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花离
程筠呆呆的站在小洋楼前。
一切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只是物是人已非。
融合了菌株后程筠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人类，她不饿不困甚至流不出眼泪。
残破的身躯尚且可以修补，可千疮百孔的心又有谁能治愈。
菌主苏醒后连日来的地震将洋楼震得满是尘土，墙体开裂。
程筠皱眉，这是蕴含两人回忆的地方，不能就这样掩入废墟。
她意随心动，地面破土而出大片蔷蔓附着包裹，将整个小楼牢牢保护在其中。
墙上得藤蔓顷刻伸展出绿叶，花苞绽放鲜花，把周围衬托得梦幻美好。
信步走进去，满眼都是他们共同生活过的痕迹。
门口晾晒的衣物，客厅温馨的摆设，井井有条的厨房……
明明只过去了一天，程筠却觉得像上辈子那么遥远。
来到客厅中坐下，桌上还摆着两人未下完的残局。
程筠目露怀念，捻起一子落下。
“我赢了。”
“你看我用不着你让我……”
这样想着程筠薄薄的唇角泛起温暖的弧度。
他时常这样，明知自己已经赢了，可偏偏觉得赢得不够彻底。
于是便让她也品尝一番胜利得滋味。
可如今那个忍她让她照顾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呆坐到了天明，程筠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没有他这个伤心地她也没有再来的必要。
回身再望了一眼，程筠挥手离去，藤蔓汹涌成长将小楼孤立封存留作念想。
从此以往，这个城市多了个游荡的孤魂。
大半年后，真核菌主全面苏醒，将大半个淮景市侵吞，并且一直想要与程筠融合补全自身。
程筠据守江城区，几乎只在这个范围内活动。
她既无吞噬菌主的野心，也没有融进它意识的想法，就这么孤零零的游荡着，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
江城电视塔的最顶端，枝叶缠绕，花团锦簇，钢铁的建筑上缠绕垂落下了气根无数。
藤蔓虬节盘踞，螺旋生长成了一张高耸的王座。
沈易的躯体站立在身后默不作声，像个忠诚的侍卫守护。
程筠端坐其上。
清冷的神情蒙上落日的余晖，在她脸上镀了一层金彩。
她以手扶额远远眺望，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转眼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整，沈易也离去了265天。
他的离去像是天边最后一抹夕阳被渐渐拉下的帷幕所吞没，留下的只是星空下无尽的思念与夜的寂寥。
程筠忽然感到疲惫，这精力无限的身躯第一次感觉到了困倦。
她没有抗拒本能，缓缓的闭上了眼。
“就这样永远睡过去也好……”
她很累了。
夜幕降临，灰蒙蒙的，似乎月光也不忍惊扰她恬静的睡颜。
她的身躯渐渐缩小，随后消散，只在王座上徒留下了一枚花冠。
失去了程筠的维系，默默守护的沈易双足化为根系，双手舒展扩散，逐渐长成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
树荫垂下，枝条蔓延轻轻搭在花冠上。
微风吹过，王冠上的花儿随风摇曳。
【本知人心不似树，何意人别似花离。】
灾变结束。
……
大梦一场千秋过，复醒方知日蹉跎。
程筠听见了朦胧的呼喊，那声音仿佛是从天外传来。
她的意识穿过长长的甬道，终于抵达了不可知的尽头。
声音逐渐清晰，感官逐渐鲜活。
住家阿姨像往常一般打扫着房间，如今日上三竿程筠还没有起床，便只好推门进来叫。
“小姐，小姐，程小姐....醒一醒，上班要迟到了。”
程筠平日里酷爱游戏，阿姨只以为她熬了夜，并无奇怪的地方。
轻轻的走到床边推搡着她的手臂，小声呼唤她。
程筠骤然睁开眼，下意识的一把掐住面前之人的脖子。
自打她融合了菌株过后，没她的允许还没有感染体能靠近她半步。
她下意识的打量环境，忽的愣住了。
“这是...我的房间？”
自己不是在末日里，莫非是在做梦？
温暖明亮的房间，浅蓝色的床单，还在运行中的电脑，围着围裙的张阿姨。
“等等，张阿姨？”
“咳咳咳……”
住家阿姨被突然而来的手掐住喉咙，呛的面色通红。
好在程筠的手臂软绵无力，她只是觉得胸闷咳嗽而已。
程筠猛的松开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纤细柔嫩带着温热的体温。
她手指捏合，没有气根垂落，没有藤蔓破土而出，什么都没有。
“咳咳....小姐，你怎么了？”
张阿姨缓过劲来，诧异的询问起来。
她在这里工作了很久，对程筠的脾性很了解，并没有生她的气，只是对她的举动很疑惑。
程筠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我...我做噩梦了。”
“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张阿姨会意点头道：
“噢噢，我说呢吓我一跳，噩梦都是假的没事的，你缓一缓。”
说完便拿着扫帚带上门出去了。
张阿姨离开后，程筠起身下床。
纤嫩的脚尖接触到地面，一股凉意侵入。
她一寸寸的接触细细体会这种感觉，冰凉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
几步来到穿衣镜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长发如瀑落下，顶上分叉出几根乱糟糟的，姣好的脸蛋透出淡淡的粉色。
她伸手在柔软的身体上从头摸到下。
睡裙柔顺贴身，没有王冠，没有叶片，没有菌液，没有花枝。
“我...我又穿越回来了？”
所有被压抑住的情绪都在顷刻间爆发。
一时间，喜、悲、惊、惶、庆幸、茫然、释怀统统杂糅在一块，复杂难明。
欲哭，只蠕动嘴角，想笑，却无声泪下。
此刻敲门声又传来，张阿姨催促道：
“小姐，饭好了。”
程筠立马擦了擦眼角，清了清嗓子回道：
“好，我马上来。”
餐桌边坐下，早餐营养又精致。
程筠拿起一颗水煮蛋又发起了呆，她想到了某人。
“我回来了，他也会回来吗？”
“小姐，饭要凉了……”
“哦，谢谢你张阿姨，对了刚才实在抱歉，我有点睡懵了。”
程筠诚心的道了歉。
“嗐，阿姨没事，谁没个做噩梦的时候。”
张阿姨将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水珠笑着道。
程筠回以笑容。
早餐她吃的很慢，似乎这是难得的享受。
用调羹搅着粥，程筠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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