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星海永存
上午，梁瑾基本上手机相机不离手，一会儿拿相机抓拍，一会儿换手机拍视频。
季瑟看着她忙，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分担，便坐在她旁边，安安静静地写加油稿。
先前全场第一个被念的加油稿就是季瑟写的，他估计主持人是看中了他那句“请用热情与烈火战胜深秋”，读的时候语气都跟着铿锵有力起来。
“一会儿你上场，先放下相机活动活动呗。”季瑟话音刚落，广播里就传来让高二女子组800米的参赛选手集合的消息。
梁瑾放下相机，活动了下双臂和手腕，脱了外套，站起来的时候摘了眼镜。
“梁瑾加油！”陈星朝她伸出手。
梁瑾迎上去，伸手和她击了个轻轻的掌。
陈星凝接过她的眼镜。
“加油！”季瑟笑道。
梁瑾冲他点点头，和同班的另一个参加800米的女生一起往集合地点走。
梁瑾被分到第二组出场。
她此时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模糊，只能依稀认出其中一个女生。
原因无他，那是个体育生。
梁瑾早就听说这次运动会会有好几个体育生降维打击，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现下倒也不觉得有压力，依旧从善如流地活动手腕和脚踝。
“你是梁瑾？”
梁瑾没想到会有人来找她搭话。她眯起眼睛看过去，是一个陌生的女孩。
“你好。”她淡淡道。
“果然很冷淡。”梁瑾听见女生小声嘟囔着。
梁瑾知道这话女生本不想让她听见，事实上她的声音已经足够小，但或许是因为视力受限，梁瑾的听力反而比之前更好了些。
看来高考听听力的时候，可以试着摘眼镜。
梁瑾不合时宜地想着，问那个女生：“有什么事？”
女生摆摆手，友善又客气，笑着说：“久闻大名，难得见到真人。”
“谢谢，那是很夸张的说法。”梁瑾客套地谦虚道。
“你是不是不仅学习厉害，体育也很好？”旁边又一个女生过来搭话。
梁瑾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体质不太好。”
面前两个女生点点头，也不知道她们信没信梁瑾的话。
留给她们闲聊的时间并不多，梁瑾也没有和她们接着聊下去的意思。她在另两个女生说话时默默退出这一小块区域，双腿交替活动着，又蹲下重新系了一遍鞋带。
第一场800米在三分钟之内结束，梁瑾眯着眼睛看最先冲刺的女生，总觉得她的速度没提起来。
或者说，这一轮大家的速度自始至终都比她们起跑时的速度略微下降，她感觉不到她们在冲刺。
也能理解，毕竟初中体考之后，大家就没怎么高强度地跑过了，体育课上也只是慢跑两圈当做热身。
梁瑾从她们起跑的时候就掐着表，第一名冲过终点时她低头看了眼时间，比她的最好成绩快了三秒。
第二名落后六秒左右。
梁瑾从没觉得自己可以超过体育生，现在看来，想拿到前三，就只能希望自己心态放平，正常发挥了。
裁判示意第二轮参赛的学生上跑道，梁瑾被安排在第四道。
她前后□□错，微微俯身，裁判手中抢响，便和身侧的五名同学一样飞奔而出。
运气不太好，第一个弯道处迎面刮来一阵强风。梁瑾的脸被吹得有些僵，她的呼吸也被打乱，忍不住张开嘴。
她明白过来，自己跑完又要不舒服了。
可她没有放慢自己的速度，仍旧保持在第三的位置。
其实组里有个体育生也不全是坏事，虽然超越不了，但可以把全组人的速度都带起来。
梁瑾紧紧跟着前面的同学，恍惚间想起来，自己当年体考好像就是跟着一个跑步很快的同学跑下来800米，拿了这个项目的满分。
进了直道，风从侧面刮过，梁瑾的视线被耳侧的碎发挡住，她伸手胡乱捋到耳后。不急着赶超也避免被超越，一圈下来，稳稳地守住了自己第三的位置。
经过看台时，她有些讶异，自己竟然可以从杂乱无章的加油声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三班加油！梁瑾加油！”
“梁瑾坚持住，还有一圈！”
“梁姐，睥睨全场！”
……
梁瑾深吸了口气，快到第二个弯道时开始加速。
她的弯道跑得要比直道好，一个弯道后，她成功超过第二。
梁瑾看着原来的第二名被自己超越，比赛还没结束，她没有丝毫懈怠，而是步步紧追前面已经和她们拉开很大差距的体育生。
双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冷风也在不断向她挑衅，梁瑾的跑步姿势已经有点变形了，她大口喘着气，咬着牙维持原速。
她看见第一已经冲过了终点。
像是脑内出现了一个计时精准的秒表，她估计着自己到终点的距离，步子迈得又大了些，也强迫自己加快了迈步的频率。
冲过终点的那一刻，梁瑾听到了来自看台的掌声与喝彩。
她随着惯性又向前跑了几步，停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腿软的不行，几乎要支撑不住她的身体，肚子也隐隐作痛。
她死死克制住一屁股坐在橡胶草坪上的冲动，一只手搽药，另一只手握拳放在胸前，弯腰低头，闭上眼睛平复呼吸。
梁瑾的头有点晕，抬起头的时候眼前也跟着晃了一下。她用力眨了眨眼，视线还是一片模糊，可她似乎看见看台上有人正冲她招手。
一组下来，梁瑾走在最后回到看台。
陈星凝在看台边上等她，见梁瑾慢悠悠地过来了，马上小跑过去扶着她，关切道：“还好吗？”
梁瑾笑着点点头。
陈星凝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梁瑾，专心扶着她上看台。
“什么啊？”梁瑾看着手里小小的暖水袋，问她，语气有些虚弱，像是还没缓过来。
陈星凝道：“季瑟给的，让你捂着。”
可能是跑累了，梁瑾的反应也跟着变慢了。她呆呆地拿着暖水袋，感受着冷风中难得的温暖，就像在寒冬之际围在暖炉前，温暖安和。
暖意自手掌逐渐蔓延到全身，梁瑾坐下的时候，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跟季瑟道谢。
“不用谢我，你应得的。”季瑟提醒她把暖水袋放在外套里，捂着会舒服些，暖水袋也不容易凉。
梁瑾听话照做，双臂缩进外套里，看起来圆圆的，有些可爱。
季瑟看着她冻红的脸，颤动的长睫，一时心里涌起难以言说的情绪，促使他伸出手，把梁瑾的外套拉链向上拉了拉。
梁瑾似乎被他的动作吓到了，肩膀轻颤，转头看他。
季瑟不以为意，把另一只手里，梁瑾的眼镜递给她：“陈星凝接你去了，把眼镜交给我保管。”
梁瑾垂眸，一条胳膊钻回长袖中，接过眼镜戴好。
视线重新恢复清明，梁瑾舒了口气：“我从没这么后悔过近视。”
“那我可天天都在后悔。”季瑟接话，毕竟每次打篮球时他都要摘眼镜。
梁瑾睨了眼季瑟的镜片：“你是轻度近视吧。”
季瑟点头。
“那你体会不到我的感受。”梁瑾从外套领口处伸出一只手，指指自己的镜片，“我500左右。”
季瑟了然：“怪不得你一摘眼镜就眯起眼睛。”
“现在眯起眼睛都不一定能看清楚了。”梁瑾叹气。
“你的近视是遗传吗？”季瑟好奇道。
梁瑾琢磨了一会儿，点头道：“遗传我爸，但后期度数变高都是我自己作的。”
季瑟没想到以梁瑾的性子，会说出“自己作的”这样略显活泼且自嘲的话。
梁瑾似乎也没有说下去的打算。
她把手缩回外套里，低头看季瑟腿上的一叠加油稿。
“上网抄的？”
“谁不上网抄，每个班都一送送十几张。”季瑟说着，突然反应过来，认认真真地向梁瑾坦白，“但给你写的那个不是。”
他说的应该是梁瑾热身时听到的加油稿。
不同于范围极广的“高xx班”，那张加油稿是专门写给她的。
to写在最后，念到梁瑾名字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然没记住整篇稿的内容，只记得最后那一句——
“愿你800米的征程上，怀瑾握瑜，星海永存。”
“你原创的？”梁瑾问他，眼底满是惊喜。
季瑟扬起下巴，脸上是藏不住的骄傲：“当然。”
梁瑾张了张嘴，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
季瑟以为梁瑾是在措辞该怎么夸他，刚准备故作谦虚，却听见女生弱弱地说：“其实，我没懂你什么意思。”
季瑟：“……？”
梁瑾知道这么说似乎不太合适，但她是真的很好奇季瑟写的这句话，好奇战胜理性，她便这么问了。
问的时候，她关注着季瑟的表情，见他脸上的快意慢慢收敛起来，说话的声音便跟着降了几个调。
“你要不……跟我说说？我洗耳恭听。”
季瑟无言地看了她许久，才认命一般叹了口气，拿起笔，找了张干净的纸，把刚才的加油稿一字不落地写了一遍。
梁瑾这下是真信季瑟原创了。
加油稿不长，季瑟写的时候全程没有停笔，目光随着笔尖来回移动，就像早已把这段话刻在心上一般。
写好后，他盖上笔盖，把写了字的那面冲向梁瑾。
梁瑾本来想伸手接过，自己慢慢看，但季瑟一脸“你就这么看”的坚决，她便不再坚持，双手覆在暖水袋上，一边暖手一边浏览加油稿。
她看语段时习惯微微张嘴，无声地嘟囔。季瑟只看见女生浅色的嘴唇时不时动一下，分辨不出来她在读哪句。
梁瑾一字一句细品，似乎在字里行间看到了季瑟为她构建的瑰丽远方。
“如果目标可以汇聚成星海，祝你自在徜徉。
如果现实是不可避免的寒凉，愿你不惧秋霜。
砖红与墨绿，热烈与沉稳，冷暖交织。
愿你800米的征程上，怀瑾握瑜，星海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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