你拿过来。”
“没有，很完整的。”迟意接过，“谢谢你。”
好学生大抵分为三种，一种是天生聪明，随便学学就行，例如江怀野；一种是特别努力，因为脚踏实地，成绩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最后一种是既聪明又努力，叶芃芃便是第三种。
她笔记又干净又完整，每一个知识点都清楚标出，空白处写着上课时老师强调补充的内容，就像是在教辅书籍的模板。
也难怪她能稳在年级前三的位置。
“害，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朋友嘛。”叶芃芃满不在意，“就算外班不认识的人来借我笔记，我也会借的，这都是小事情，别客气。”
朋友吗？
迟意微怔。
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词语了，今天却频繁在她耳边出现。
热情带她融入集体，吃饭、接水、去小卖铺去卫生间的邀约，学业上的关心，……，相似相同的行为，一如她曾经对待闻月。
闻月。
……
想到这个名字，迟意浑身骤冷，她摇摇头想要驱赶与之关联的记忆。这时，手指倏然被热意烫到，迟意回神，手边突然多出一袋牛奶，她抬头，江怀野站在桌旁，外套凌乱堆在上面，他正扯着纸巾擦汗，感受到注视，江怀野垂眸。
下颚线明晰硬朗，向下弧度的睫毛遮过半边眼睑，黑眸愈显冷漠。
“买多了。”江怀野收回视线，手背撩起刘海扇风。
“噢。”迟意戳了戳包装袋，温热的液体在指尖下流动，暖意传递到肌肤，窃喜隐于胸腔，她唇角难以抑制的翘起一点点弧度，“谢谢你。”
是新的环境，新的同学，也是……新的朋友。
她和叶芃芃是朋友吧，是的吧。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迟意拿着餐盒，主动去第一排找叶芃芃，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叶芃芃刚好从位置上起来，她极熟练地挽过迟意手臂，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不同以往的小细节，完全没有意外之意。
倒是让迟意有些拘谨：“我今天有点饿。”
其实也没有几分饿，只是随便找了借口掩饰不自在的行为罢了。
“我早餐没吃多少，也好饿。”叶芃芃附和，她另只手在半空挥了挥，“白雪，快点快点，等会儿糖醋小排要没了！”
白雪是班里的文艺委员，以前学过舞蹈，身材纤细，脊背挺括优雅，纤长脖颈像是优美的白天鹅。她和叶芃芃高一就是同班同学，高二更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不同于叶芃芃的开朗热情，她性格更内敛一些。
“迟意中午想吃什么？”就连说话都温温柔柔。
“小馄饨。”迟意略作思索，医生叮嘱她饮食清淡一些。
“我今天准备吃馄饨窗口旁边的土豆粉。”白雪说，“咱俩能一起排队买饭。”
“所以就我落单了？！”叶芃芃瞪眼，她左边挽着迟意，右边拉着白雪，宛如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架势，“这不成，我今天也吃土豆粉！”
她们离开教室有些晚，到达餐厅时每个窗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有糖醋小排窗口的队伍几乎是小馄饨窗口队伍的两倍，看这场面，叶芃芃对糖醋小排的最后一丝执念也消退了。
作为外来加入者，叶芃芃和白雪更有共同话题，排队时迟意在旁边听她们两个聊天，偶尔被提到时应上两句。
忽然，左肩被人拍了下，迟意转头，没有看到人。
“嘿，小可爱。”她刚收回视线，成熟飒爽的声音传进右耳。
迟意再转头，终于抓到恶作剧的人，一张干净冷感的脸映入眼眸，对方笑盈盈：“这个窗口卖什么，好吃吗？”
“小馄饨，味道还可以。”迟意望了眼身后的队伍，悄悄说，“我可以帮你买，不用去后面排队的。”
“蔺珈，这边。”不远处有人喊。
蔺珈拎着一大包东西的手抬至半空，挥了挥，示意他们自己有看到：“知道了，很快就过去，别催别催。“
蔺珈打开包装袋：“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喜欢果茶还是奶茶？算了，果茶是加冰的，你还是喝热乎乎的奶茶吧。芋泥牛奶怎么样，喜欢吗？”
“……”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像是公式推导一样，最后一步得出答案，
迟意每每准备开口都被紧接着的话给堵了回去，到最后蔺珈更是直接替她做了决定，干脆利落地把一杯芋泥牛奶塞进迟意怀里，容不得半点拒绝。
还不等迟意道谢，蔺珈再次风风火火离开：“走了，小可爱。下次见。”
迟意：“……”
不知何时，叶芃芃和白雪停止聊天，等蔺珈走后她俩目光如灼地看着迟意，两秒后，叶芃芃试探道：“你认识蔺珈啊？”
那天的事情不好多说，迟意含糊，“我们不是一节体育课嘛，见过一次。”
叶芃芃：“这样……”
叶芃芃八卦道：“蔺珈在阳高算是比较出名，就好几次被教导主任在升旗台上当作不良少女的典型来讲，追她的人特别多。我不是说她不好，你别误会啊，我对她有印象是因为她和江怀野关系好像挺不错的，他们好像是一个乐队的。”
似是怕迟意误会，叶芃芃又补充道：“江怀野不是我们班的嘛，又每次都是年级第一，所以……稍微好奇关注了一点。”
迟意适时摇头：“没有，我没有误会。”
倒是白雪在旁边挤眉弄眼，轻轻撞了下叶芃芃，故意调侃：“我也知道了，你对江怀野的消息最清楚了。”
叶芃芃略有些羞恼：“别胡说，我这是对八卦感兴趣。”
周围嘈杂，两人说话时虽有刻意压低声音，但相对来讲效果并不那么明显，迟意听得清楚，她抿了下唇，眸光隐着半分探究之意。
怕大家尴尬，她没敢多看，刚好前面人离开，轮到她买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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