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墨绿班服
打定了主意，梁瑾也就不再动摇。她抬起手臂，一边把马尾扎得紧了些，一边问季瑟：“你没吃饭不会饿吗？”
“我让徐越帮我带了。”季瑟看着梁瑾扎马尾，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好，一副准备出去闲逛的模样，不禁开口问道，“你干嘛去？”
梁瑾伸手指了指窗户：“出去跑一会儿。”
“你这热身有点早吧。”季瑟道。
“我怕不练，明天就没时间跑了。”梁瑾抻了抻胳膊，“多练练总是好的。”
季瑟撑着头看梁瑾简单的热身，感慨道：“我算是知道你当初怎么以年级第十的名次进一班了。”
“啊？”
季瑟勾起嘴角，教室的暖光打在他身上，白色短袖的边缘被勾了淡淡的金线，他神情恬淡，像一幅颇有意境的少年绘图。
“有这样的韧劲和决心，不成功的话，上天都看不过去吧。”
梁瑾大方一笑，算是接受了季瑟的夸赞，前脚刚出教室，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后脚就驻足于此。她转过身，把头探向教室，马尾和刘海随着动作轻晃。
季瑟被梁瑾莫名可爱的动作惹笑了，挑眉问她：“怎么了？”
“你记忆力不错啊。”梁瑾由衷夸赞，“我都不记得自己进一班的时候是第几了。”
季瑟微愣，随即自然地调整好表情，扬起眉眼，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季瑟。
“这波商业互夸我看行。”
“什么商业互夸，我走了。”梁瑾笑着白他一眼，转身离开。
教室周围安静下来，季瑟渐渐地就听不见女生的脚步声。他维持着撑头的动作待了一会儿，忽地拿出那颗费列罗，调整了一个自己认为最好的角度，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走廊传来一阵跑步声，由远及近。
季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握住费列罗，一手关了手机。他微微眯起了眼，像一只严阵以待的狮子。
“季哥。”进门的是徐越。
季瑟的肩颈慢慢放松下来，眨了眨眼，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你看看行不行。”徐越一路跑回来，根本没注意到季瑟的小动作。他把塑料袋放在季瑟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季瑟的饭卡，坐下的时候顺便放在季瑟桌子上。
“什么都行，谢了。”季瑟伸手揽了徐越一下，然后拿出塑料饭盒，拆开筷子开始吃饭。
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梁瑾回来了。
她校服外套的拉链被拉开了快一半，脸颊红扑扑的，微张着嘴喘气，一进来就看见讲台旁边的桌子上堆着凌乱的纸袋和包装绳。
她的目光在上面短暂地停留，然后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果不其然，在自己的桌子上看到了一件未拆封的班服。
走方队的同学是必须要买班服的，其他同学自愿。梁瑾想着起码也是个纪念，就跟着买了一套。
他们的班服选的是一件英伦风格的学院风套装，还有配套的披风。梁瑾扫了一眼，人均将近一百的衣服，做工还是不错的，连校徽都缝制得很用心。
至少不像高一那会儿，她拿着剪刀帮同学们剪衣服上无数的线头。
她轻轻把衣服放到书箱里，尽量不发出声响，等她放完，宣告着晚自习开始的铃声也恰好响起。
梁瑾刚才在操场上慢跑了几圈，这会儿困意上涌。好不容易等巡视的老师清点完人数离开，她打了个哈欠，用手肘碰了下陈星凝。
陈星凝转头，见梁瑾冲她比了个“十”。
她会意，以“ok”的手势回应。
梁瑾看了眼教室门口，摘了眼镜倒头就睡。
十分钟后，陈星凝把梁瑾推醒。梁瑾此前一直把头埋在臂弯了，她动了动脑袋，微微睁开眼睛，立刻被教室里的灯光刺激得重新闭上。
她放任自己又赖了一两分钟，才慢悠悠地起身，揉揉眼睛后把眼镜戴好，随缘地从一堆套卷里扯出一套，扫了眼，是数学，又侧头去看小黑板。
梁瑾活动了下脖子，复低下头开始写作业。
写数学的时候梁瑾从不把全部题都写完，她只写自己一眼看去没思路的，或者有思路但明显需要大量计算的。她从不让简单题浪费自己的时间，也一直对自己的审题保持自信。
她需要的，是保持写题的手感，推敲自己的思路。
第一节晚自习是五十分钟，铃响之后班里便炸了锅。大家三两成群，聊天的聊天，讨论题的讨论题，谁都有事情做。
梁瑾则放下笔，整理了下书桌，空出一片干净的空间，然后掏出那套衣服，拆开包装。
空间有限，她只拿出了上衣，用手拿着粗略比了一下。
陈星凝就在旁边看着，不由得赞道：“梁瑾，你真的很适合这种墨绿色，衬得你皮肤特别白。”
被这么直白地夸赞，梁瑾少见地害羞起来。她抿唇笑了笑，把衣服仔细叠好，又放回袋子里。
“我之前去卫生间试过了，大小正合适，咱俩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你的应该也没问题。”陈星凝明显是有了聊天的兴致，她神秘兮兮地凑到梁瑾耳边，还用手挡住了身后似有若无的视线，“女生的衣服上是领结，男生的是领带。刚才你不在，大家起哄让季瑟试了整套。”
梁瑾见陈星凝由衷替她惋惜，一时也有些好奇。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正趴着补觉的季瑟：“效果很好？”
“哪里是很好，简直就是神颜。”梁瑾感觉陈星凝眼里的星星都能汇聚成另一片银河了，“我的天哪，他也超级适合墨绿色。诶，我感觉你俩穿上这套衣服，往哪儿一站，妥妥的颜值担当。”
梁瑾主观上忽视了陈星凝的最后一句话。
她半信半疑：“这么夸张吗？”
“不夸张不夸张。”陈星凝把手伸进书包，来回盯了会儿教室的前后门，悄悄拿出手机，一脸求夸赞，“刚才人多，根本找不着好的角度，勉强拍了个侧脸，你看看。”
至于吗？又不是没见过季瑟什么样。
梁瑾有点无语，但也没多话。想着陈星凝也是好意，她前倾身体，探头，本意是扫一眼就完了。
但等到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的少年身上时，她却没了动静，也不做声息。
陈星凝确实是抓拍，照片里的少年正拨着头发，可能是试上衣的时候发型弄乱了。
他抬起胳膊，墨绿的的披风被带起，在照片上就体现成一片墨绿的的残影。季瑟半张脸都被胳膊挡住了，也不只是在和谁说话，眼睛笑得弯起来，像不小心从夜空中落下的月亮。
习惯了他平时穿着黑色校服，这会儿换成墨绿色，确实是让人耳目一新。
而且，这身衣服确实显得季瑟身高腿长，眉清目秀，将他身上原本的张扬意气也削弱了些，显露出来的是干净的气质，宛若清泉，亦宛若松柏。
陈星凝没说错，季瑟确实适合墨绿色。
“我没骗你吧。”
梁瑾鬼使神差地点点头：“确实好看。”
晚自习结束，月朗星稀，梁瑾的书包没有多余的地方，便用手抱着衣服走出校门。
梁暮站在校门口的一群家长中间，看见梁瑾出来，往前走了几步，想接过她的书包。
梁瑾侧了侧身，反而把怀里的衣服递给妈妈。
“你们的班服？”梁暮问。
梁瑾点头。
“你明天要穿吗？”
“我的比赛在上午，下午可以换一下。”梁瑾说。
“明天好像会降温，你记得多穿点，别跑完步胃又疼了。”梁暮叮嘱道。
她上班时间早，公司离家又远。每天早晨，没等梁瑾的闹钟响，梁暮就已经穿鞋下楼了，关门声虽然尽可能放轻，但梁瑾睡眠浅，仍然可以听见。
后来，梁瑾就不用闹钟了。每次梁暮关门，梁瑾就会醒过来，收拾完自己便用等公交车的时间背会儿单词，或者政治。
想到这里，梁暮也很愧疚。
两年前她和丈夫离婚，梁瑾跟着她，她哥哥梁弈跟了前夫。虽然父母的离异并没有过多影响家庭的经济来源，但对于这对兄妹的成长，总还是亏欠了许多。
比如梁弈大学四年，找父母要生活费的次数屈指可数。
再比如她陪梁瑾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这是他们为人父母的失职。
梁瑾不知道妈妈在想什么，只当她工作了一天太累了。她看着路灯下妈妈略显疲倦的侧脸，心里一动。
“妈。”
梁暮看她。
梁瑾张了张嘴，看着梁暮期待的眼神，到嘴边的话还是拐了个弯，换成一个笑。
“我明天可以带手机吗？”
梁暮眨了眨眼，笑道：“当然可以。”
他们已经走到了梁暮的车附近。梁瑾坐进车里，把书包放好。
晚上十点，马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车，一路畅通无阻。她看着车窗外昏暗却温暖的橘色灯光，和妈妈聊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时间的流逝无影无踪，归程的路也慢慢到头。
回到家，梁暮拆了班服的包装袋，将衣服展开后仔细端详了下，嘴里不住地夸赞选衣服的人品味真好。
“今天晚上洗，明天可能干不了。”
“那就先不洗了，反正我明天只穿一会儿。”梁瑾说着，提着书包放在卧室的椅子上，从书桌的最下层抽屉里拿出手机。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她上学一般不会带手机。一是觉得没什么用，学校里也有公共电话；二是带了手机还要提防着不被老师发现，实在麻烦。
手机刚开机，桌面就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是季瑟，发了一张图片。
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梁瑾想着点开看了眼。
意料之外，季瑟给她发了一张照片，背景看起来……似乎不是学校。
那是一张季瑟的半身照，上身穿着班服，腰以下能看出来，是他们的黑色校服裤。
幸好黑裤子百搭，配班服也挺好看的……
梁瑾出了会儿神，反应过来后给季瑟发了个问号。
她看见聊天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没一会儿季瑟就为她解了惑。
季瑟：听见你们讨论我穿班服的样子，给你看看正脸。
梁瑾：“……”
季瑟的直男属性在这张自拍里暴露得一览无余。
从小图就能看出来，死亡视角，不开滤镜，光线也很暗……真是仗着有张好看的脸就为所欲为。
这货在自己的颜值方面，真的从来不自卑，也不自谦。
梁瑾：我谢谢你。
季瑟：不客气。
梁瑾咬咬牙，忽视季瑟欠揍的过分自信，点开图片。
光影混杂，灯光太暗，显得季瑟的肤色黑了一点。他看着镜头，挑起一边眉毛，笑容温柔，却因为灯光的渲染带了些难以捉摸的意味。
他的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眼神依旧清亮如斯。
没体现出衣服的优势，反而把他的五官衬得更加立体。
梁瑾突然想给季瑟拍个照，用她尘封了不知多久的相机。
她回季瑟：我看过了。
过了三五分钟季瑟才回：就完了？
梁瑾莫名：不然呢？
季瑟：你没什么想说的？
还附带了一个吃惊的表情包。
梁瑾觉得季瑟可能并不想听她谈这张照片有多少漏洞，她想了想，打字回消息：好看。
觉得太敷衍，她又加了一句：什么时候都好看。
她指的“什么时候”，是说不管是在班里柔和的灯光下，还是他背景中昏暗的灯光下，都好看。
这是实话，而且是不同的美感。
季瑟很久没回复。
梁瑾以为他们的聊天到此结束，就准备退出微信，关机保电。
在她退出微信前，两条消息映入她的眼帘。
季瑟：不枉我特地自拍发给你。你的夸赞我很受用。
季瑟：好梦。
梁瑾看着他的消息，愣住了。
特地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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